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尔本来召集了四万民军战士守城,但连日来,已经有一万五千人离开。跟随凯鲁突围的五千民军,也有两千散去,只剩下三千人跟随他俩进入井盐市参加守城。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几位战将倒也不加阻拦,不过这井盐市的守城兵马就只剩下两万八千人,仅为飞梭城守军的半数。当然,由于井盐市最早开始备战,而马赫迪又最后才来进攻,奎尔有充裕的时间加周城墙,组织民军进行基本功训练和仿真演习,故而城防的坚固程度和兵员的战斗力水平,较飞梭城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井盐市周围进行了坚壁清野,城外二十余公里不见人踪,民户悉数被疏散迁离,茅屋瓦舍被拆烂焚毁,能下毒的水井全都下毒,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米粮、一滴清水、一寸丝缕。
城内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布置,防御事宜已经基本安排停当,虽然兵力居劣,素质不高,但仍可一战。奎尔等人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即将从飞梭城杀来的强敌,而是井盐市中潜伏的内奸。
两盟半岛各城的统治格局,素来就是豪商集团把持政局。他们凭藉巨大的财富收买议员,控制议会,又以政权威慑和金钱支持两控制黑道帮会,再通过这些打,巧取豪夺,强买强卖,侵吞和垄断赚钱的行业,集聚起更多的财富。
井盐市也不例外,几大豪商家族主要依靠当地最大的黑道组织──盐帮,垄断了全城绝大部分矿井,从而攫取滚滚不尽的超额利润。
暴力最强者说了算,暴力斗争的胜利者拥有予杀予生的终极权利,故而也有权决定一切规则秩序,这是社会秩序的本原。
猛虎骑队和民间义勇军进驻城市后,自然换了另一套统治办法。他们以中间阶层为核心骨干组建反抗队伍,毫不留情地剥夺豪商阶层的一切家产财富,并借花献佛,将这些钱财用于取悦下层民众和军费需要。
占领井盐市后,奎尔立刻出,将几大豪商家族和盐帮成员全数消灭,家产充公,所有矿井重新拍卖给城内支持猛虎自治领的商人。
这种做法当然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事情做得也完全符合猛虎军团的一贯作风。
没有中庸之道,而是把事情做绝,假如触犯了哪个人、哪群人、哪个阶层的利益,那么就要从肉体上将其消灭,或者把他们的全部财产剥夺。
猛虎自治领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基于这样一条政治原理:剥夺一个人的全部财产和剥夺他的一半财产,收获到的仇恨其实差不了多少,但前者再无什么资源可以利用,已掀不起多大风浪,而后者却很有可能将剩余的一半财产用于复仇和反抗,形成一股颇大的势力。由于豪商阶层和黑道集团的人数占比例极小,即便人人跟你拚命,也就数百上千人规模,与中间阶层和底层无产者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可以看到,猛虎自治领虽然与很多国家交恶,但在社会层面上却总是把矛头指向一个狭小的范围──该国的核心统治层。自治领会从他们中明争暗夺,以接管该国的统治权,但却会小心地不会去触犯其他社会阶层和势力集团的既得利益,有时甚至还要对他们做出适当的让步。
当然,令人胆寒的是,如果自治领把某个阶层、集团视作了敌人,那就会是典型的斩尽杀绝,不会给对留下任何翻身的会。
不过,兔急了还咬人,被侵犯阶层虽再也无力进行大规模正面对抗,但也会负隅顽斗,垂死挣扎,暗中进行破坏活动。井盐市中,盐帮等黑道大佬全都被捉拿斩首,小头目和喽啰也基本上被捕捉干净,但其中依然不免会有漏网之鱼。
不同于别的地方,作为一个矿业城市,井盐市有在掘矿井和废弃矿井上百座。这些矿井深入地下,秘道岔路纵横,是否有通往城外的地道,奎尔等人心中没谱。豪商巨贾是矿井原来的主人,盐帮是原来的看守和打,他们对于地下矿井和通道的布局自是了然于胸。此外,他们毕竟是地头蛇,在此根深蒂固,不少市民与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肯定会有潜伏下来的帮众或者这些人的同情者。
最令人忧虑的是,马赫迪即将率军征讨这个最后的叛军据点,强大的外部威胁临头而至,内奸分必然蠢蠢欲动。如果敌军大举围城之时,这些帮凶与异教徒勾结,积极协助,里应外合,带敌人走地道偷袭城市,局面将非常可怕!
“马赫迪可能很快就将引兵抵达,我估计除留一万步兵驻守飞梭城外,他尚可抽调帝国正规军五万,其中马驼客骑兵一万、正规步兵四万余人。”军议室内,小将邓肯介绍道:“另外,马赫迪软硬兼施,重新召集伪军,在周边地区纠合了五万投靠沙漠帝国的刁民,准备组成一支超过十万的部队前来攻城。尽管别亚将军会继续率部在城外策应协助,但形势并不乐观。”
“嗯。除了城防设施和士兵训练之外,更要提防内部。”奎尔点头道:“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马赫迪又是超乎寻常的狡猾,不会不利用这一点。”
“我已下令,全城所有矿井重新造册登记,并派专人探索井道,防御井口。另外,我也发布了悬赏通缉令,”邓肯解释道:“全城搜捕盐帮等黑道残余分。”
“我负责城防,邓肯协助我并进行新兵的继续训练。”奎尔寻思一会后下令,“凯鲁,你的武功最高,江湖上的事就由你负责处理。内部问题,解决得越快越好。”
“老哥放心,”凯鲁咧嘴笑道:“这伙帮会宵小,就交给我吧!”
入夜了,山峦上燃起点点星火。
一支两千来人的半岛骑队,就在飞梭城与井盐市之间的这座小山上安营宿寨。
而在他们北面两公里处,一支三千人的帝国轻骑追击部队正在悄悄潜行南下,缓马接近。
“叛匪大概有两到三千人左右,”一名老练的斥候汇报道:“周遭五公里未发现其他敌踪。”
“好,”帝国骑官拔出弯刀,“圣战勇士们,杀敌人一个片甲不留!”
骑队从长蛇纵队化作为两条横队,将士们轻扯缰绳,以小步跑的方式迅速而隐蔽地前进。
两路分队就如飞鸟展开的两道羽翅,朝民军宿营地扇来。
鳕鱼海沟。
黑夜沉沉,海风轻拂,浪涛低声咆哮,暗流悄然涌动。
鳕鱼海沟是半岛东南一条狭长海沟,两侧都是暗礁,航道很窄,中间仅容两艘战舰并肩行进。小巧的瓦尔芹长船可以在暗礁群中潜伏下来,灵便地穿梭来往,但巨大的三桅战舰在这些地方却根本无法通行,只能顺着海沟直线前行。
威塞克的长船舰队早已勘察了地形,熟悉各簇明暗礁石群的位置,并提前进驻埋伏。
不仅地形,时间也经过了精心的选择。考夫利麾下的搜侦艇自然对敌舰视而不见,向易卜拉辛传回假消息,而且作为开路先锋,瓦尔芹海盗还蓄意拖延行程,使得帝国水师不得不在月蚀之夜,在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穿越鳕鱼海沟。
“来了!”一个负责了望的老海盗指南面。
帝国水师舰队的夜航照明灯笼,就像一连串的红点,在海涛声中缓缓驶近,沿鳕鱼海沟北进。
“先不要急着动,等考夫利的信号。”威塞克冷声传令。
丹西命令查理龟缩在洛瓦港造船和训练,故而神圣同盟仅剩威塞克长船舰队这一支海上力量。虽则如此,瓦尔芹人来无踪去无影,进退裕如的海狼战术还是沉重地打击了沙漠帝国的海上运输线,给易卜拉辛的海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另外,考夫利已经连续五次发回准确无误的情报信息,威塞克的长船舰队连续五次偷袭沙漠帝国的护航运输舰队成功,缴获了丰厚的战利品。这在进一步扩大海上战果的同时,也令神圣同盟对于麻脸海盗头的戒心逐渐消失,信任度大增。
今趟,考夫利第六次传来密信,帝国水军主力舰队将穿越鳕鱼海沟北上,试图从海上打击神圣同盟侧翼。双方约定在此设伏,一举将庞大的帝国海军加以歼灭。为了完成这次辉煌的海战,威塞克将三百余艘长船都带出来截击,准备放大干一场。
正常情况,他这支舰队根本不是拥有近两百艘三桅帆舰和五十艘长船的易卜拉辛舰队之对。不过,天时、地利尽在掌握,敌方又有考夫利做内应,于鳕鱼海沟进行夜间偷袭,却大有成功的希望。
海沟两侧礁石群的间隙里,三百余艘长船不点夜灯,悄悄下锚泊定,如一群凶恶的海狼,静候猎物进入伏击区。
火龙缓缓前进,成“1”字型纵队的帝国水师舰队已全数开进了海沟。
领头的“多丽莎号”龙船上,舰首航灯灭了又亮,如是三次。
“点亮航灯,起锚进攻!”
得到考夫利的暗号,威塞克断然发令。
刷的一下,如变戏法一般,鳕鱼海沟两侧的暗礁群里,三百多只大灯笼一下燃火,升上前桅桅顶!
三百多条海狼暗夜现身,跃海出击。
北翼分舰队的五十余艘长船扑向海沟北口,他们将协同考夫利的长船舰队卡住鳕鱼海沟的北部出口。
南翼分舰队的一百艘长船向南兜底,冲向海沟南口。
其余一百五十多艘长船,由威塞克亲自带队,从暗礁群扑出,沿礁间水道飞进,侧击敌军舰队。
前有封堵,后有包绕,腰腹还要遭受重击,进入鳕鱼海沟的帝国舰队,已成瓮中之鳖!
易卜拉辛的舰队虽然实力非常强大,但困于窄窄航道之中,就像一个立足于丁寸狭地上打架的巨汉,几无施展拳脚之舞台,平常的战力将发挥不出两成!
暗夜的旷野上,血和火在大面积撒播。
本欲一举击灭叛匪贼众的帝国追击骑队,却陷入了数万敌骑汪洋大海般的包围圈,如一叶小舟般在怒涛下挣扎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