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惊动敌人,十二区队只能压抑着愤怒,在城外隐蔽,等待着时机。
“妈妈!我饿!”七岁的女童眼巴巴的望向妈妈,一日一夜,水米未尽,还受到惊吓,女童饿地身子直发虚。
她和妈妈跟着村里的大叔大伯,走了很远的路来到城里,没有看到日本人说的大戏,反而看到了一幕极度恐怖的杀戮。
“囡囡!乖!很快就有吃的了。”女人安抚着女童,望了望不远处不断巡回的日军,却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日本人的刺刀可不会跟她道理,几乎所有人身上带得的一些吃得都被搜了去,至少现在日本人都没有半点想给他们一点食物的意思。
女童很懂事的依在妈妈怀里,眼泪珠儿扑扑落下来,显然饥饿难耐。
“王家媳妇,囡囡是不是饿了!”边上伸过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女童头上轻轻地抚了抚。
“叔!囡囡不是饿!”女童看到是同村的二叔,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叔给囡囡弄吃得去!”二叔和蔼地看着女童。
“二叔!还是别!日本人凶着呢!”囡囡的妈妈显然不同意这样冒险的行为。
“他们是人,咱们就不是人?!王家媳妇,你别怕,日本人要杀咱们早动手了,我找几个人,一起向他们要吃的东西去。”二叔也对日本人不提供吃的这种恶劣行为相当愤慨,把他们困在这里没水没粮,根本想饿死他们。
二叔小声地叫着村里的小伙子,找了几个胆子大些的,走向那些看押他们的日本兵,所有的人的目光立时都紧盯着这几个人卑躬屈膝讨要食物,却没想到还没等靠近,就被日本兵刺刀指着,不论那几个人如何恳求,日本士兵甚至连听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喝骂着:“八嘎!退回去!回去!”
那个囡囡的二叔和几个村民显得极为愤怒,日本人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村民们的死活放在心上,双方立时发生争执,日本兵看那几个村民声音越来越激愤,怪叫一声,刺刀直刺,一个村民惨叫着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边上的几个日本兵也立刻冲过来,拳打脚踢,枪托砸,将囡囡二叔和几个村民也当场砸翻在地,日本人的行为大大激怒了村民,好多村民从地上站了起来,群情激愤,不少年轻人还向那些日本人挤过去,场内声音噪杂起来,不甘的骂声此起彼伏。
呯!
一声枪响,那些想挤过来的年轻人立刻刹住了脚步,全场村民们鸦雀无声,噤若寒蝉,被打伤的囡囡二叔和那几个一共讨要食物的村民被其他村民拖了回来,那名不幸被日本兵捅了一刺刀的村民如同大虾一般躬在地上不时的抽搐着,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些日本兵,恨不得要吃了他们一般,却是痛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手指深深的抠进泥土中,鲜血浸湿了衣服,漫延到地上扩散开来,渐渐气息全无。
附近的村民眼中都露出悲哀的神色,日本人的冷血无情,彻底让他们绝望。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之前的枪声,一个特务走进关押这些群众的大院子,拿了个铁皮大话筒,干笑几声,大笑道:“各位乡亲们?!饿了吧!皇军是仁慈的,所以带来了吃的,来,拿上来。”他手一挥,几名伪军抬着几张大桌子架在他的身旁,又有几名伪军抬上几只筐,筐内都是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食物的清香立刻四溢开来。
饥饿已求的群众们看到馒头,立刻骚动起来,不论是躺着,蹲着还是坐着,全部都站起身来,向馒头个方向涌去,伸长了脖子,死盯着那些白面馒头,口水,不可抑止地在嘴里打着转,几个楞小子拼命地抹着口水,肚里空城计唱了极久,食物的诱惑是无可抵御的。
可是十几名日伪军在桌子前面围成一条阻截线,闪亮的刺刀对准村民,让村民们不敢过于靠前。
特务抓起一个馒头在手里炫耀着,“看到没?!白面馒头啊,雪白的白面,啊!又松又软,咬上一口!”他咬了一口,脸上作出极度满足状,言情俱备的蛊惑,让那些村民越发骚动不安,更不顾刺刀顶着,往前了一步。
“嘿嘿!”特务脸上的诡笑似是在得意,再次拿起话筒道:“想吃这又白又香的馒头吗!?不过,得有个条件!这条件也很容易!只要说出八路的武器藏在哪儿?!谁是共产党八路军!谁通八路!皇军一率给他馒头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所有的村民脸上露出惊愕!
特务傻乎乎地举着馒头半天,都没有人回应他,反而那些村民们眼中的饥火,渐渐不再那些激烈,慢慢地往后退去,虽然不时回头狠狠盯一眼那几筐馒头,却没有村民再往上前,几个馒头就想让村民们出卖他们最亲的八路军,日本人这小算盘也打得太精了。
“混,混蛋,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特务看到一片冷场,村民们一副无视的样子,恼怒的撕着馒头,咬牙切齿的啃着,同时道:“哼!你们饿吧,饿死了拉倒。”说完气乎乎的转身去了。
任丘县城外,十二区队不敢让城内的日军发现他们的踪迹,仍是不放心的再后撤了数里地,若是让小野二雄发现八路军十二区队欲解救群众的意图,恐怕只要拉个百来个无辜群众推上城头,刺刀顶在群众后背,逼着十二区队投降,恐怕也会让王保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能强攻进县城,也不能渗透救出群众,王保无奈之下,只能采用围魏救赵之计,将作战目标放在任丘县城内的那些日伪军据点,趁着日伪军兵力大多集中在任丘县城内坐等八路军上门送死,十二区队分成数支作战队伍,如同风卷残云般,对兵力薄弱的据点发动打击。
夜幕已深,出膛的灼热子弹在空中来往飞射,拉出长长的暗红色弹道,如果没有那震耳欲聋的枪声,那些直线疾射的暗红色弹道仿佛带着几分有如现代激光武器似的科幻色彩,两者的杀伤力却是一样的。
那些据点里的日伪军可是倒了血霉,被日本人这一绝户计给逼急了眼的十二区队区队长王保下了死命令,尽可能多的拿下更多的据点,他和小野二雄拼耗双方的底气,看谁先撑不住劲,直至某一方让步。
接到各个据点传来告急电话,越来越多的据点失去联络,任丘县城对外的电话通信线路几乎陷入瘫痪,小野二雄大队长此刻承担的压力,几乎和十二区队区队长王保面对的都是一样,这两万多群众成了日军和八路军双方较劲的底牌,想保有治安区地盘,还是缴获八路军的资源,小野二雄可不想坐等着自己的治安区被十二区队给全部占去,那时,就是有八路的情报也没有用了。
恐怕不死不休的两败俱伤局面,既不是王保愿意见到的,也不是小野二雄的想要的。
“山崎中队长!尽快的审问出八路军的武器和粮食储备点!”小野二雄再次把正在圣人殿拷打审问村民的山崎叫了回来,下了加急命令,争取在无法承受十二区队对治安区的进攻的底线前,尽可能掌握更多的有用情报。
“嗨!请长官放心!”山崎中队长仍是光着膀子,一身的油汗,那些骨头死硬的村民实在是让他头痛,明明是普通的平民,怎么嘴巴硬的跟铁钳过似的,怎么打都不开口。
一边是加紧对村民们的折磨,一边又是对日伪军据点的攻击,双方都在争分夺秒,为自己掌握主动权,加大自己的底牌。
三天,被关押在城内的群众被迫挖地上的草根树皮和树叶充饥,有的甚至撕开棉衣,吞吃棉絮,好在老天爷开眼,下了些小雨让村民们用衣服接了点雨水,再挤出来润润唇,十二区队想尽了各种办法,通过线人和渗透小组给被断水绝粮的群众输入一些食物,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更多的村民身体越发的衰弱,无法支持下去,体弱的老人和孩子,出现了死亡。
第四百零二节
在用饥饿和严刑拷打逼问的这几天,负责审讯的日军山崎中队长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为了活命,一些群众被迫供出一些价值不高的信息,大多却是虚假情报,日军也只得到了几支民兵们用剩下来的破枪,甚至连弹药都没有一发,日本人的言而无信已经深深刻到了群众们的心底里,哪怕是日本人说的再动听,也不能换来群众们半点信任。
在任丘县城外,没有被日军骗进城内的那些群众,为了解救自己的亲人,用了各种方法,甚至托了关系,用粮食,棉花,甚至日本人发行的钞票赎回了亲人,但能有点家底赎回亲人的毕竟是极少数,底层的日本兵和伪军也不敢收更多,只是捞点额外的油水。
断水断粮的饥饿让困在任丘县城内的群众死亡人数一天比一天多,而十二区队像疯了一样,不惜一切代价狂攻附近的据点,枪炮无眼,部队的伤亡情况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几天的功夫,近战斗和非战斗减员就达到了五六十人。
任丘县城内小野二雄几乎不断接到据点失守的消息,额头的青筋从早到晚蹦个没停,嘴上也起了燎泡,因为要关押近两万多村民,小野二雄几乎将手下据点里的士兵抽调一空,十二区队的进攻,受到攻击据点的请求增援,不断的发到了小野二雄的桌面上。
要治安区还是要情报,要保存实力还是民心,这对处于消耗状态下的双方来说都是一个问题。看谁先承受不住打击,作出最终的妥协。
然而天平却一点点的向十二区队倾斜,小野二雄暗恨下面那些据点内留守的士兵真是不堪一击,这么轻易就让十二区队拿下,而城内的审讯人员面对那么多老百姓,却没能撬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见用断粮和拷打无效,日军旧计不成,再施一计,找了一处院子,建了个感化院,学着十二区队针对俘虏的学习班,从那些群众中挑出看似老实本分的群众,送进感化院里,整天教着什么“皇军是来解放中国的”,“皇军的友善的!”“八路的是坏的,迫害老百姓的干活。”“跟着八路和共产党混是不行的,大东亚共荣才能让中国老百姓吃饱穿暖。”
用刺刀威逼下,那些群众哪里肯卖帐,潜入城的十二区队武工队员暗中指点被拉入感化院的群众,表面上附和着日本人所谓的洗脑行为,有气无力的跟着哼两声,然而一出感化院就全部还给了日本人,明显是非暴力不合作,论起洗脑,十二区队可比任丘县的日本人要专业得多。
看到感化院似是有点成效,从感化院里出来的村民还会跟着喊两句“大东亚共荣”,小野二雄似乎还高兴了一阵,甚至连失去了几个据点的损失都不在乎了,他认为这帮支那的贱民纯粹是吃软不吃硬,得意之下发了点慈悲,下令给那些村民发了一点粮食和清水,以为用皇军的恩典让村民们对皇军报以感激之心。
令小野二雄大队长不知道的是,好几个潜伏在群众里的武工队员被日本人评为了先进积极分子。
十二区队的作战并不是孤立的,十一分区所属各区队和主力部分四处出击,针对兵力空虚的任丘县和高阳县一带的治安区发动穿插进攻,为十二区队的行为提供掩护,小野二雄附近其他日军辖区治安区被十一分区的部队打的千疮百孔,吸引了日军主力部队的注意力,游击战,伏击战和牵牛战术层出不穷,让十二区队根据地以外的敌人对十二区队的行动无暇分心。
为了一个十二区队的作战计划,十一分区与日军主力连番交手,这也逼得日军高层向小野二雄施加压力,临近冬季,南方战线的物资运输压力倍增,根据地与治安区的战况糜烂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小野二雄集中兵力在任丘县内审讯群众的行动,已经被同僚们认为是龟缩在任丘县城挨打的胆小鬼行为。
面对来自多方面的压力,套出十二区队的老底还是丢失全部的治安区,已经明白自己弄巧成拙捅了个大马蜂窝的小野二雄咬了咬牙,从县城内调拔出一支精锐士兵在自己的治安区内搜索,负责牵制十二区队的进攻,支援那些岌岌可危的据点。
五百名武装到牙齿的日伪军士兵气势汹汹地杀出任丘县城,还没走出二十里地,就被两枚地雷给掀翻了车子,十几名日伪军士兵当场阵亡,十二区队的一连带着像是被烧着尾巴的日伪军在根据地里窜了开来,施行的是狼群战术,打一枪就跑,不求歼敌,只求将敌人打得鸡飞狗跳,气急败坏地在后面死追着不放,任着一双铁打般的腿,发挥革命老传统,一个字“跑!”
就算是一头老虎也能把它拖也一头牛,再把一头牛拖成一头狼,狼再狠也会变成羊,到最后连只鸡都不是,毛主席的游击战几乎让日本人屡教不改的一再犯同样错误,面对十余倍的敌人,一连没有半点畏惧,按计划做好了拖刀计,一路上地雷,冷枪几乎没个停,到了晚上也不见得安生,晚上挂上一挂小鞭炮也够让追来的日伪军连觉都睡不安生,一连累了改由二连上,三班倒,不间歇地跟这股敌人耗,有如惊弓之鸟般,大骂着八嘎,八路死活不肯他们做武士的决战,决战!?十二区队只有人多欺负人少,从没什么武士概念,日本人都把中国人当傻瓜了。
任丘县城内少了五百名士兵,防卫力量弱了一大截,武工队员和李卫的四连逮着机会频频出击,专门摸杀落单的敌人,各种阴损毒计接着来,日本人和汉奸特务们连吃饭睡觉都不安生,饭前都要先让狗给试菜,连带着城里的野狗都被毒死了十几条,也有好几个日军小队长被切断喉咙死在床上。
日本人也不是没想过用枪顶着老百姓的脑袋,逼潜伏进城的十二区队战斗人员现身,可是十二区队的五连神枪手可不是吃素的,五百米外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五连长范国文和几个精锐的神枪手,隐藏地不见任何异状,手里端着的枪一扣动扳机,做过专门处理过的枪口边枪焰都给消掉了,拿着枪威胁群众的日本兵当场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子弹给掀掉脑门子。城里的房屋结构引起的枪声回响,连范国文他们的射击位置都给掩盖了。
兵力被约束在城内,小野二雄越来越难以承受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已经有不少群众被潜伏入城内的八路军给解救了出去,城内的群众越来越少,而手下的士兵士气也越见低落,有用的情报却没有套到多少。
原本气焰嚣张的山崎中队长有如一只被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的汇报着自己审问不利的工作,什么招都使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山崎这回连真正剖腹自杀的心思都有了。不过小野二雄第二次踢飞了他手中请求剖腹的肋差短刀,再赏了一个耳光和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