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笑道:“杜大红是想看你笑话,他第一次上车没跑多远就吐的满车都是,那味道三个月都没消,害得老子被排长骂了三个月。
小陆,你坐车不吐,看来是一个当装甲兵的材料。”
一句调侃,让车里充满欢声笑语,而被调侃黑历史的杜大红没有生气,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
“还行吧。”陆南拘谨的回道。
将怀中的85式狙击步枪移到较为舒适的地方,杜大红抿着凸出的门牙说:“啧!我当兵可比我爹有出息的多,坦克车、狙击枪,连车载炮都打过,不像我爹,当了多久的兵,就在山里挖了多久的石头。”
“铁道兵?”
“对头,这辈子我爹没摸过几次枪,他儿子倒是枪不离手。”
另一个老兵这时候插话:“铁道兵苦,你算是把你老子该享的福享完了。以后你儿子当兵,估计得在炊事班喂猪。”
“当兵?”杜大红一只手握住车厢内的把手:“我姐把家里人带去城里住,改成非农业户口,以后我的儿子要读书上大学,比在乡里读个初中就跑出去打工强。”
此时颠簸还在继续,陆南低着头旁听老兵们的聊天,越加紧握住手中的钢枪。车厢内七嘴八舌,即使嘈杂的引擎声都无法阻止他们。
忽然,老赵碰了碰陆南的手臂:“小陆,你怎么想着来当兵?”
“啊?”
陆南低眉微微一笑:“家里没钱供两个人上学,正巧部队来我们村里招兵,村支书说选一个去当兵,村里就发八百块资助。我走的时候,还砍了二十斤猪肉和两百斤米送去我家。”
“考上了?”
“嗯。”
“什么大学?”
陆南思索道:“一个专科,不算太好,不过我姐考的好。男孩没书读还能混上一口饭,我姐没书读就得打工嫁人。高考之后,家里来了好几拨提亲的媒婆,我姐就躲在房里哭。”
“行!”老赵伸出大拇指说:“是个男人。”
“有担当。”
“”
瞬间,不乏诸如此类的话语环绕在车厢之类。
好在颠簸的车程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步战车的发动机声响渐渐消失,还没等它完全消失,老赵便打开车门佝着腰,一手提枪钻出去。
士兵们都是一个动作,要想有其他不同动作也颇为困难,狭小的车门容不得其他动作。陆南照猫画虎学着老兵们的动作钻出车门,跟随身前的背影往前跑。
回头看向步战车时,陆南才发现战车停在一个山坳处,步战车上的车载重机枪已经有人架了起来,路边还停着几辆步战车。
“集合!”
老赵脸上的和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这时一个少尉军官从前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传令兵。
军官满脸横肉,大声的喊道:“集合,全排下车集合!”
“集合!”
随着一道急促哨声响起,步战车内的士兵纷纷下车集合。
集合过后,排长便叫来几个班长分配任务。
站着如同喽的陆南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站在路边目不斜视,静静的等待下一步指令。
片刻后,老赵走来。
“杜大红、陆南、徐智勇,你们三人负责左侧山岗岗哨,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三人异口同声:“是!”
“徐平、刘昀”
随后老赵下达其他命令。
陆南背着枪,跟随杜大红的脚步往山上走。路边的荆棘灌木丛生,杜大红捂着85狙击步枪的枪膛挤进灌木中,而陆南跟随在他身后。
南方的森林里即使是冬季也不乏翠绿,雨后的地上腐烂干枯的杂草树叶飘荡着臭味,山坡上长满绿油油的苔藓,稍有不慎便会滚落下去。
爬上一个小山坡,不远处的步战车群已经变的很小,看着全员紧绷,陆南继续往前走。
走了七八分钟,终于在茂密难行的灌木丛中穿过,爬上一处山岗。还没等喘上一口气,杜大红就开始架起狙击步枪,陆南也取下步枪半蹲瞄向前方山路。
“杜大红同志,我们这是做什么?”陆南不经问道。
“警戒。”
“警戒什么?”
徐智勇说:“哎呀!新兵就是话多,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警戒就警戒。警戒当然是为了防止敌人刺探军情,不然蹲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杜大红拍了拍徐智勇的小腿,后者从胸前取出一个弹夹,杜大红拆卸下狙击枪的弹夹,换上新的弹夹。
当看见徐智勇给他的新弹夹后,陆南便不在多说。因为递给他的弹夹中压着满满一匣子的子弹,绝不是陆南手里步枪空荡荡的那种弹夹。
趴在地上的杜大红说:“上个星期,我们在野外拉练时遇见几个拍鸟的摄影师。”
如此,陆南也不在多问。
静谧的山林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南紧握着毫无杀伤力的步枪,双眼在视线里搜寻任何风吹草动。
不知蹲在灌木丛里多久,只知道东升的太阳已经即将落幕。
腐烂的杂草树叶味似乎将自己全身都侵蚀,踩在厚厚苔藓上的脚掌酸痛不已,即使换了好几个姿势。
身旁的徐智勇抬起头望向天空,从遥远的身后不知多少公里外的地方出现,拉起一道白色的烟雾从天空中划过。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抬起头,拉起烟雾细长,在肉眼中,它在天空中似乎飞翔的极慢,姿势极其优美。从身后的山头出现,在天空中飞翔数分钟,直到视线被另一个山头所阻挡,这才消失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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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赵
不知从何处升起,但陆南唯一肯定的是,发射场至少里此地有一百公里以上,甚至更远。
即使双腿麻木,耳朵被凌冽的寒风吹的发痛,望着天空中划过的优美痕迹,心中一股参与感与自豪感不觉油然而生。
可是任务依然没有结束,夜晚的南方森林,温差极大,特别是白天出现暖日,晚上便是透骨的寒潮。
脚上的绿胶鞋已经被湿润的苔藓所打湿,南方的苔藓厚厚一层,足有好几公分厚,富含水分。白天有太阳不觉得如何,晚上它便让人见识什么是折磨。
山坳中的步战车射出微弱的灯光,路上已经设立检查点。
装甲侦察兵,传说中的夜老虎侦察连是侦察兵中的侦察兵,而装甲一连也不容小觑。
站在被风的松树后,陆南靠着树干目视前方漆黑一片的森林。这个位置是老兵照顾他,至少不用站在山岗上,让自己的脸去迎接穿山而来的寒风。
若是说起军龄,陆南不见得比他们短。可这是老兵的一番心意,是国防军队里芸芸大众中的老兵对新兵的关爱,若是固执的不答应,着实有些不给面子。
‘呀~~~咕咕~~~’
林中响起一声鸟雀叫声,这是一种类似鹌鹑但比它体型稍大的鸟类,说是鸟类,可它已经丧失飞翔天空的能力,跟畜养的鸡一样。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稀疏昏暗的灯光摇晃,陆南敏锐的警觉起来,缓缓抬起枪口对准前方。
“是谁?”
“我,赵顺东。”
陆南立即放下枪口立正站好:“班长好!”
“累了吧?”
老赵钻出林子,怀里端着四个饭盒。裤腿上和手腕处有几处新鲜的污泥,衣服上粘着密密麻麻的窃衣,还有其他极易沾上的草本植物种子。
“把枪给我,你先吃饭,我帮你站一会儿。”
陆南取下步枪靠在树边,接过老赵怀中的铝制饭盒。四个饭盒,两个饭盒里面是六个微热的馒头,剩下的一个是土豆丝和小炒肉。
拿起陆南的步枪,老赵说:“赶紧吃,吃完了我还要帮杜大红同志他们站岗。”
“是。”
饿了半天的陆南也顾不上什么,拿起一个馒头便往嘴里塞,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就下馒头。吃了两个馒头,陆南拿起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盖上盖子回味了一下。
那盆小炒肉陆南没有碰,站在被风的山坡上能量消耗并不多,而杜大红和崔志勇则是趴在湿漉漉的苔藓上。衣服早已经被浸透,他们才更应该多吃些。
“班长,我吃好了。”
老赵将枪交给陆南,打着手电筒蹲下收拾饭盒,却发现那一盆小炒肉动都没有动。回身抬起头时,看见陆南坚挺的站立着,双手紧握钢枪看向前方。老赵摇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抱着饭盒,老赵走上山岗。
寒风吹袭着大树,林中发出呜咽声,树叶沙沙作响。
静谧的森林中没有虫鸣,只有寒鸦哭啼,东风常啸。
少时。
老赵打着手电从山岗上走下来,来到陆南身旁后蹲下,挥挥手也让他蹲下。老赵从兜里取出一包哈德门,笑了笑给陆南递上一支。
“抽烟不?”
陆南摇头回道:“不会,班长。”
“不会好,不抽烟好。”老赵自顾自点燃一支香烟,比起邓三炮随手兜里装着红塔山,老赵抽的哈德门,档次低了不少。
“本来新兵是可以留守连部,除了你之外的新兵都留守连部,不过我向排长打了报告,把你带出来。第一次执行任务怎么了,不见见世面怎么行。”
陆南依旧站着没有蹲下:“觉得很光荣。”
“哈哈哈。”
老赵笑着说:“能适应就好,本来按照作训要求,今年没什么任务,但最近一直在拉练还有执勤。部队虽然严了些,但总得还是好的,天天能吃肉,特别是我们装甲侦察连,餐餐有肉不是吹的。”
“伙食确实好。”
“你能适应很好,就怕你适应不了。”
老赵掐灭香烟继续说:“在部队里要好好干,学坏是别想了,最多染上个烟瘾。但是你不抽烟最好,一个月的补贴要留着,别学其他人给老兵买烟买酒吃,干几年一退伍,说不得能在村里起上一栋房。
咱们老家穷,既然进了部队就要好好干,干出成绩来少不得乡里还给发米发油。那个徐平,他是干出成绩来了,你要向他好好学习,别跟杜大红似的,抱着狙击枪这也不学那也不学。
咱是装甲兵,要是学会开坦克车、维修车辆,回村之后买辆手扶拖拉机,少不得也是发财的路子,知道吗?”
陆南认真的点头:“知道了,班长。”
随即,老赵起身从兜里掏出几枚水果硬糖塞进陆南口袋里。
走的时候老赵说:“再坚持坚持,下半夜就有人换岗。估计还有一段时间,任务结束后,我教你怎么开装甲车,有机会甚至能打几发炮弹、几匣子子弹,总不会让你闲着。”
“我会坚持的。”
“那就好。”
说罢,老赵打着昏暗的手电筒,怀中抱着饭盒小心翼翼钻进林子。陆南站在原地看着昏暗的灯光消失,消失在那漆黑一片的杂草灌木中。
滚烫的眼泪从脸庞划过,随意擦拭干净,目光继续看向前方幽暗的森林。
诸如赵顺东,这是来自广大农村士兵对于后辈们最大的关爱,承载着这支军队最坚实基础,也是最为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