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既然答应了,唐洛然还是动身,她将白大褂换下来。
刚走出休息室,就迎面碰上江瀚臣,他在她跟前停住脚步,笑道,“怎么了?看你那么匆忙的样子。”
唐洛然一抬眸,就直接对上他温柔的眼神,带着缱绻的眷恋。
伸进风衣外侧口袋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竟然觉得紧张,“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先下班。”
大概是因为撒谎的缘故,所以她下意识地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紧抿的嘴角带着一丝丝心虚。
她没想到对上的眼神,闪过的除了担忧,还有失望。
“这样啊,那你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情我会让人帮你处理,注意照顾好自己。”江瀚臣露出担忧的神情,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很快,他又收了回来。
他没有怀疑,这让唐洛然着实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有些紧张,“不过副院长你来这里做什么呢?难道找我有事?”
的确是这样,她猜对了。
可是眼下当然不能这么说,江瀚臣勾起嘴角,笑得柔和,“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一下你们部门的设备,最近医院准备购入新设备。”
“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唐洛然并没有怀疑,她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当作鼓励,“副院长加油。”
偶尔她这种无意识的动作让他心猿意马。
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江瀚臣吞咽唾沫,绷紧了神经,回想起刚刚在休息室门外听到的唐洛然的通话内容,他的心莫名感到沉重。
他本来是想约她出去,谁知道被抢先了。
可恶。
……
江瀚臣的心思,唐洛然在下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揣测过,不过电梯一停,门向两边敞开,她看到傅子琛就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时,她脑海里有关别人的想法就一下子被清空。
这是怎样一种魔力,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牛仔裤包裹住的长腿大步迈出,唐洛然竭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将手伸进风衣外侧口袋中,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她绷着脸问,“有什么事?”
只是一句开场白,却不想傅子琛会不悦地皱起眉头,“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
怎么说都是五年的夫妻,他们却把对方都当作陌生人。
“倒也不是。”唐洛然低下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在傅子琛也懂得识时务,让她上车,有什么事坐下来之后再慢慢谈。
车里的空气并不好,唐洛然摇下车窗,将脸别向窗外。
耳边旋即传来傅子琛沉稳的声响,让她无法忽略,“听说妈今天跑到家里来闹事了?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唐洛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瞪大眼睛。
薄唇紧抿,精致的面容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蒙上了一层深沉的阴影,反倒让她赋予了神秘感。
现在她是如实以答好呢?还是接着撒谎?
“没什么,不过问候了几句,她有跟你说什么吗?”淡然地说道,唐洛然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她以为即便实话实说,他也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可是她不知道,一早就知道真相的傅子琛听到这样的谎言会有多难受。
她到底是有多不相信他。
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傅子琛看着前方,淡定地回应她,“并没有,只是我听到的事实,跟你说的似乎有所相悖,你确定你真是如实招来?”
“怎么?你觉得我对妈做了什么吗?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唐洛然顿时来气,绷着脸反驳,她的眼神闪躲,索性将目光挪向别处。
她在心里暗暗冷笑,果然是母子,全都是一副德行。
原以为傅子琛是在袒护傅母,谁知道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放慢,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不是在担心她,而是在担心你,我知道她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其实你没有必要撒谎,我知道你辛苦。”
什么?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唐洛然完全没反应过来,毕竟从相识到结婚,他都不曾这么体谅自己。
即便如此,为了不让自己动摇,她还是选择回避他的温柔。
“我没关系——”话音未落,她就突然被一把揽入怀中,傅子琛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稍一低头,她发丝的清香就迅速充斥鼻腔。
他的手臂紧紧地框住她,唐洛然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怎么了?”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因为看不到,傅子琛的心里一直觉得缺了什么,以至于让他终日惶惶不安,即便在明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那也是他强装出来的产物。
过去并不是没有过这种感觉,只不过那时候的感情模糊不清,他才拼了命地抑制住。
现在,他不再选择忍耐。
“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先忍一忍,之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还是觉得不安,可是眼下我能够给你的保证就只有这些。”他柔声细语,目光温柔。
不明白他是为的什么才说了这样的话,唐洛然并没有回应。
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兴许是傅子琛的动作让她失了神,她在恍惚中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子琛啊,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到底是讨厌我呢?还是恨我呢?还是说你喜——不,对我没什么感觉呢?”
“喜欢”这两个字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因为她总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在傅子琛身上的事情。
已经做好了被羞辱一顿的准备,却不想傅子琛突然轻笑起来,直接否定了她的答案,“都不是你说的,我的答案是——”
如果不是讨厌或是憎恨,再者是没感觉,那会是什么?
唐洛然都已经屏住呼吸,期待答案能够出乎她意料,偏生在这种紧张的时候,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让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
她在做什么?又说了什么?
下意识地将他推开,唐洛然瞪大眼睛,神情错愕。
而傅子琛虽然不满突然来打扰的电话,但他更不满唐洛然将他推开。
不悦地皱起眉头,他直接伸手拉住唐洛然的手臂,强行将她带入怀中,一边看都不看来电显示,就接通电话,“喂?哪位?”
“是我,尹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在耳畔,紧贴在他胸口上的唐洛然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比起她的不安,被留在医院的江瀚臣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知道那是傅子琛打来的电话,可唐洛然却对他撒了谎。
计划流产,江瀚臣索性沿着走廊,往就诊室走——郑小颖果然又在插科打诨,趁着没有病人来访,就离开工作岗位,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风景。
他站在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你有空吗?”
郑小颖回头,看到他还在这里,她立即皱了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洛然呢?我不是让你去约她吗?”
“她被傅子琛叫走了。”江瀚臣不再保持笑容,嘴角拉了下来。
一听说跟傅子琛有关,郑小颖就知道江瀚臣肯定没戏。
她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接再厉,洛然对能够坚持的男人感到安心,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听她这么说,江瀚臣才露出笑容,点头答应,“好。”
自从他跟郑小颖袒露自己对唐洛然的心思后,他们就结成了盟友——宗旨是督促唐洛然跟傅子琛离婚,然后促成他跟唐洛然在一起。
郑小颖可是处处都在为好友着想。
第八十四章 咄咄逼人
尹姿在电话里头不停嚎啕大哭,与其说像个孩子,还不如说像个抑郁症患者。
她说话抽抽噎噎,一字一顿,“子琛,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这样活着太痛苦了,什么时候才能是尽头啊?”
莫名其妙的话总让人心里惶惶不安,傅子琛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他攥紧,视线落在怀中的唐洛然身上,可是心却飘得很远。
“你现在在家里吗?我即刻回去,等我。”说罢,他迅速挂断电话,在将放回西装外套内侧口袋的同时,他松开了唐洛然。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唐洛然愣愣地看着他,“尹姿怎么了?”
“不清楚,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一些让人担心的话。”傅子琛说着,闭上眼睛,掩饰一闪而过的疲惫,他调整呼吸,尽可能保持冷静跟淡定。
知道他担心尹姿,唐洛然没再说什么,她坐正了,直视前方,轻启薄唇,缓缓地开口,“那赶紧开车回去吧。”
她不是大无私,只是心里比谁都清楚有的人根本就绑不住。
既然她没有意见,傅子琛也没再迟疑,正过身,抓稳方向盘,踩下油门。
一路驱车驰骋回家,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连呼吸,都像是小心翼翼,没有一点儿声响。沉默让气氛越发沉闷。
将车缓缓开进别墅院子里,他在台阶前踩下刹车,就把车门打开,下车。
保镖在门口等候,接过傅子琛递过来的车钥匙,听从他的吩咐,“将车开进车库里。”
“是。”保镖回应期间,傅子琛早已拉着唐洛然踏上铺着深色地毯的大理石台阶,快步走到门口,他一把推开,里头传来的不是尹姿的哭闹声,而是佣人尖锐的尖叫声。
“尹小姐,您不能这么做!”女佣的话让傅子琛跟唐洛然连在玄关停留的功夫都没有,快步穿过玄关,进入客厅,只见十几个佣人站在客厅中央,面带惶恐。
而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站在客厅左侧角落的大理石桌上,手握匕首支在脖子上的尹姿,匕首锋利的一面离她细嫩的脖颈不到两厘米。
“尹姿,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下来。”傅子琛厉声喝止,对她说话的语气难得变得很严厉。
而在旁的唐洛然,却还是处在茫然的状态中。
她是不明白尹姿这是演的哪一出,但是以她的了解来看,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动了自杀的念头,尹姿也绝对会珍惜生命。
毕竟曾经是闺蜜,尹姿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除。
可是眼下,尹姿的一言一行着实让人心焦,她握着匕首的手不停颤抖,泪流满面,头发也因哭闹而变得凌乱,赤脚踩在冰冷的桌面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无论别人怎么劝解,她的手就是不放下来,还用带着哭腔的声线硬生生顶回去,“我才不要!我已经受够了这种屈辱的生活,我厌烦了!”
尹姿话音刚落,唐洛然就确定了她这么做的意图。
果然,还是为了折腾她。
将手伸进风衣外侧口袋里,她往后退了两步,并不打算搅入这滩浑水中。
转头把目光挪向傅子琛,他的背影挺拔,从这个角度看,能依稀看得见他的侧颜——宛若白玉天然雕琢般的精致面容看上去并不慌乱。
虽然看得出来他心里着急,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力不从心。
这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当然,光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的表演充分满足了尹姿的恶趣味,并没有对她不管不顾,“尹姿,你不要任性,快点下来。”
说罢,他扭头问一早就在这儿杵着的佣人,“怎么回事?”
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面露难色,两手紧握,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见这态势,就算佣人什么都不回答,他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猛地抬头,在尹姿盘算着要什么时候暴露想法的时候,傅子琛就先发制人,直截了当地问,“罢了,你要什么条件就直接说吧,何必闹这种笑话?”
冷淡的语气跟漠然的眼神预示着他生气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尹姿愣了一下,差点手一抖,就让刀尖刺入喉咙中,还好她及时控制住,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高处,低头看着簇拥而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