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与傅子琛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他冷笑一声，反击，“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以病人身份来还是医生呢？”
其实他也猜到一二了，一定是医院收了傅子琛不少好处吧，所以才如此纵容他。
“以唐洛然的丈夫的身份，还有我就是什么也不是，也有资格自由出入此地。”傅子琛不作过多解释，他也不刻意炫耀，谁都知道他最多的就是钱跟权势了。
可傅子琛忽略了，唐洛然才不承认他是自己丈夫。一听到他对外这样宣称，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趁着他松懈时，甩开他的手。
猛地将眼前高大的身影推开，唐洛然抬头注视着江瀚臣，笑得尴尬，“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江瀚臣低笑，她旋即转身与他并肩同行，说说笑笑地沿着走廊往下走，而傅子琛则可怜巴巴地被晾在一边，想了很久也插不上话。
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不由得攥紧拳头，傅子琛半垂眼帘，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盈满冷漠，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会放手的。”傅子琛一字一顿，像是在提醒自己。他转身离开，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而唐洛然跟江瀚臣在拐过弯很久之后，她转头看向身后，并没有发现傅子琛跟上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边又觉得哪里缺失了一块，心里空落落的。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身旁的人突然发声，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他，神情复杂，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才回应他，“谢谢，有你在真好。”
说罢，唐洛然主动握住江瀚臣贴得她很近的手，他温暖的手心让她感到心安，她壮了壮胆，索性与他十指紧扣，修长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江瀚臣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笑声爽朗，倒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肩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融洽，然而不知为何，难得主动的唐洛然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愧疚，不是对傅子琛，而是对她十指相缠的江瀚臣。
她为利用他的真心而感到愧疚。
……
几乎形影不离地在每间病房都巡了一遍，还被不少病人调侃，连很少理会的唐洛然都忍不住红了脸。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江瀚臣就收到出了车祸急需抢救的病人，他不得不先离开她身边，赶往外科诊室，第一时间赶去抢救。
而唐洛然也在随后接到了难产孕妇的开刀通知——本来胎儿就是巨大婴，结果孕妇还是坚持要顺产，结果在接生时出现难产现象，手术室内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只好求助唐洛然。
没有太多犹豫，她立即狂奔至手术室，一进去就动作迅速地做好准备工作，全身心投入工作，将个人私事全都抛到脑后，全力抢救孕妇跟孩子，并于午时结束手术，母子平安。
毕竟连续几个小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工作，手术一结束，唐洛然就有些吃不消，她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吩咐在旁帮忙的医生，“可以缝线了。”
“是。”在旁的医生像是呆滞了很久，直到她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动手。
听到身后传来孩子毫无顾忌地哭声，唐洛然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将沾满鲜血的手套卸下来，走到角落的洗手台清理。
等她处理干净，转过身时，孩子已经被护士抱出去给家属看，手术室的门敞开着，门外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共事的下属跟同事则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一瞬间，唐洛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孤立在整个事件外，但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素来不爱为了这点小事矫情。
将手伸进白大褂外侧口袋中，她大步迈开长腿，走出手术室，并绕过还在走廊上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家属，唐洛然向右拐弯，与傅子琛迎面碰上。
他提了提手中的餐盒，露出温柔的笑容，“手术持续了那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刀削面。”
“还有，我刚刚听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跟护士在议论你，她们说你的技术精湛，竟然连这种高难度手术都能轻松驾驭。”傅子琛笑意更浓，好像得到褒奖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似的。
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但最后，唐洛然还是强迫自己别开脸，再次迈开脚步，却与他擦肩而过，根本就不理会他。
她就是想让傅子琛死心，却又不忍心。
无论唐洛然怎么无视他，傅子琛都没有改变他的态度，每天待在她身边，恨不能无时无刻都陪着她。
他是觉得无所谓，但唐洛然却不是那么想，她每天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傅子琛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天这样，第二天还这样，之后她就直接炸了。
“你怎么又来了？这都第几天了？”唐洛然杵在门口，脸色铁青，瞪着傅子琛的眼神都快要火化了。
傅子琛安分地坐在办公桌旁看书，桌子上放着他给唐洛然买的早餐，一听到她的声响，他立即抬头，轻笑，“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一定又没吃早餐吧，快来吃吧。”
他说着站起身，替她打开饭盒，从上到下好几层，在香味弥漫整个办公室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口——修长的手指几乎都贴上了创可贴。
心下一惊，唐洛然瞪大眼睛，俏脸硬是皱成酱牛肉，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的。”发觉自己暴露了，傅子琛想解释，但一时又找不到理由，索性绕过重点回应。
然而她可比他想象中的要执着多了，二话不说直接扯过他的手腕，撕开其中一张止血贴，一道尚未结痂的伤口映入眼帘。
如他所说的确只是小伤，但这么多刀口不疼才奇怪。
“你又被仇家找上了？”唐洛然只能想到这个，谁知傅子琛嘴角笑意更浓，笑得桃花眼眯起，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摇了摇头，“如果仇家找上的话，就不会是这个程度的伤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死盯着伤口，又转头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饭菜——虽然香味很浓，但是卖相实在不怎么样……
该不会……傅子琛这些伤口是下厨造成的？！
“你这些都是给我做饭时弄伤的？”唐洛然猛地抬头，瞪着他，语气强硬，见他脸色明显一僵，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心里顿时涌起莫名其妙的酸涩感，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在回过身来之后，唐洛然才察觉到此刻跟傅子琛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他精致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让她一下没了防备。
条件反射似的甩开他的手，唐洛然别开脸，绷着脸，“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谁让你给我做这些的？你本来就是贵公子，何必勉强自己做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呢？为了我有必要吗？”
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碰上他，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情绪波动也很大。
看来他们还真是命里相克啊。
傅子琛依旧在笑，眉眼中对她的宠溺几乎快将她淹没，他却还觉得远远不够，回应时也是尽可能柔声细语，“我自己愿意，你不用觉得内疚。”
“谁内疚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关我的事。”话音未落，唐洛然就立即出言反驳，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她知道她是没法儿在这里待下去了，干脆甩头走人。
刚走到门口，手就被抓住，她还没回头，身后就传来傅子琛带着恳求的声音，“真的不赏脸吃两口吗？我可是做了很久的欸。”
为了折腾这些，他还连着去上了几天烹饪课，一路被妇女骚扰过来才总算学有所成。
“不必了，江瀚臣已经约我出去吃饭了，我来这里只是来拿个东西就走。”唐洛然回头，对他冷言冷语，全然不顾他自尊心是否会受伤。
说罢，她狠狠甩开傅子琛的手，快步离开，而他就是想追上去，也只能驻足。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紧张
其实根本就没有江瀚臣约她出来的事情，唐洛然搬出这个理由也不过是为了躲避傅子琛，离开办公室时，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很早，她索性假戏真做，打电话主动约江瀚臣出来。
江瀚臣人虽然在市中心的医院，但一听到是她主动在约，他自然无条件接受。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见面，唐洛然点了三明治跟咖啡，虽然不想承认傅子琛了解她，但她还真就没有吃早餐就来上班。
毕竟唐母跟唐恬还在家里，只要她多待一会儿，就会被她们多挖苦一阵，不得已她只好尽可能快地逃出来。
“怎么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江瀚臣轻柔的声响令唐洛然回过神来，她定睛看向他，眨眼时睫毛扑闪着，显然还没彻底醒神。
片刻，她才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让你一大清早就来陪我，真不好意思。”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有必要道歉。”江瀚臣也笑，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缓缓地洒在他的左脸上，留下大片阴影遮住半张脸，衬得轮廓更加分明。
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唐洛然索性低头，集中注意力解决她的早餐，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去想刚刚离开时，傅子琛拉着她的手恳求她留下的场景。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他还在不在……
“对了，我有事情想问你。”唐洛然突然抬头，倒让江瀚臣有些措手不及，他尽可能装作镇定地点头，笑道，“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
他做过饭吗？男人做饭都会受伤？要练习多久才有可能满手都是伤口？
疑问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唐洛然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摇了摇头，改口说道，“没什么大事，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为什么不问呢？
她那样的神情明明就有心事，但江瀚臣又不能追问，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疑虑，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并不深究，“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不嫌麻烦。”
唐洛然点头，神情复杂。
一半尴尬一半不知所措地解决了早餐，江瀚臣见时候不早，他便打算回市中心的医院——当然，要陪她待在分院也不是不可。
只是他没想到唐洛然会主动留他下来，甚至伸手抓住他的袖口，目光恳切，问得小心翼翼，“你今天能留在这里吗？我还没完全适应这地方……”
实际上她只是不想独自面对傅子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要卸下对他的心防。
“当然。”江瀚臣惊诧之余，还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他笑得很是灿烂，看得出来对她的请求跟态度都很是受用。
这让唐洛然心里有些罪恶感，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松开手。
不抓住救命稻草，她担心真的会扛不住傅子琛的攻击。
一回到医院，江瀚臣就先去外科诊室打声招呼，而唐洛然则回办公室工作，如她所料，傅子琛还没有离开，不过桌子上已经不见那个精致的饭盒。
“回来了？刚刚有护士打电话给你，说需要给308号病房的孕妇进行检查。”傅子琛对她的态度依旧，甚至对刚刚的事情一字不提。
唐洛然默不作声，在办公桌前坐下来，从抽屉里翻出档案查看。而他也不多加打扰，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偶有声响，也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说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一想到他满手都是伤口，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转头，目光流转落在他的手的同时，恰好也看到了傅子琛所看的书的封面——是一本医学类专业的书，如果没有基础，很难看得明白。
“你看这书干什么？”唐洛然的眉头拧成“川”字，对他做的每件事都觉得莫名其妙，总之就是烦躁。
她烦躁的不是他做的这些事情，而是此刻在意他的心情。
这种分裂感快把她自己给逼疯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傅子琛合上书，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他看上去似乎很高兴，“你注意到了呀，你的职业不是医生吗？我想多学一些这类的知识，这样说不定就能跟你有多一些共同话题。”
可以说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她。
“够了。”唐洛然猛地站起身，她果然还是没办法跟他待在一起，“以后我不会管你任何事情，你要怎么做我都随便你，但是不要打扰我，我快被你烦透了！”
其实说来反倒是傅子琛有些无辜，他可是履行承诺保持安静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点头答应，不追究对错，趁势追问，“那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吗？我保证绝对不打扰你。”
不可以！
拒绝的话本要脱口而出，却又被他恳求的眼神给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唐洛然攥紧拳头，咬咬牙，还是没有拒绝，“随便你。”
说罢，笑容立即在他的脸上绽放，让唐洛然气也不是，后悔也不是。
无奈之下，她只能装作真的把他当作空气，转身拿了档案离开办公室，往病房所在的走廊大步迈开，而傅子琛紧跟其后。
在走近308号病房时，傅子琛的突然响了，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哒哒声也戛然而止，唐洛然扭头，眼角轻挑，冷冷说道，“这里是医院，就不会调静音吗？”
“抱歉。”傅子琛拿出来，见是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但谁知短信随之而来——“确定不接电话？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射偏哦。”
心下一惊，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转头看向四周，还没发现端倪，紧接着电话又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你——”唐洛然本还想指责，却被他紧张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由得噤声。
傅子琛伸出食指压在薄唇上，示意她不要发声，他往后退了几步，才接通电话，“喂。”
“还记得我吗？”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记忆如同浪潮一下子涌上心头，傅子琛想忘记都难，没错，他记得这个声音。
好歹见识过大场面，他并没有表现出慌乱，平静地追问，“你怎么突然出现，还说那种话？”听他的语气，这个人像是失踪已久的朋友——唐洛然听不清楚对方的话，只能兀自猜测。
但是若真是朋友的话，就不会把枪口对准他了。
“我等这一刻等了十年了，傅子琛，我要杀了你！”对方一字一顿，如同对自己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