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宋子文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道:“我听清楚了,你们开始吧。”
“那么,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一直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的段正功站起身来,捧起桌子上的起诉书,然后缓慢而清晰地读道。
“国检刑诉1951第【001】号。本特别犯罪调查组认为,被告人 宋子文 自1927年以来,利用原国民党反革命集团授予的财政权力,在反革命集团倒台之前,以非法金融及财政手段,侵吞国家公款、掠夺人民财产、破坏国家经济、扰乱市场秩序、盗窃黄金储备、组建并支持反革命军队、干扰抗日战争时期的国家军队后勤系统、转移国家财产至外国,导致部分地区在部分时间内国民经济承受严重损失乃至最终崩溃、人民群众生存困难、集体财产向外流失等等严重后果。因此,根据《危及国家利益与安全的重大经济犯罪判决处理意见》,本组认为被告人犯叛国罪、反革命罪、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犯罪影响范围广、程度深,应追究其法律责任,请依法判处!”
宣读完起诉书后,段正功重新落座。
这份起诉书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讨论才最终确定的,宋子文所犯的罪行在法律上比较难以定义,好在《处理意见》的内容允许他们用行为描述罪名,不必拘泥于现存罪名。
听完这些起诉内容的宋子文已经微微颤抖起来,虽然公诉机关还没有将证据拿出,但是他知道这些罪行自己完全无可抵赖。
“被告人及辩护人,对起诉书是否有其他意见?”沈钧儒问道。
过了一会儿后,宋子文才低声回应,表示没有意见。
“没有其他意见。”史良也如此回应道。
在这之后,段正功向法庭呈交了用以支持起诉罪行的证据,包括从台湾省的档案库中找到的所有有宋子文签名发布的财政命令、宋子文在国内几家金融公司和银行的运作账款、关于税警总团的历史资料以及宋子文在主政广东期间发布的对我党革命军队进行绞杀的命令文件。除了文字证据之外,调查组还有大量的视频和音频证据,而这之中,最让宋子文感到震惊的是,调查组甚至拿出了美国联邦调查局对他进行经济犯罪调查的卷宗和档案,以及美国财务部门人员的录音证词,用以证明宋子文将从国内搜刮的财产向国外转移。
事实上,民国时期四大家族在经济犯罪这件事上是不分家的,调查宋子文的过程中总会涉及到蒋、孔、陈这三家的事情,不过调查组拿出的证据目前仅针对宋子文个人。据不完全的统计与估算,宋子文个人参与中国经济系统的几十年时间里,对中国国民经济造成的损失以新版人民币价值计算,将高达数百亿元,个人侵吞、搜刮的群众财产则至少有数亿美元。
这些可怕的数据让在场的众人全都大吃一惊,宋子文个人对中国经济造成的破坏足以让所谓的“黄金十年”彻底白费,甚至还得赔进去不少。包括抗战时期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以及解放战争中搜刮民间黄金,用金圆券破坏货币制度等造成群众巨大损失的事情,都有宋子文的高度参与。
展示了起诉证据之后,宋子文浑身发抖,根本听不到沈钧儒对他的询问。
审判长站起身来,接着宣布道:“本案事实调查清楚,法庭调查阶段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发言。”
段正功起身说道:“基于已陈列的犯罪证据,本组认为被告人宋子文应该承担相应法律责任,根据《危及国家利益与安全的重大经济犯罪判决处理意见》陈述,判处死刑。”
此言一出,站在被告人席位上的宋子文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茫然无措地看向法庭的四周。庭内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法庭的中央,宋子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会死。
“请辩护人发言。”
史良缓缓起身,拿起已经写满笔记的辩护书,清清楚楚地说道:“审判长、审判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同纲领》相关规定,本人接受政务院法务部委托,为被告人进行辩护。在开庭前我已经对案情进行详细研究,也认真听取了先前公诉人发言,现依据事实和法律提出辩护意见如下。”
“一,关于公诉人指控的叛国罪,目前无证据表明被告人有出卖国家利益于敌国的主观意愿,就对国家利益的损害而言,主要是侵吞国家利益为个人私利,因此我认为,被告人叛国罪程度较轻。”
“二,被告人在任职原国民政府经济部门期间所做的财政决定,多为服从其政府、军队首脑蒋介石所做,因此认为被告人在危害国家经济安全此罪行上不承担主要责任。”
“三,被告人主政广东期间,主要是代为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本人并无太大实际权力,因此认为被告人所犯反革命罪程度较高,但并非最高。关于这一辩护意见的证据,为被告人主政广东时与原国民党政府权利核心之间的通讯电文,现已呈交法庭。”
“......”
“基于以上辩护理由,为被告人做减刑辩护,认为应按照《危及国家利益与安全的重大经济犯罪判决处理意见》之规定,判处无期徒刑或有期徒刑。恳请基于我国法律惩罚‘治病救人’的原则,以及体现我新中国法律公正之考虑,参考并采纳辩护意见。”
史良非常认真地进行了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法庭辩护,她的态度让宋子文完全始料未及,甚至出现了一点点希望。
但是紧接着到来的下一轮法庭辩论却又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段正功列举了大量宋子文所犯罪行在中国各地造成的恶劣影响。包括堆积如山的金圆券、饿死街边的无辜群众、被接收伪产的国党官员破坏殆尽的工厂和农田,种种证据无一不把宋子文所作所为的卑劣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史良尽职尽责地对段正功提出的论点进行反驳,不过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辩护人一方完全不占优势。
法庭辩论阶段很快便结束了,审判长沈钧儒宣布休庭进行讨论,法庭内的众人纷纷前去休息室的时候,宋子文却瘫坐在被告人席位上动弹不得,嘴巴里还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什么。
最后,当法庭再次召开时,沈钧儒拿出了新中国的第一份特别判决书,并向全国人民宣告了这次审判的最终结果。
“最高人民法院于1951年5月XX日,以特字第一号特殊判决,认定被告人宋子文犯叛国罪、反革命罪、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罪等罪行,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 第258章 人民给与的机会 --------------------
“最高人民法院于1951年5月XX日,以特字第一号特殊判决,认定被告人宋美龄犯叛国罪、反革命罪、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罪、贪污罪等罪行,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收音机中传出了法庭现场的掌声,正坐在病床边的蒋方良伸出手来,把放在床头柜上面的收音机关掉了。
这处单人病房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的重重的呼吸声。
蒋方良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碗,用一根牙签叉起一块苹果,然后起身坐到病床的床沿上,将苹果片送到蒋经国的嘴边。
“吃吧。”蒋方良轻声说道。
面容憔悴无比的蒋经国缓缓张开嘴,将蒋方良喂给他的苹果片吃了下去。他已经在这家医院中治疗了几个月时间了,到现在还不能自己坐直身子,吃东西也需要妻子来喂。
自从几个月前从台湾省被逮捕到辽宁这里,蒋经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得不躺在特护病房中,那天晚上他受到的枪伤和其他伤害差一点点就能要了他的命,但是在辽宁省的医生们和当晚进行处理的解放军军医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保住了他一条命来,而且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虽然身体在不久之前恢复过来,但是蒋经国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面,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
这间位于沈阳郊外的医院可以提供比较安静的环境,蒋经国就在这里进行最后的身体康复,不过这可不意味着我党打算对他进行优待。虽然台湾解放之后,随着原国民党宣告彻底解散,蒋经国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所有特权和职位,但作为已经毙命的反动头目蒋光头之子,也是原本国民党政权的“太子”,蒋经国的身份依旧特殊。
咽下口中的苹果之后,蒋经国有些艰难地对妻子开口说道:“我对不起你。”
蒋方良闻言有些惊讶,毕竟自己的丈夫从恢复清醒之后,很少跟自己说话,她回应道:“为什么这么说?”
“共产党已经把我的父亲和我的继母都杀掉了,下一个大概就轮到我了......”蒋经国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苏联人,共产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只是让你一个人在中国生活,我还是很担心,他们把我处死以后,如果你找到一位合适的新任丈夫,就不要顾虑我了......”
蒋方良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蒋经国执意要听今天最高人民法院审判他们的继母宋美龄的现场转播,是因为这种事情。她虽然是蒋经国的妻子,但是平常并没有太多关心政治,不知道为什么蒋经国已经认为自己会被处死了。
在中国学习了很多年本地风俗的蒋方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留遗言不怎么吉利,便安慰自己的丈夫说道:“你放心,共产党如果要杀你的话,怎么会为你提供这样好的医院呢?父亲和继母的举措,和你没什么关系的,共产党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
蒋经国闻言笑了一笑,自己的这个白俄罗斯人妻子对政治的了解非常非浅薄,虽然在很多情况下这是一种好事,比如共产党在台湾找到她和自己的几个儿子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为难他们,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蒋方良很难理解国共两党之间的深仇大恨。他对蒋光头的死没有那么的悲伤,自己的这个父亲为人如何,蒋经国还是非常清楚的,但当死亡快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时,他又非常的慌张。
前些日子里,我党的代表曾经找他谈过一次话,在那次谈话中,我党的代表只告诉他安心养病,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而且表示一定会给他公正的对待,不会因为他是蒋光头的儿子就下令处决他。这种言论蒋经国自然不信,但是他也没有当场和我党的代表吵架,蒋经国不是什么脾气暴躁的国民党老派将领,现在落入敌手,乖乖顺从也好保证家人的安全。
他听蒋方良说,共产党将她和蒋经国的几个孩子带回到这里后,为他们安排了一处不错的住所,而且给蒋方良介绍了一份文字翻译工作,让她能自力更生。虽然相比起以前那种荣华富贵的生活差了很多,但是向来比较简朴的蒋方良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活,她年轻时也在苏联的工厂中劳作,辽宁这里的环境可比西伯利亚好多了。
“你不了解共产党,他们一定会把我斩草除根的,我们的几个孩子还没有长大,你一定要让他们乖乖地听话,听共产党政府的话,不要随便闹事、动什么歪心思,延续我们家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蒋经国没有理睬妻子的安慰,自顾自地交代起后事来,让坐在床沿上的蒋方良很是无语。
在蒋方良看来,共产党肯定是比以前的国民党要讲道理的,她以前就是共青团员,知道共产党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蒋经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共产党的政府既然允许他们母子几个人落户,而且为蒋方良介绍了工作,让蒋经国的几个儿子去专门的学校接受教育,那就证明所为斩草除根一说是不存在的。她觉得蒋经国可能是跟自己的那个已经死掉的公共呆的太久了,把世界上所有的政治人物都看得像国民党那群人一样了。
无奈之下,蒋方良只好继续给蒋经国喂苹果,以免他情绪越说越糟糕,再影响到身体恢复就不好了。
而就在这时候,病房的房门被人礼貌地敲响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蒋夫人,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请您出来吧。”
闻言之后,蒋方良只好把还没有喂完的苹果片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然后提起自己带来的篮子,和蒋经国亲吻一下后便道别出门了。当蒋方良在门口和护士请求帮助蒋经国把剩下的水果吃完的时候,她发现有一名身穿制服的我党干部正在一边等候着,似乎是要等护士进门换完药之后再进去。
联想到刚才蒋经国的种种言论,蒋方良心里毛毛的,便走到了这位干部的面前。
“哦,蒋方良夫人,您好您好。”正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干部一看到蒋方良走过来,便站起身来首先问候。
“您好,可以请问您怎么称呼吗?”蒋方良有些犹豫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