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儿妹妹?”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正是早上听到的公主的声音。
轩辕元承身后慢慢走出天馨公主的身影,轩辕飞飞讶然的说道:“公主?你怎么……”
轩辕元承的力气终于又回到自己的身上,他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公主;“飞儿,她是你大嫂。”
天馨公主脸色一红,娇羞无限,轩辕元承从未在外人面前对她如此亲密过,心里一阵欣喜。
“大嫂?”轩辕飞飞恍然大悟般,抓住天馨的手:“大嫂!我有大嫂了,真没想到大哥你这样的人还能娶到公主,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轩辕元承看着她明媚晴朗的笑容,心里一痛,还未说话,轩辕老爷便说道:“飞儿先回屋吧,坐下说话。”
在轩辕府上沉浸在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的气氛中时,皇宫里却一片死寂。
终于回来了吗?凌天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动着食指上的指环,深邃的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太后踱进朝阳宫,对上龙椅上凌天赐似笑非笑的眼睛。
“皇儿。”太后低低的喊了一声。
凌天赐站了起来:“母后。”
太后看着皇儿俊美的脸,如今因为皇族血脉只他一人,没有皇室之争,百官众臣清廉自律,朝野倒也安定,但是近日却发现皇儿越发的古怪,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母后这么晚来,只是看看儿臣吗?”凌天赐扬眉问道。
“皇儿,近日似乎没有休息好啊?这天下安定,皇儿还有什么好操劳呢?”
“大晟国虽无内忧,却有外患。”凌天赐抚着唇角,似乎这里还残留这那女子的香味。
“摩尔国?”太后试探的问道。
“据边境回报,戈本国曾在数月前一直骚扰北方游牧民族,近日却突然没了动静,母后可知为何?”凌天赐眼睛里笑意浓厚。
“戈本国?”太后皱眉思索着,接着问道,“侵扰游牧民族,与大晟国何干?莫非是想趁火打劫?”
“哼!谅他们现在也不敢!”凌天赐语气高傲,却舒缓了太后焦虑,“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尝到苦头了。”
“皇儿,什么意思?”太后不解的问道。
“如果大晟国只需一人便能破他们十万精兵,那他们还轻举妄动吗?”凌天赐挑眉说道:“更何况这个人只是一个弱流女子,年纪稚嫩,武功平常。”
“你说的是……”太后大惊,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出蓝笑尘的身影。
“正是她。”凌天赐转过身去,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一字一顿道:“轩辕飞飞。”
“皇儿,你……”
“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我不会知道呢?”凌天赐看着太后,突然又满脸的温柔,淡淡的说道:“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我凌天赐想要,她都无法逃脱。”
“那你也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太后轻叹的问。
“今日凌晨,她与阿烬一道回了都城,看来母后消息也很灵通。”凌天赐眯起眼睛,“母后今日来便是为了和我说她吧?”
“皇儿,放过她吧,不要再扰乱轩辕家了。”
“母后难道不觉得她最适合做这江山的王后吗?一人能挡百万军,这样的女子,我更不能放手。”凌天赐突然声音一沉,“不要忘了,她差点就成为摩尔国的王妃,她即便是男儿,我也不能让她轻易走了,这种将才之人,不能留,则杀。”
太后脸色一白,她万万想不出凌天赐竟然如此狠绝:“皇儿,你不可伤她。”
“母后如今一意保她,难道因为她是蓝笑尘的女儿?”凌天赐嘴角斜斜扬起,他终于知道为何苏格宁愿留下轩辕飞飞的尸体,也不愿让她飞走了。
太后牙关紧咬,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儿臣原以为母后恨轩辕飞飞入骨,怎知……”
“皇儿,”太后打断凌天赐的话:“上辈子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世。”
“我会给她三次机会,若是她不愿,那我会按照母后的意思处决她。”凌天赐笑容灿烂,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若是处死,母后会选择那种方式呢?”
太后怔怔的看着凌天赐,似乎从未认识眼前俊美阴沉的人,他还是以前那个仁心纯厚的遥儿吗?还是因为君王都如此绝情冷漠?
绝情冷漠吗?凌天赐收紧了手指,他现在是天下的王,所担负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幸福,还有江山百姓。如果可能,他宁愿成为平常人家的孩子。
轩辕飞飞,究竟要让自己置她于何地呢?
胸口紧紧一窒,凌天赐升起一种无力感,居然对她无能为力,得不到,真的忍心毁掉吗?
轩辕元承远远的看着轩辕飞飞,她似乎长高了一些,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小脸上,眉眼深邃却又淡远,笑容还是那样纯真美好,毫无杂质的清澈的眼睛里,映射着生命的光彩。
但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好像是自己再也无法从那双单纯清亮的眼中看到她的心了。
两天过去了,凌天赐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很担心。可是一看见小妹的脸,他就无法再鼓起勇气,将她送走。
轩辕飞飞正在远处和天馨玩闹,远远看去,她就像误入凡间的小仙女,快乐无忧。
“公子,”阿烬唤回轩辕元承的心神,淡淡的说道:“你是自己告诉她的身世,还是要凌天赐对她说?”
轩辕元承轻轻一震,眉眼间蒙上一层忧郁:“她还未问。”
“知道她为何不问?”阿烬看着远处轩辕飞飞的身影,那个一直说着要问清楚的少女,如今还未开口,便是因为想多享受这最后的幸福。
轩辕元承摇摇头,“阿烬,我现在越发看不懂她了。明明还是原来的飞儿,但是又好像哪里变了。”
“她若是问你,你会怎么回答?”
“不知道。”轩辕元承沉吟着。
半晌,阿烬淡淡的说道:“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愿说出,你该清楚她的心性。”
“你的意思是……”
“巴雅布族族长是葛云。”
“他?”
“公子,我也该告辞了。”阿烬看着天空,神情寂远:“凌天赐应该知道我和小姐回来了,对于一个曾通缉过的要犯来说,还是不要和轩辕府上有太多关联。”
“对你的通缉令早已撤除,摩尔国虽也在寻找王妃下落,但是对你的追缉也撤销了,阿烬不必担心。”
“公子要是有什么吩咐,飞鸽传书给阿烬便是。”阿烬斜了斜嘴角,淡淡的说道:“我在此地,已无什么意义了。”
“阿烬,这些日子,有劳你了。”轩辕元承有些歉意的看着阿烬清瘦的脸。
“这些话,不该对阿烬说。”阿烬扯起嘴角,脸上似乎露出一丝笑容来:“只要是你的吩咐,阿烬万死不辞。”
“你……为什么……”轩辕元承从未见过阿烬的笑容,此刻看见阿烬温暖的眼神,心中某个角落慢慢的苏醒起来。
“恕阿烬多言一句,”阿烬眼神飘渺的落在轩辕飞飞身上,他眼里的笑容慢慢淡去:“小姐已经长大,她并非寻常女子,公子可以放手了。”
第546章 陌上佛曰皆是空
第546章 陌上佛曰皆是空
“阿烬今日多话了,”看着微微愣神的轩辕元承,阿烬低眉说道:“如此,便告辞了。”
“阿烬……”看着阿烬慢慢远去的身影,轩辕元承没有挽留,只是喉间慢慢吐出他的名字,消散在三月的春风中。
为何他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为何自己提出任何要求的时候,他都是淡漠的点头,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在牢狱中救出他吗?
轩辕元承看着远方如阳光般的少女,阿烬微笑的脸在脑海中滑过,又慢慢的隐没。
平平静静的过了十多天,轩辕飞飞一步也未曾离过轩辕府上,也从未开口问过任何事情。
她的性子似乎还是如从前一样,但是微笑的脸上偶尔会掠过一丝静默。
“娘,明日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拜佛烧香吧。”轩辕飞飞看着温柔端庄的轩辕夫人,俏皮的说道。
“飞儿要去拜佛?”轩辕夫人很惊讶,她可从未见过轩辕飞飞去佛堂一步。
十年前,她曾带着轩辕飞飞去拜佛烧香,怎知年幼的轩辕飞飞看见庙堂高座的佛像,不屑一顾的说道:“若是佛真显灵,那么世间便没有如此多的苦难。”
然后又看着虔诚膜拜的世人,悲悯的说道:“娘,你且看,世人如此虔诚,但是这高座在上的泥佛可曾动容过?你看那人,如此憔悴贫寒,佛可曾给与过她什么?若是拜佛便能阻挡贫寒不幸,我便愿一心向佛,为世人日夜祷告……”
往日话语历历再现,那时,她只是七岁的孩童,站在高大的佛像前,神情悲悯,一瞬家,随她而去的众人皆惊极无语。
那段惊世骇俗的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即便是积了三生之徳,也无法生下这样的女儿。
“娘好像很惊讶呀?”轩辕飞飞笑眯眯的趴在轩辕夫人的肩上,心里掠过草原上几千将士的血肉:“虽然飞儿并不相信这世间有神灵,但是去一下也无妨,给大嫂求个小公子,家里会热闹一些啊。”
还有,多陪陪这个娘亲……
轩辕夫人舒心的拍拍轩辕飞飞的手,说道:“只求飞儿平安,娘便安心了。”
轩辕飞飞扑哧一笑:“那娘是同意了?”
轩辕夫人点点头,测头看着轩辕飞飞落在肩头的手,莹白纤美,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似乎这绝美的双手中,可以将属于自己的命运紧紧握住。
如果这样的女子,是从自己腹中酝酿而出的,该有多好。
十五上山朝佛的人可真不少,远远看去,大观山上桃红柳绿,处处都是虔诚拜佛之人。初一十五向来都是热闹的时候,许多大家闺秀,平日难得出门,也会在这时浓妆淡抹,娉娉婷婷,等一个儒雅的书生,或英俊的剑客,成一段良缘佳话。
一根黑色的缎带,将轩辕飞飞的飞扬长发束住,如马尾般在身后摇晃。自从她回到轩辕府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那根玉簪。
她很想问阿烬,是否人生真的如此无奈。可是,现在连阿烬也不在了。
看着善男信女纷拥着往山顶的寺庙走去,轩辕飞飞垂下眼睛。其实哪有什么神灵,若是一定要说有神灵,那也是存在自己心中吧?
“阿弥陀佛!女施主,看你骨骼清奇,神采如仙,却印堂发青,可否让老衲给你占上一卦?”突然一个长眉老和尚拦住轩辕飞飞的去路,慈蔼的问道。
轩辕飞飞看着长眉和尚的眼睛,突然微笑着对身边的轩辕夫人说道:“娘,你在上面等我,飞儿一会就来。”
轩辕夫人看着老和尚,虽然只是寻常算卦,但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飞儿,还是一起上去吧,上面人多,若是走散了……”
“娘,没事的。”轩辕飞飞转头看着小岚:“小岚,你也陪老夫人上去吧,我一会就来。”
长眉和尚一直稽首不语,看到众人护着轩辕夫人离去,方才说道:“适才那夫人是女施主的母亲?”
“怎么?”轩辕飞飞微微挑眉,与和尚走到路边亭中坐下,问道:“有何不对吗?”
“施主丰神俊秀,骨骼清奇,断不是寻常人家孩子。”老和尚拈须低眉道:“倒是很像老衲的一个故人。”
“故人?”轩辕飞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老师傅的故人可叫蓝笑尘?”
“女施主竟然知道这个名字?”老和尚似乎有一些惊讶:“十七年前,先帝曾下诏谕,大晟国上下不得再提这三个字,看上去施主年纪不大,应该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才是。”
“老师傅,你说在下印堂发青,有何祸事?”轩辕飞飞微微一笑,不想再提那个神秘的女子,因为从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便直觉此人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但是她并不想去深究,只为了能享受最后一刻的安定。
老和尚目光深邃,“女施主看上去并不是信佛之人,此次却上山拜佛,可是为了了却最后的心愿?”。
“我哪有什么最后的心愿?”轩辕飞飞苦笑,看着高高的山峰,“即便有心愿,也不会让神佛去完成。老师傅修了那么多年的佛,难道还不知道这佛像之内,乃是空吗?”
“女施主虽不信佛,却有佛缘。佛说,心中有佛,便是佛,女施主便是如此。”老和尚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施主可愿了却红尘,跳出俗世,观自在天?”
“老师傅都已经说了,心中有佛便是佛,那又何必拘泥与外界形式。有些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的人,未必比沦陷红尘之人更通透。”轩辕飞飞注视着老和尚,嘴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况且,这些都是心中的信仰,有人信佛,有人信爱,有人信空无。既是信仰,付诸行动便可,何必做出姿势来?”
“女施主说的极是,枉费老衲修行半载,也未能如此通透。”老和尚叹了口气,原想说服这女子皈依佛家,脱离苦海,单被她一番话所说,自己心中却是服气万分:“施主既然如此看开,老衲也不多言,只是施主前途多舛,若是无力应对,再来此处找老衲吧。”
轩辕飞飞抱拳行礼道:“多谢师傅指点。只是有果便有因,有因才有果,若是自己酿下,便只能自己承担。如果因为不幸,便要逃离,便是懦弱至及。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但是正是因这痛苦,才知道自己存在的真实,不是吗?”
“阿弥陀佛!”老和尚看着看着轩辕飞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垂首说道:“施主有日若是发现自己所求,皆为虚幻,岂不是白忙一场?”
“佛总是以佛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却不知正是因世人看不穿,因世人有其自己的想法,才让这天地变得可爱。”
“或许信仰相同,态度不同。”老和尚微微一笑,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如果可能,老衲宁愿天下人和施主一样,无畏无求。”
轩辕飞飞低头而笑,正要答话之时,却发现眼前的人已无踪影,一声飘渺的佛号传来:“阿弥陀佛,施主哪日放下心中执著和牵念,再来此地吧。”
抬眼看去,山道上行人纷沓,远山孤寂,哪里有老和尚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