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突然回过头来,盯着女医生陈萍看了一眼,道:“如果有必要,我连自己人都杀!”语气森寒,带着久经战场的杀意。
女医生陈萍一脸惊恐,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几乎毫不怀疑李卫会随时杀了自己。
车夫们似乎一下子没了再继续闹下去的勇气,不知道谁先退却了,慢慢地默默返回去休息。
一切又迅速恢复原状,大车周围依旧徘徊着四连的守夜士兵,被卸下车的山东大驴安然的关在牲口棚里享用着夜里加的黑豆料。
天色放明,车夫们忙碌地将驴子挂上大车,吃过早饭后,队伍继续出发。
四连长李卫到处叫嚣着八路物资运输队的消息,果然如所有人意料之中,引来了不少日伪军的窥探。
随车队医生陈萍在跟着四连的这几天里感觉几乎就挨着生死线上一般,提防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战斗,时刻紧绷着的精神压力让她苦不堪言,车夫们也是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牵着驴子保持队形,可偏偏那些四连的士兵们却依旧懒懒散散摆着松散保护队形。
呯!
车队附近三十米外右翼的一名战士突然举枪射击,三百多米外的一个小丘顶上,一个人影似的东西呈捂着胸口状倒下,紧接着边上同时又一声枪响,轰!倒下的位置立刻被一团火球吞噬,风声传来隐约的几声惨叫,随即被不断响起的爆炸声给淹没。
“敌!”陈萍刚想指着爆炸的方向尖叫!还没喊出下一字就被边上的人给扑倒。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车夫包括陈萍都被边上的战士扑到,左翼的战士立刻跳向附边的任何可供遮挡和隐蔽的物体,右翼的战士迅速向车队右侧拉开扇形散兵线突了过去,竟无一人去守护着驴车。
“驴车,驴车!”车夫们急得直叫,拼命想挣脱压住他们的战士,扑向驴车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车上的货物。
这次的任务就是押着这批重要的药品平安到达延安,在车夫们眼里,车上装载的药品可以拯救许多被病痛折磨的同志们的生命,这些车夫们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让战斗把这些药品给损毁了。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去,护住车子,药品比人重要的!”车队领头的黄小二嘶哑着大喊,日日招鬼,这鬼终于是上门了,四连长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闭嘴!”压住黄小二的战士在他耳边重重的喝了一声,丝毫没有减小力气,道:“连长有令,保人不保货。”
过了片刻,向爆炸的位置搜索过去的士兵们返了回来,两手空空,跟着负责侦察的一排长吴猴儿小声嘀咕了几句。
吴猴儿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大声道:“安全!继续前进!”
几个排长都轮着负责侦察探路、贴车保护和值夜等任务,今天正好是一排负责侦察探路任务。
刚才是两名负责狙击手的士兵先后开了枪,和战斗兵种的关系,狙击手的眼神儿一向非常敏锐,在附近侦察的战士发出特殊警报的同时迅速发动攻击,一枪直接射杀了准备装迫击炮弹的敌人,另一枪打爆了摆放在迫击炮边上的炮弹,掷弹筒边上的敌人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难逃这突如其来的炮弹殉爆。
后面上去扫底的战士倒是一枪没放,只看了一眼被炸烂了的迫击炮管和像是被炸成破麻袋似的几名日军士兵尸体,兴趣缺缺地连战场都懒得扫,直接撤了回来。
副连长丁弘今天的态度和往常有些奇怪,仿佛刚才的战斗并没有看到似的,就像是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李卫边上小声道:“看来敌人正在试探咱们呢!”
“嗯!”李卫点点头,自己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回应,不然他还真会以为都抗战都要提前胜利了呢。
“姓李的!”
正当李卫和丁弘两人之间小声嘀嘀咕咕时,女医生陈萍就像是一只母狮子一样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两个眼睛红红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些泪痕,就像是被刚才的枪响和临战气氛给吓得掉过眼泪似的,不过看她现在这表情,好像是被刺激地反而激起了怒气。
小姑娘吓哭过鼻子了?!这胆子!?李卫心底偷笑着摇摇头,一点没也对比他年纪还要大的女医生有半点尊重的心态,反而在心底很恶意的称陈萍为小姑娘。
“你这个混蛋,我要向上级组织投诉你!你这个混蛋,非常的不负责任,私自出卖党的机密情报,我怀疑你是奸细叛徒?!”陈萍几乎是直指着李卫的鼻子。
“我是奸细叛徒?!”李卫指指自己,忽然转过身对身边战士们更大声道:“你们听听,她说我是奸细叛徒啊!”
“哈哈哈哈!”
四连的战士们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似的,哄然大笑起来。
“哎哟,笑死我了,俺们连长倒是想投敌,可哪个敌人敢收哦!”战士们几乎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李卫连长的表情作出一脸无辜状。
李卫曾经在任丘县城鬼子监狱的种种劣迹,只要是十二区队的战士都是耳熟能详,就四连长那种能把活人逼疯了的德性,敌人们哪个敢相信这个杀了不知多少日伪军的家伙是真降还是假降,就以连长那扮猪吃老虎的能耐,还不让敌人们吃大亏上大当。
“你,你们!”战士们的哄笑让女医生陈萍感到自己被无视了,就好像小丑一般,她指着那些大笑的战士,眼睛中又转起了盈盈水色,仿佛随时又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别笑了!人家还是姑娘家的,笑什么!”作为四连“救火队”的丁弘装着生气的样子扳下脸,命令战士们该干啥干啥去。
“陈萍同志!”丁弘和颜悦色地把陈萍带到一边道:“你是误会李连长了,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就凭他手里那么多敌人性命,日本人也不可能接受他投降叛变,党和人民已经验证了李卫连长对组织是忠诚的,只不过他的行事风格有些异于常人罢了,别说是你,就算我自己,跟李卫连长在一起这么些年,也从没摸透过他的心思,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以我军人的荣誉和党龄保证,李卫同志一定会把这批药物安全护送过去,你就放十万个心吧。”
方才四连在李卫命令下只顾着护人不顾货的行动让陈萍心头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会遇上这样的护送队伍,这任务看来要无望完成,可怎么向组织上交待啊,道:“那让姓李的这样弄下去,这批药品怎么可能送过去?!”
“只要完全按着咱们说的做,就一定能完成任务,我保证!”丁弘作出一个让陈萍放心的微笑。
稳重实在的副边长丁弘在陈萍心里的形像还算不错,比起口是心非的李卫连长要可靠得多,听丁弘这样肯定的说话,陈萍心头的委屈和焦急减了不少。
想到李卫那些令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再踹几脚的言行,女医生陈萍不禁气道:“丁同志,真不知道这姓李的是怎么当上连长的,依我看,你应该当连长才是,那姓李卫只配当一小兵,瞧他那行德性!”女人的嘴翘起老高,挂满了不服气儿。
听到陈萍的话,丁弘淡笑着却摇摇头道:“呵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适合自己的岗位,李卫连长所做那些事情,我自认为无法办到,作为一个副连长,我必需全力配合连长的工作,弥补连长的缺失!这才是我该做的,陈同志,你是不会明白咱们连长苦心的。”
王保、陈佳瑶、李卫和范国文这四个小家伙以其他人无法想像的努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白手起家建立并维持着十二区队这么若大家业,连丁弘现在回头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号称保家卫国的四人组在没有什么经验和物资支持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生存硬是打下一片根据地,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仅仅是为了一个“活下去”,就足以让人爆发出无穷的潜力,人!真是一个奇妙的生物。
作为刚刚接触到四连的一个女医生,还是无法理解十二区队的与众不同之处。
正如丁弘和李卫私底下说的那样,日军的迫击炮偷袭只是一个前戏。
日军似乎一点儿也不想平白放过这么一批药品安然无恙的由十二区队根据地输入延安,任丘县的敌军是没有力量再抽出兵力,而附近的据点里的敌兵也是连躲都来不及,更别谈伸手拦截。
倒是天津方面的日军有过几拔不明数量的人往南下,目的不明。
在根据地势头正大的地界儿明火执杖的强攻药品押送队有些不太显实,一来目标太大,二来稍有警兆,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民兵队伍就足以让任何一支日军头痛不已,反倒是暗中伏击药品押送队的次数显得频繁起来,而且层出不穷。
第四百四十七节
敌人扮着老百姓来接近的,晚上带着手榴弹暗摸的,千百计想接近车队,各种招数都不带重复的,敌人也不指望着能够全歼李卫他们这支押运队,只求不时制造麻烦,好让抽出足够的兵力来个了断。
不论日本人出动了多少人次,却一次都没能成功,也要拜托三连建立起来的完善情报网,敌人每一拔进入十二区队根据地的人马,前脚踏进根据地,后脚当地老百姓就把情报发给了根据地内密布的情报站。
四连的战士们个顶个儿地警惕,奸似鬼的李卫连长更是火眼金睛,药品押运队就像是一支陷阱,不断吸引着敌人有如飞蛾扑火一般。
车队的车夫们被每天几乎都有一两次突发事件的日子给折腾得也是神经粗大起来,再没有精力一惊一乍,他们实在无法想像四连的战士们怎么发现那些伪装成群众的敌人,仿佛个个都练就了神眼通,那个李卫连长信手从人堆里一拔拉,拖出一个看上去像乞丐似的小鬼头,还没问几句,对方在李卫手中那支锋锐的格斗刺下老实地自招了是特务,车夫们还记得很清楚,那个装成乞丐的家伙眼神儿一直没移开过在面前晃的那支格斗刺,脸上的表情就像见到了极其恐惧的事物,浑身发抖,日本人怎么会派出这么脓包的家伙。
好几次都是在敌人准备发动攻击前,四连就像会未卜先知一般,直接将敌人给包了圆。
陈萍在对神奇的四连惊疑之余,也切身体会到十一区队何连长曾说过的十一分区属着十二区队最厉害,十二区队又属四连最强悍,这果然不是说着玩玩的。
在任丘县城内,日军大队长办公室早已经像烧开了个油锅,闹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