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书院内,却也有异样的光景看到。
长亭按照越好的时辰前去肖寒院子学习新的曲子,谁知才将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莺莺燕燕清脆悦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长亭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院子了。可是转念一想,堂堂墨阁阁主,旗下的歌舞坊都有上百家了,在她院子里听到莺声笑语的有何奇怪!只是,她这会进去的话,是不是打扰到他了?
“阁主要的东西,玉妆已经给您送来了。”
“阁主,是否还需翠妆沐浴更衣一番?”
几乎是分辨不出的两道清脆女声,透着难言的暧昧和氤氲气息,连长亭听了都有种昏昏欲睡的靡霏感觉,更何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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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谁稀罕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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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肖寒和双生子姐妹花一直在内室聊着,一时半会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她不由俯身拨弄矮几上的古琴和玉笛。刚才只顾着糊弄那双生子去了,竟是没仔细瞧这古琴和玉笛,此刻一看,宛若上古圣品,极致流畅,浑然天成。
竟是极品的鹞琴和鹄笛。
以云鹞鸟雕琢出的琴弓,以鸿鹄鸟橼角打磨而成的玉笛,都是世间罕见之物,可遇不可求,讲究的是个缘分,千金难买无价之宝。
长亭前几天在古籍上见过这两种乐器,所以现在可以一眼认出。
想着这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生物,长亭不由得席地而坐,轻柔拨弄起琴弦来,一瞬,指尖倾泻而出的,如高山,如流水,如绵忆千里的如画风景,只是几个琴音,便足够铭记一生。
就在她痴迷于琴音之中,蓦然,一双手臂自背后延伸过来,握着她的手,跳跃在琴弦之上,一下下,一丝丝,一缕缕,弹奏着未完的曲子。
长亭的心,瞬间停跳了半拍。
她横支起胳膊,阻止他收紧手臂,怒道,“堂堂墨阁阁主,扔下如玉佳人在内室不管,跑来我这里作何?我可不会侍奉阁主你沐浴更衣!”
长亭语气冰冷僵硬,甚至有一分蛮横。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这冲天火气。
肖寒趁机收拢了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你似乎是忘了,这里是我的院子,是你跑来我这里的,不是吗?”
肖寒语气说不出的温柔细腻,像是要在瞬间将她的蛮横冷硬悉数融化一般。
“那我走行吗?我现在就走!”长亭说着,抬手推着他胳膊,他胳膊杵在那里不动,她就用掐的用拧的,这一刻像是一个受了莫名刺激的小悍妇,在他面前,隐忍和冷静的性子只存在于别人面前,面对他的时候,她一次比一次急躁。
“你不用走了,她们已经走了。”肖寒面带微笑,语气润泽。
“凭什么她们走了我就要走!我偏不!”
此话一出,长亭顿时有种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她怎么就被肖寒三言两语的给绕了进去呢?
“好好,对,你不要走。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走了。”肖寒笑的眼眸眯起,任凭她掐着自己胳膊,也要将她圈固在怀中,更是亲自擦拭玉笛之后,将干净的玉笛放在她手中。
“我不要!堂堂阁主心上人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她昂起头,看都不看一眼,眼角的余光却是望着熠熠生辉的玉笛发呆。
她喜欢这笛子和古琴,并不是因为她们价值连城,而是她真的很喜欢这独特绝妙的琴音,一瞬间就被吸引了,难以自拔。
“我肖寒的心上人,怎么会是她们?”他摇摇头,无奈一笑。手臂手臂,将她更紧的圈固于怀中。
长亭想要推开他,奈何他刀枪不入,她指甲都快掐破他胳膊了,他却不为所动,眉头都不皱一下,如此强硬的肖寒,反倒让长亭失去了继续掐拧的心情。
“不是就不是吧,那就是相好的了,好聚好散的关系啊。她们付出你想要的,你付出她们想要的,是这种关系吧?”此刻,她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如此说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抹晦暗,那般不悦,那般隐晦。
“都不是。她们的确比你小,还未及笄,是我师傅的两个徒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们此次前来,是因为我之前托师傅帮我打造的古琴和玉笛好了,她们连同我在师傅那里定制的其他东西一并送来。就是现在你面前的古琴和玉笛。”
肖寒看着她还有些迷惑的表情,只觉得这一刻,安静思索的郦长亭,反倒是更加能激起他心底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之前那般胡扯海聊的她,带着从未有过的执拗倔强,偏偏就透出难以言说的可爱纯粹,撩拨着他本是一汪湖水般平静无垠的心境,在上面泛起涟漪波漾,如春风轻抚而过,又如三月柳条无根划过,悸动心扉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每一处。
“什么徒孙徒弟的,阁主不必要给我解释这个,我不过是觉得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是打扰阁主的好事了!耽误阁主沐浴更衣了。毕竟,双生子大美人为阁主沐浴更衣,这是天底下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画面呢!”长亭眼底,一抹试探的光芒一闪而过。
肖寒若有所思道,“若是我心上女子,必定是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着,哪里能让她侍奉我呢?就好比你练琴受伤了之后,我亲自为你涂抹药膏,还有……”
肖寒眼神专注的看向她双唇,一本正经的表情让长亭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
肖寒道,“还有就是,以后若是你吹奏笛子时间长了,双唇也受伤红肿了,我不介意亲自亲自为你上药,既然手指受伤是用手为你上药,那么你若双唇受伤,我是不是就可以……”
肖寒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抬手轻抚过自己薄凉的双唇。
长亭面颊一红,狠狠白了他一眼,“无耻!别用你阅女无数的嘴巴碰我!!”
“你怎知我阅女无数?我这双唇阅你几次,你忘了?要不要现在重温一下?”肖寒作势,身子前倾。
她吓得低呼一声,大力推开他身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谁稀罕你的吻?!”
话一出口,长亭有种抓狂的感觉。
她怎么与肖寒就他的双唇还较真了起来,她当真是闲着无趣了是不是?她还有大把的书籍曲子要看要练习呢?
“你不稀罕,我稀罕。还是先过来看看这古琴和玉笛,是我送给你的。”他轻易的转移了话题,将她之前的怒火缓缓扑灭,明明是言语上调戏了她,这会却是一本正经的态度,完全挑不出一丝不对来。
长亭狐疑看看他,再看看古琴和玉笛。
“我还为你挑选了四套首饰长裙,过些日子,书院还有不少活动,十里锦的衣裙首饰虽好,但终归不是最适合你的,稍后,我让禧凤一并送到你房里。”
他目光落在她清冽无畏的眸中,继而将玉笛轻轻放在她掌心,看着她白皙手掌托起玉笛,像是一件完美到耀目的珍品,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如牛奶一般丝滑细腻的触感,这一刻,他竟是舍不得松开她的手,想要一直握着。
长亭垂下眸子,眸光复杂。
她真的不能收这古琴和玉笛。正是因为是无价之宝,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她更加不能收。但她院中的那些古琴和玉笛 ,与眼前的比起来,实在是没法进行比较。但肖寒的礼物,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一世,她才见过北天齐没几面,北天齐同样送给她一支玉笛。
虽是普通的一支笛子,但是在当时的她看来,却是她那一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她将那笛子示弱珍宝,平时根本舍不得吹奏,只是拿在手中反复摩挲擦拭,可是后来的一次,她却在郦梦珠房里发现了一把鹄笛,郦梦珠曾得意的告诉她,鹄笛是北天齐送给她的。
长亭当时如何也不肯相信,还跑去北天齐那里大闹了一场,最后从北天齐口中得知真相,她竟是相信了北天齐送给郦梦珠那般名贵的鹄笛就只是为了报答郦梦珠曾帮过他的恩情!她傻傻的相信了……从未怀疑过北天齐说过的任何话!
上一世,北天齐对她来说,等同于全部。
她也曾怀疑,北天齐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北天齐在她面前只会提及王府的难处,继而使得她在太子面前为他解决酷困难,却是忽视了,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岂会如此的自私狭隘?岂会忍心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喜欢的女子制造麻烦?
可是被北天齐清润如玉的外表欺骗了的她,即便有怀疑,也不敢朝深处怀疑,因为一旦怀疑成了现实,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她宁愿毫无保留的为他付出,为他着想,只为了能在他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只为了让他心下时刻有她的存在,她误以为,如此便能让北天齐对她产生愧疚和疼惜的感觉,继而,转变为感情。
可她做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北天齐的野心和自私。
长亭眼底,一瞬暗潮涌动。
肖寒看出她眼底的逃避,实际上是对他的躲避和不信任。
之前他留在十里锦的西域珍宝,红姑一直头疼如何送给她,现在看来,也不是时候。她逃避的不仅仅是他的礼物,而是……她始终封闭的心扉,不肯敞开哪怕一条缝隙。
见长亭转身欲走,肖寒起身挡在她身前。
“无论你说什么,这古琴和玉笛,还有那些首饰我都会让禧凤送去你院子,你与它们有缘,便不要拒绝。”肖寒如此说辞,让长亭甚是不屑。
“我还觉得与那双生子美人更有缘呢!阁主怎不把她们送给我?不会是不舍得吧?”长亭此刻感觉不到,自己的语气和情绪有多么阴郁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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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淮亲王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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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寒好整以暇的望向她,悠悠道,“她们哪里有我懂你?到时候在侍奉的不好,岂不坏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名声?”
“你在我心目中能有什么好名声?”长亭不屑道。
“既然没有好名声,坏名声又是什么,你不介意说出来我听听吧。”肖寒的话,让长亭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明明就是他莫名其妙的要送给自己东西,现在倒成了她跳进坑里了。
果真是不能跟这个老狐狸说太多话,步步都是陷阱,字字都能扭转乾坤。
“我、介、意!”她昂起下巴,一字一顿的说着。
肖寒寒瞳深幽,看向她眼底,却尽是意味深长的清润笑意,看的长亭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好像说出我介意三个字的她,这一刻显得分外矫情似的。
她与肖寒比,无论是脸皮还是腹黑阴险,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除了尽快离开他的院子回到自己那里,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
长亭才在书院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郦震西派人送来口信,要她回郦家一趟。
郦梦珠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当日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郦震西这会叫她回去,只怕是另有别的打算在她身上。
不过是早晚都要面对,她迟早都要回去。
与禧凤老师打过招呼,长亭回了郦家。
才到了郦震西的院子外,就见钱碧瑶领着失魂落魄的郦梦珠才将走出院子。
见到长亭,钱碧瑶明显一愣,面颊的肌肉止不住抽动了几下,明明是恨不得将长亭撕成一片片的,面上,却依旧带着八面玲珑的微笑,
“长亭,你爹爹在屋内等着你呢,快进去吧。”钱碧瑶眼底划过一丝阴狠的算计。
长亭心下了然,就知道郦震西突然叫她回来,这其中必定有钱碧瑶搀和了什么进来。
“大夫人也早些带着妹妹去休息吧,我见梦珠妹妹气色很不好,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似的。”长亭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愈发淡漠清冷,愈发刺挠着钱碧瑶的心。
看着眼前清丽明净的郦长亭,再看看身旁带着面纱形容槁枯的梦珠,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昔日那个浪荡下贱的郦长亭,竟是变得如此光鲜亮丽,而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成了眼前这般破败干枯的样子!
钱碧瑶纵使面上还挂着微笑,心底的恨,再怎么掩饰,也会自眼神中狰狞的迸射出来。
她勉强回着长亭的话,“梦珠只是昨儿没睡好,并无大碍。”
实际上却是,郦梦珠现在每天都是服用大量的珍贵药材控制她体内病情蔓延,即便如此,大夫也不敢肯定,究竟还要多久,郦梦珠的脸上和身上就会出现溃烂的脓疮,虽说现在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有第一个脓疮出现,往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并且郦梦珠也不方便与更多人接触,若是离开她的院子必定是全副武装,以防传染了其他人。
几天前的一幕,长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也听了张宁清他们说的经过,昔日那么嚣张跋扈的郦梦珠,此刻究竟是怎样的打击,长亭自是能想象到。
想她醒来之初,不正是被钱碧瑶和郦梦珠算计了要被两个流氓欺凌吗?曾经上一世,她们加注在她身上的,只不过是原原本本的还给她们罢了。
上一世,她是孤身一人。
郦梦珠至少还有钱碧瑶,还有一个家。
她呢?被下药蹂躏的体无完肤,被毒打咒骂,被恶语嘲笑,被管入祠堂,浇冷水,鞭子抽,拳打脚踢!这都是母亲去世后,钱碧瑶和郦梦珠策划之后,她得到的一切!而这些,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身体被折磨的剧痛,精神上被抛弃的无助感,她都只能一个人承受。
郦梦珠这会,缓缓抬起头来,被面巾包裹住的面颊,只留下一双眼睛空洞洞麻木的看向长亭,“姐姐,你男的回来一趟,记得回你自己的院子看一看,我今儿路过你院子,看到那里开满了海棠花,盛夏时节的桃花还要美……真美啊……”
郦梦珠的声音细细的低低的,哪里是曾经那嚣张高昂的语气。
不过几天时间,她便经历了从云端到地面的巨大落差,她很清楚,自己能留在郦家已是不易,以后更是没有任何未来和希望了。姑奶奶说得对,郦长亭才是郦家的嫡出长女,是凌家医堡的唯一传人。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坐不上嫡出长女的位子,现在的她,更是很有可能连庶女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她恨郦长亭!嫉妒她,仇视她!恨不得找一百个男人侮辱她,将她蹂躏致死。
但她此刻偏偏不能,仇恨到达极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郦长亭愈发光鲜靓丽的停留在自己眼前,愤怒仇恨的火焰就像是一跳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疯狂的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内里已溃烂成泥,面上却要乖乖的叫她一声“姐姐”。
“我也最喜欢院中的海棠花,能在深秋独自开放。”长亭说着,淡淡迎上郦梦珠麻木空洞的视线,她看到郦梦珠眼底的狰狞刻骨,那隐忍明明已经到达顶峰,却能始终沉在眼底,不肯爆发出来。
这样的郦梦珠,没有叫嚣着哭闹着对她又打又骂,平静的像是完全认命了一般,这绝不是真实的郦梦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