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宜嘉哪会不知道自己被取笑了,“瞎说什么呢?”
“那你是不快活,不乐意嫁给我哥?”靖婉故意挑眉。
“我,我……”孙宜嘉被她弄得又羞又急,她一百个一千个乐意,可这话能说出来吗?可是不说又担心靖婉误会她嫌弃她兄长,一时间,急得满脸通红,若不是鼻子以下都被面纱遮着,这时候只怕早就引得众人注目了。
靖婉捂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她铁定捧腹大笑。
孙宜嘉哪会不知道自己这是又被她给戏耍了,一时间又羞又恼,不过却并没有真正的生气,这是不是表明,婉妹妹真的不介意自己做她嫂子?要说之前已经有所觉,可始终不敢开口确认,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婉妹妹不介意?”
靖婉敛了笑,不再逗她,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即便是好姐妹,过火了也不好。“我介意什么?介意嘉姐姐的脸么?”
孙宜嘉自然知道,对她的脸,婉妹妹是最不在意的那个,一时间,眼睛又忍不住有些涩。
“唉?别哭啊,你这会儿哭了,别人不知道又会编排什么。”
孙宜嘉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回复常态。
“唉,这是越来越爱哭了,该如何是好,算了,还是留给三哥日后慢慢哄吧。”
“你这张嘴,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么?有时候还真是跟某个人一样讨厌。”
后半句靖婉没听清,“嘉姐姐嘀咕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看那融洽的氛围,打心底里洋溢出来的笑容,还真是格外的刺眼呢。
席宴上,孙宜嘉弃了原本的位置,跟靖婉他们挤一桌,反正原本人数就不满,倒也无人说什么。
要说这大长公主的生辰席宴,这桌上之丰盛,自然不必说,可是呢,这热盘也早就变成了冷盘,就算是能入口的,这些深闺的娇娇们,也是矜持得很,靖婉自己也不得不做做样子,所以说,不管什么宴,现下都最讨厌的,还是在自家,缩在自己院子里吃得最痛快。
这一顿饭,磨磨唧唧了半个多时辰,男宾席只怕耗费的时间更久。
果然不出所料,这席面撤下去后没多久,就有部分上了年岁或者有要事的人提出了告辞,这个时候一般也不会挽留。骆老夫人也是其中之一,她是两种原因都占据了,关于骆靖颖的事情,大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的,忍不住唏嘘,同一府的姐妹,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给大长公主添麻烦了。”骆老夫人表示歉意。
“骆老夫人这话就见外了,别的不说,你们家三姑娘,本公主就喜欢得紧,若不是……都想将她收为义女了。”
骆老夫人自然知道大长公主的顾忌,喜爱是一回事儿,若是收为义女,那就直接是亲缘关系了,这是要结交朝臣呢,还是想干什么?乐成帝该有想法了,大长公主这么些年都能得乐成帝看重,何尝不是她知道收敛。所以,这情分能长久的好下去,也是需要尽心维持的。
“能得大长公主厚爱,是这丫头的荣幸。”
靖婉安静的站在一边听她们说话。
随后,有大长公主的掩饰,骆靖颖被送上了马车,之前只是绑手,现在全身都被绑着,嘴巴堵得更严实,就是防止她弄出幺蛾子。
回到骆家,看到被抬出来的骆靖颖,骆家众人才知道出了事儿。
须知,今日,几个儿媳妇,除了长媳王氏,其他三个骆老夫人都没让去。而骆沛山也只带了长子跟几个孙子。这会儿都出来迎接。
老四媳妇吴氏或许有些遗憾,但也不会多想什么就是了;老二媳妇张氏更不用说,本身就不太爱这些场合;唯独老三媳妇刘氏,可是她想再多也不会说出来,骆老夫人更是无视她。
刘氏这会儿见到自己闺女这模样,分明是遭了大罪,可是却被绑成这般模样,可见是犯了事儿,刘氏又恨又恼,多半是这个猪脑袋又干了蠢事儿,她也不敢吭声,即便是骆靖颖对着她唔唔唔的喊,她也只能装听不见。
骆荣平见到骆靖颖这模样也是恼怒非常,虽然有针对骆靖颖本身的,更多的却是针对骆老夫人,这可是他辉煌腾达的筹码,现在却弄成这样!可他也半点脸色不敢露。他还不知道,他们父女与睿亲王那点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事儿,早就被羽瑶翁主给抖了出来。
另外几个人,可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兴致缺缺。
“将骆靖颖丢到小佛堂去,把绑松了,如果敢闹腾,直接给我掌嘴,打到她不敢闹腾为止。”骆老夫人冷厉的说道。看都不看骆靖颖一眼,再发作了她的奶娘丫鬟,当然,这是在帮靖婉了,在骆老夫人看来,这三个人何止是“护主不利”,明知主子不对,不加以劝阻,才是大错特错,要她说也该以并严惩。“你们跟我来,婉婉你忙自己的去吧。”
骆老夫人回到主院,先去换了身轻松些的衣裳,这个期间,足够他们了解骆靖颖在大长公主府干的好事儿了。刘氏木着脸,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张氏气愤不已,饶是她这样的,也对刘氏拉下了脸;而骆荣平的那势力的做派,骆荣彦原本就看不上眼,这会儿闺女被他闺女算计,对这个三弟可就没半点好脸色。
“要我说啊,还是三丫头能耐,管他魑魅魍魉怎么折腾,没有受影响不说,反而越走越高,不过她也是心善,自然有福报,不像有些人,整天想着嫉恨这个,算计这个,一肚子的坏水,这善有善报,自然也是恶有恶报。”吴氏扯着帕子笑道。
“好了,就属你这张嘴厉害。叫你们来是因着有一桩喜事儿,”骆老夫人将孙宜嘉跟骆靖博的事情说了,“这婚期着实太紧了点,靖明虽然是兄长,也只能暂时推一推,老二媳妇,该准备的你赶紧准备好,其他的一些事宜,我拨两个人给你使唤。这婚房,你们那边反正也早就给留好了院子,老二赶紧派人找匠人来粉刷粉刷,这媒人的事儿,我跟你爹会请人。另外,这孙家丫头,虽然伤了脸,但不能否认那是个好姑娘,她过门之后,我不希望有人嘴碎,说些闲言碎语,我今儿就先把话搁在这儿,到时候如果让我听到不好的话,别说我这个老婆子还没点慈悲心肠。你们两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如果不想帮,就自个儿呆着,别出来让人堵心。”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饶是刘氏的城府,也忍不住变了变脸,骆荣平的脸色也阴沉得可以。
骆靖颖那事儿,老夫人亲自收拾,没责备他们当爹娘的不是,他们也不敢提半句。
“娘,您放心,儿媳闲的很,您跟二嫂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一声,人手若是不够,只管吩咐我们四房的人,除了我们爷忙着科考,其他的人,随便使唤。”吴氏很是爽快的说道。骆荣玮也对骆荣彦表示了歉意。
“娘您尽管吩咐。”刘氏也忙说道。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她还是骆家的媳妇,就得听婆母的,上次因为浣娘的事儿,说出了威胁之言,再敢来一次试试,骆老夫人肯定马上休了她。骆荣平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行了,赶紧去忙。”
骆家上下的人几乎都忙活了起来,没办法,这还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日。
那边,靖婉让人将十八学士搬上了马车,另外还准备拿上两本自制的群芳谱,不过,在看到骆靖博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时,改变了主意。
排开嘉姐姐毁容这个因素,骆家与定国公府的门第相差甚远,而骆荣彦更是个只挂了闲职的人,骆靖博要做定国公的女婿,实在差得远,可是,靖婉也要让世人知道,他哥哥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有着让所有人惊叹的资本。
于是,又另外带了几盆养得不错的花木,虽然不是珍品名品,但在靖婉看来,它们也只得被人好好养育,有足够的观赏价值。
靖婉返回大长公主府,某几个人已经在那儿心焦的等着了,湖边的热闹引不起他们半点兴趣。虽然少了一个姜阁老,但是又多了诸如工部尚书钟大人等几个爱花人士。
不用靖婉叫人,姜驸马已经派了人将十八学士抬了下来。
听闻的时候是一回事儿,真正见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就算是最多隔一日就能见到它的骆沛山,这会儿也忍不住的围过来。
“这品相,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阮阁老也露出几分激动,想抢回家。
其他人也纷纷赞叹不已。
这株十八学士,花已经陆陆续续的开了,有不少都已经完全的绽放,也有一些呈现半开的状态,花苞同样也还有不少。
那雪白滑腻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美得不可思议。
“丫头,你真就这么送出去了?”第五太卿不死心的问道。
“不少送的,是小女赔给羽瑶翁主的。”靖婉笑盈盈的说道。
姜驸马察觉到第五太卿的“险恶用心”,一挥手,让人赶紧抬进府去。至于靖婉附加的几盆,虽然远不如十八学士受追捧,但那品相实在出众,也让人心动,姜驸马正想一并全收了,可惜,已经被这几位给瓜分得一干二净,还不够,差点抢了起来。
“小姑娘养花看来的确是很有一手,有什么心得,能不能给我们这些老家伙说道说道?”首辅大人笑得很是和蔼。
其他人心里都大骂,个老不修,不过那耳朵竖得老高老高的。
“心得谈不上,不过小女近来正在制作群芳谱,将自己的一些方法汇集成册,只是恰好遇到兄长大喜,待过了这阵子,群芳谱制作好了,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小女便让祖父带一份给诸位大人。”
骆沛山摸着胡须的手一顿,家里明明就有现成的群芳谱,现下却不拿出来,看来自己这孙女应该还另有用意,自然不能拆乖孙的台不是,也好在,他手里的群芳谱没被第五太卿这个老混球看到,不然,至少会有好几本保不住。
靖婉的这个主意,自然是没有不好的,这个时候才真的是“达者为先”,靖婉拿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不是。
“小丫头,据说你那盆三色牡丹也快要开花了,是也不是?”
“嗯,再有一个多月,应该就开了。”
“到时候搬出来我们这些老家伙见识见识?”
“好啊,等开花了,我让祖父搬出来给诸位大人赏鉴。”
“依下官看,不若到时候咱们一道去拜访骆大人,那么精贵的花,搬来搬去,万一受了一星半点的损伤,也够人心疼了不是。”还能名正言顺的看看其他的宝贝,就因为见了这十八学士,对其他的才越发的心动,不能据为己有,也得好好赏赏。
“有道理。”除了骆沛山,无不是点头符合。
骆沛山岂会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打算,险些气歪鼻子,不过,这一群人联合起来,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挡得住的。
靖婉看得直乐。
“小丫头,你且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们。”
“恭敬不如从命,小女告退。”
等到靖婉离开之后,这群人才真的原形毕露,为了能靠得更近些赏花,没少直接动手,管你官职是高是低,管你身份是贵是重,没有情面可讲,不过,虽然在边上推来搡去,却是连十八学士的叶子都没碰到,它兀自开得怡然自得。
见到靖婉出现,大长公主直接让人给她搬了绣凳,坐在自己边上。
“十八学士已经搬过来了?”
“是的,已经搬过来了。”
“本公主倒也想去瞧瞧,不过,这会儿围着它的肯定不少。”
“嗯,京城里大人们对花木的喜爱,倒是让臣女有些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京城只是将这些人集中在了一起,瞧着才格外多些,你今儿遇到的这些倒都是真正爱花惜花的人,还有那为数不少附庸风雅的人,那才叫多。”
“臣女受教了。”想想,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咦,这么会儿,这奖赏就已经给出去了三份?”上午那么久,也就孙宜霖拿走了一份,她那份都不能算在内。
“那三小子运气好,都抽到自己最拿手的,加上为了这奖赏全力以赴,表现得很是出彩,这奖赏自然就拿走了,你瞧瞧现在这个,怕是也能再拿走一份的。”
靖婉向花台上仔细看去,是一位眉目格外清秀的公子,换上女装,绝对不会让人认出他是男儿的那种,现下正在作画,深情分外专注。
“平西侯府的公子,庶出,不怎么受待见,那一手画,却是极为出彩的,便是连我们大名鼎鼎的霖公子都比不上的。不过,就算他拿到了奖赏,怕是也保不住。”
靖婉点点头,侯府虽然能荫恩子孙,但是也很有限,子孙却有那么多,而且他们不能参加科考。这些人有嫡庶之分,也有受宠与否之分,不受宠的优秀庶子,为不成器的嫡子甚至那些受宠的庶子当垫脚石的也是比比皆是,这事常态,知道了也让人无可奈何,除非你有能力伸手拉一把。
这个人,李鸿渊的记忆也比较深刻,在婉婉的工笔画法面世之后,他是第一批学习的人,同时也没有放弃写意画,才三十多岁,就成为工笔写意双绝的大家,名满天下,可见,他的绘画天分有多高。
有这一次机会,他或许能少受十年磋磨,可是也有可能让他不会有那么大的成就,怎么说也算是启元王朝的大才,李鸿渊还不想毁了,所以他不会做什么,如果他能保住奖赏,是他能耐,是他的转机,保不住,也就注定他要走上老路。
画作完成,是一副山水画,恢宏大气,与他本身的腼腆性子是半点不符,虽然在画技上还有欠缺,但是去极具灵性,将来或许成就非凡。
如大长公主所说,他的确拿走了第六份奖赏。
而这少年,拿到奖赏之后,回去之后,二话没说,就将荷包给了他父亲平西侯。
而平西侯只是淡漠的说了句“做得不错”,就将荷包收了起来,装装样子都没有。
旁人看在眼里,不置可否,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多说一句,说不定反而让那小公子回去遭罪。
或许是好运都集中在了下午,在之后也是每隔两三个人,就会拿走一个荷包,当然,也不乏有被惩罚的,比如说,指定另外一人喝一坛子酒,那可算是得罪人的事儿,不过,如果将这一坛子酒送给一个酒鬼喝,就另当别论了,大长公主府上可都是好酒,再有原地转圈再去切十个果子的,那位可是险些切到手,还有一人如同李鸿渊一样,抽到穿女装的,不过,自身却是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黑,更是十多岁就长出了胡子,那穿上女装之后的喜感度再次笑翻全场。
眼见着就只剩下最后一份奖励了。
不过,这份奖励却不是谁凭借才艺拿走的,而大长公主出嫁的嫡长女,当着所有人面儿,跪下来求大长公主要走了的。
这一变故,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长公主气得直接将荷包砸她嫡长女脸上,“滚,日后都不准再上大长公主府。”然后直接拂袖而去。
而得了荷包的那位,非但没有去找看看自己被气得不轻的亲娘,反而喜笑颜开的将荷包收起来,她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靖婉知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脑袋拎不清的人,显然,大长公主的这位嫡长女,就是其中的典型。也不想想,如果让乐成帝知道了这个荷包最后是如何拿到手的,拿着这个荷包跟乐成帝讨赏的人,又能得了什么好?
本来是很开心的事儿,结果却已这样扫兴的方式收场。
所有人也都是有眼色的,于是纷纷提出了告辞。那么缩在那边看花的姜驸马,只得出来帮着送客,心里却着实不踏实,自己的宝贝若是被人抬走了如何是好?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没能让姜驸马有好脸色。
而大长公主不肯出面,只得让她的儿媳们出面,要说这几个儿媳,因为不想与朝臣有太大的牵连,她们的出身都不怎么样,如此一来,就暴露出一个大问题,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因为,大长公主不怎么待见她们,这也是靖婉几乎一整天都没见到也没听人提到她们的原因,或许是某个时候见到过,只是存在感太低,被忽视了。
面对一种贵妇人,她们就有些缩手缩脚,知道大长公主府的情况,自然也不好计较什么,各自告辞离开。
在回城的马车上,靖婉将目光落到庶妹骆靖悠身上,这小丫头虽然偶尔会犀利一回,可是多数时候都还是有些木讷畏缩,看到大长公主的那几个儿媳妇,靖婉觉得不能放任她这么长下去,不然日后到了婆家,跟那几个一样,不被待见是一回事儿,还会受委屈吃亏。
等嘉姐过门了,让她好好带带这庶妹,长嫂么,调教小姑子那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她如果不得空,她身边不是还有教养嬷嬷吗,借来用用好了。龚嬷嬷?龚嬷嬷就算了,没见她除了对靖婉,其他人都不能让她上心么。
靖婉之前从家里离开的时候,骆府还安安静静的,怎么走一趟回来,就热闹成这样?一个个走路,这脚下带风,仿佛这人突然间就多出了好几倍。
靖婉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哥真要娶媳妇了,娶的还是她闺蜜。
作为当事人,需要忙的,却不多,于是,靖婉毫不客气的找到自己兄长,颇有几分气势汹汹的将她拽了过来,原本还在打趣取笑他的几个兄弟,都被靖婉给唬了一跳,这三妹妹(三姐姐)是怎么啦?该不会是三弟(三哥)惹到她了吧?
刚走没几步,就迎面撞见骆沛山跟她爹以及叔伯。“这是怎么了?”
“祖父,我找三哥有点事儿。对了,还有这个,”靖婉将荷包拿出来塞骆沛山手里,“祖父看着处理吧,孙女先走了。”后面拽着骆靖博。
可是头一回见到靖婉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一众兄弟表示不知道。
同样莫名其妙的骆靖博被境外直接带到了海棠雅居的书房,“赶紧的。”靖婉指着他的百鸟朝凤图。
“小妹,现在画画?大家都在忙,这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