西格尔自己带头,将战马让给别人,跟在骑队后头步行。所有人每天只吃两顿,只睡五个小时,从早到晚都披星戴月,大踏步行军前进。
撤逃的部众以最快的脚力几乎小跑着前进,掉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伤兵、老人、妇孺,最先吃不消这种急行军,落在队伍后头越来越远……
体弱者也开始喘气,放慢步伐,渐渐地远离大队伍……
然而,无论是西格尔、各族首领和战将,还是普通战士,没人回头,没人有片刻的犹豫,更没人放慢脚步等待这些落伍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被淘汰。草原上的生活环境,已经把这种观念刻进每个草原人的骨里,成为天经地义的行事准则。想活下来,就必须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连续几天下来,就是最强壮的人,也累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双脚发肿,两腿灌铅,行进速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不断地有小股的、大群的人,仰倒在旁边的草丛里喘气,想歇息一下恢复体力再走。可只消这么一停,落伍者中几乎无人再有追上撤逃大队伍的可能性了……
经连日跋涉,抵达蔑兀湖畔宿营的,除少数骑兵外,只剩八万左右的步行跟随者……
确实是适者生存,能够在此刻仍然留在队伍里头的人,一水儿都是壮年男,像莫雷一家,女人和孩都跟上行军队伍的,非常少见。
莫雷是一位灵勇敢的战士,参加了破蛮冈会战和大荒原阻击战两场大战,总共杀死了四名猛虎战士,而且自己还得以逃出生天。他也是一位爱家的好男人,成功逃回来的战士里有一匹无价之宝──耐力持久的草原战马。
这匹马,既救了自己的命,又救了老婆孩的命。
莫雷将老婆孩抱上马,自己牵着步行,紧紧地走在大队伍中间,一家人始终能够聚在一起。
在几天的行程中,他们这一家人见到许多生离死别的,或伤心,或感人,或悲壮的场景。
有的丈夫在前头赶路,妻儿在身后哭号却唤不回硬起心肠求生的男……
有的男人抛不下牵连,挈妇背雏,最后把自己累垮了……
有的战士学着莫雷的样,把家眷都抱上马牵着走,却因马儿不争气,不堪数人的重负而瘫软在地。全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还好,这些厄运都没有降临到莫雷一家的头上。勇敢智的丈夫,美丽温柔的妻,调皮可爱的孩,还有那匹骨架结实,吃苦耐劳的马儿,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充满希望。
全家人度过难关,生存下去,似乎不再是天方夜谭。从这两天的行程看,追兵似乎因追杀猎捕落后的部众,速度也有所放慢,没有跟上来。只要能抵达灰狼谷,苦难就会过去……
久旱逢甘霖,一泓湖水带来了生和笑容。
在这支一直担惊受怕、苦累伤怀的逃亡队伍里,乐观的情绪在慢慢地滋长,也感染着莫雷这一家人。
人和马饱饮湖水后,兴奋的速帝要求独自骑马绕一圈,加入到那些猎取野味充饥的勇士队伍中去,而不是整天倚在妈妈怀里乘马行路。
莫雷一时高兴,也就答应了儿的要求。
不过,为了爱惜马力,他把儿放在马背上,牵着马儿慢悠悠地走。
速帝拿着爸爸给他削制的小弓,不断地往草丛里乱瞄,嘴上催促着:“爸,快点!快点!小兔儿都跑了!”
莫雷憨憨地笑着,继续不紧不慢地牵马而行。
父俩踏过草丛,穿过密林,又再走上草丛。
天已经完全黑了。
速帝那把玩具小弓,当然什么也没有打到。
“天黑了,回去吃饭吧!妈妈等着呢!”
“不嘛!我还要玩!”
不管速帝怎么噘嘴抗议,莫雷扭动马缰,调转马头,牵着那匹宝贝战马沿原路返回。
“小家伙,你知道吗,蔑兀湖的晚上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这里可到处都有鬼魂游荡,那叫声……”
说到这里,警的赤突族战士发现了情况有异!
“呀!有只狼从旁边闪过去了耶!”速帝又兴奋地拿起小弓瞄准。
“没错,这是第三只!”莫雷的神色变得极其严峻。
“呀!还有鹿呢!”速帝用小弓左右瞄准:“咦?鹿怎么可能去追狼哩?”
“别出声!”
莫雷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猛的跃上马背!
他不再吝惜马力,奋力挥鞭夹蹬,朝密林里奔去!
情况已经坏透了,所有的野兽都在散窠逃命,在夜间狂奔乱跑!
狼、鹿、獐,甚至野牛、虎豹等猛兽,无论前后左右,都抢到莫雷父的战马前头,拚命朝湖畔跑去!
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莫雷,肯定是有一支大军正在调动!
而且是左翼、右翼、后方都有,他们正朝着湖畔,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速帝不知道危险,只是大感刺激过瘾,还伸出小脑袋回头看去:“嘻,后面好像有一片树林在往这里移动哩!”
莫雷也不知道来者是何方神圣,是猛虎军团的敌军?是接应的己方骑兵?是草原上的某个敌对的民族?还是某个胆大包天的大型盗匪团伙?
他回头一看,顿时魂儿都差点出窍而去!
月光虽然黯淡,但藉着朦胧的光线,目力极佳的莫雷还是分辨出了来者何人。
哪是速帝说的树丛,而是高高举起的刀枪!
这个扑来的骑阵极宽极大,足有数里长,把整个湖畔宿营地都包绕在内!
骑们不点火把,不发喊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度接近湖畔!
黑压压的阵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阴森森的气息追身而来,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林立的刀枪拥在阵头上,俨如硕大的魔头上长出的撞角!
来的正是贝叶指挥的北向追击骑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