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赐脸色一沉,她终于又问到了那个女人。
从龙舟变到现在,他一直担心着她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不能确定,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假若……假若……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的所作所为……”白飞飞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她想到那日自己在他身下被凌辱,忍不住抱住肩,再说不下去。
“那又如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凌天赐一字一顿的说道,“朕曾说过,只要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即使和你有血缘关系?”白飞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凌天赐凑到她的耳边,低低说道:“即使是我的亲妹妹,只要我喜欢,你就逃不掉。”
白飞飞心彻底冰凉,他果然是个魔鬼,逆天背德,毫无顾忌。
看见她苍白了的脸色,凌天赐薄唇扯出一个邪肆的笑:“背德又如何?朕只想做一次自己喜欢的事情,谁敢阻止?”
他的语气充满着无言的威慑,似乎连神佛都不敢多说一句违逆的话。
“可是……我……”她不喜欢呀!硬生生的压下后面的话,白飞飞扭过头,咬着唇。
她觉得很辛苦,原来被喜欢也是一种负累,她快累的撑不住了,如果不是苏格未死,她早就先倒下。
“你知道轩辕元承为何没在后面的马车上?”见她煞白着脸,眸中隐忍着痛苦,像极了轩辕元承偶尔不经意的神情,凌天赐心中一软,语气也放缓了,“他便是因为你受伤,你若是再不听话,任意妄为,只怕会牵累轩辕家。”
白飞飞一怔,她虽已不是轩辕府上的人,可是心却一直牵系着轩辕家。
不得已的威胁,凌天赐最怕她心无牵挂,那样他更抓不住她的心。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波动,凌天赐心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安慰,她对轩辕家果然还是情深如海。
“我和轩辕家早无关系,怎会牵累到他们?”白飞飞勉强说道。
“不说轩辕家其他人,只说轩辕元承,对他而言,你比朕都重要……君为臣纲,他如今的心中,早就没了纲常……”
“皇上,轩辕大人一心为国,从不会因儿女亲情弃国之大业。”一听凌天赐直言轩辕元承没了纲常,白飞飞慌忙说道。
“还没说什么,你就紧张成这样。”凌天赐眼神微冷,唇边却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来,“你放心,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傻事。日后你成了帝后,他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白飞飞脸色更白,因这四个字,心底掀起轩然大波。她的大哥对她是关爱入微,可从不曾有过非分之举,更谈不上非分之想。
心中微微痛了起来,她隐隐约约的记得,那个叫轩辕元承的男人,她曾喜爱他胜过自己。即使成了王妃,她也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
原以为他有了自己的妻子,他的眉眼中不会再有寂寞,可是昨日再次看见他,却憔悴的让她心痛。
当年打马御街挥毫金殿的天子门生,从她十二岁之后,看着她沉默微笑的次数越来越多,眉眼间让她看不懂的情愫也越来越多,直到昨日再次相见,他的眉眼只剩下了寂寞……
抵住胸口,白飞飞突然想,轩辕元承心痛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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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晟国的都城,天子脚下,分外繁荣。方方正正的街道,将偌大的都城也格的方方正正。站在皇城的最高处往下看去,似乎这江山就是一盘巨大的棋盘,而站在皇城最高处的人,就是执掌棋子之人。
往北看去,有浩荡无边的草原;向东看去,是浩瀚苍茫的大海,而西边,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南边有一条细细的银链,将都城护卫其中,那条河便是尚江,将都城和燕京分开。
最近,都城似乎更加繁闹,不管是街边小贩还是达官贵族,都在纷纷议论着凌天赐的大婚,言语之中,表情各异。
这执掌江山与生死的帝王终于要大婚,可是并没有举国同欢。
“这白飞飞已是摩尔国的王妃,怎能再做大晟国的皇后?后宫之主,必定要贤明聪慧,能辅君王大业……”茶楼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摇头说道。
“说起贤明聪慧,白飞飞倒是当之无愧。她曾在西北游牧之地,以一人之力,挡数万大军,未出阁时,在京都一带,又做过不少善事。只是她现在是他国之妃,身份早已不同,做大晟国的皇后,只怕会惹人非议。”另一人显然不认同,截口说道。
“若是论才能风姿,她做大晟国的娘娘已是绰绰有余,对大晟国来说,是莫大的福分。”曾见过她本人的一个老书生,拱手说道。
“是非之人,会惹是非之事,你莫忘了前段时间的摩尔国的内变,据说是因这绝色美人而起,万一波及大晟国,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呵,它小小摩尔国,能奈我何?大晟国乃是第一大国,周围小国纷纷臣服其下,就是借它十个苏格王爷,也不敢动大晟分毫。”邻座的人,探过身子,满脸骄傲,“更何况我朝君主年少有为,英明神武,放眼天下,谁人敢冒犯大晟国土?”
“话虽如此,但因这白飞飞生出太多事端,还是不要惹到为妙。”
“兄台此言差矣。”那个见过白飞飞的老书生脸上微有愠色,高声说道,“你若是见过白飞飞,定会改变心意。我曾有幸一睹芳容,其人貌美无双,洒脱灵智,能当上这江山的皇后,自然是江山之福,百姓之福。”
“梁兄说的极是,皇上都认定的女子,定非凡人。管她是不是完璧……”
“秦烨!”一个老者呵斥道,茶楼突然沉寂下来,那个叫秦烨的年轻人,脸色有些惶恐,也掩饰的灌了几口茶水。
其实,议论至今,朝野上最在意的,还不是“他国王妃”这个头衔和“已非完璧”这个事实。
大晟国的皇后,至少应该冰清玉洁,不曾被他人染指,更不可能让一个他人之妻来做皇后。在恪守礼教的大国里,这无疑是对伦理朝纲的挑衅。
百姓虽无权阻止,但亦不愿他们的天子立他国王妃为后,更不愿落下话柄给其他国家笑话,万一再因这是非之人,惹出是非之事,他们更不愿看见。
朝堂之上,众臣伏跪,气氛压抑的古怪。再看高高殿堂的龙椅上,年轻的君王敛去脸上所有的霸气,微眯双眸,不发一言的看着跪拜的臣子。
“皇上三思,摩尔国王爷被指篡位谋反,剿杀于龙舟之上,而白飞飞是逆臣之妻……即使她惊采绝艳,可是她的身份没有资格做大晟国的王后。”跪伏在前的老臣直言不讳。
“大晟国从未有过立他国王妃做后宫之主,皇上万万不可一意孤行。”
“皇上,白飞飞她已惹出不少事端,风口浪尖,决不可此时立她为后!”
“胡大人说的极是,臣附议。”
“臣附议,请皇上收回圣旨,三思而后行!”
“臣附议……”
一时间,金殿之上,重臣纷纷伏地高呼。
凌天赐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磁性的声音在大殿上淡淡响起:“轩辕相国,你怎么一直都没有说话?”
轩辕相国也伏在地上,但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跪伏着。
“回皇上的话,老臣对立后之事无话可说。”轩辕相国依旧伏在地上,低低的回道。
“那就是同意?”凌天赐继续撑着下巴,慵懒的问道。
“非也!皇上已经决意立后,不管老臣说什么,也不会收回圣意。立后乃是大事,皇上不顾礼教纲常,任意妄为,老臣愧对先帝,只愿跪死金殿,向先皇请罪。”轩辕相国看着近在毫厘的琉璃地面,字字铿锵。
第599章 失德之女
第599章 失德之女
白飞飞虽不是他亲生女儿,他却一直最宝贝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记得先帝当年托孤,曾喟然长叹:此女若是长大,放野山林,随她自由,万不可入了深宫,误了一生。
随她自由,不可入了深宫,这是先帝的遗谕。
他在白飞飞年幼之时,不准她见皇亲国戚,一半是因先帝的遗谕,一半是因为白飞飞的性子,他宠她如宝,见她爱游荡于市井与江湖之中,他也不愿去管她太多。
她在年幼的时候,就像极了当年轰动朝野的江湖奇女子蓝笑尘。原想等她及翌,就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怎知越看越欢喜,越看越不舍,不忍将姻缘强加于她,没想到却在自己六十大寿那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他早辜负先帝遗谕,让白飞飞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已无颜再见先帝。
白飞飞的真实身份,他不敢妄加猜测。他只记得先帝临终所托,可新帝之意,他也无法违逆,所以只能以死相逼,凌天赐若是不能回心转意,他就以死谢罪。
“皇上三思,万不可立白飞飞为后……”一时间,重臣又纷纷高呼,丝毫没有察觉凌天赐眼中闪过的怒气和杀意。
“难得看见众卿家意见如此一致。”凌天赐缓缓坐直身体,原先慵懒的俊美眉眼,渐渐散出逼迫的气势,“很好,很好,都反对朕立后……”
“皇上三思,他国之妃,怎能做后宫之首?”一时间,金殿上众臣又纷纷高呼。
凌天赐看似闲散的抚摸着龙椅上的麒麟头,修长的手指从雕工精致的花纹上掠过,不动声色的看着金殿上伏跪着的文武百官。
众臣并未都反对立后,只是轩辕家一再拜托百官相劝皇上,朝堂之臣也都知道其中厉害。还有一部分人反对立后,更是因为想着自己的女儿可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前几日为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子南下,太过荒唐,被外人得知,我大金脸面何在?”一个长髯老臣愤声说道,“掳他人 妻女回宫,皇上莫要坏了朝纲!”
“是啊,当年先帝开创大晟盛世,就曾教诲励精图治,远离声色犬马!”
“皇上,太后不久之前下旨将白飞飞逐出相国府,曾说她是妖人所生,皇后之位,至少要从家世清白……”
“御史大人,”凌天赐原先还噙着微笑淡然的听着,听到“妖人所生”只是,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厉光,慢条斯理的开口,“御史大人说的家世清明,那么白飞飞曾是相国千金,自小便在相国府长大,身世说得上是金枝玉叶,娇贵无比。”
“皇上,相国大人忠心为国,对大晟国而言,如泰山北斗,功高官正,臣等不敢妄言。可是臣也记得太后的那道懿旨,白飞飞乃是妖人所生,身世不明,会为国家带来祸乱,您看摩尔国,她成王妃不久,摩尔国王爷就因预谋不轨而被剿杀。”另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臣说道。
“皇上圣明,白飞飞身世不明,又是他国之妃,虽然容貌清美无双,但不守妇道。皇后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懿德乾坤,一个失德之女,大晟国任何一个待字闺中女子都比她更有资格做六宫之首。”
凌天赐唇边的笑容突然消逝,他盯着刚才的大臣,手指从自己薄唇上划过:“也就是说,众位卿家女儿都比白飞飞更有资格做皇后?朕听闻黄大人的千金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针线女红,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是吗?”
黄远官至刺史,他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意思,拱手说道:“臣女虽容貌不如白飞飞,但家世清明,知书达理,恪守妇道,三从四德……”
凌天赐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家世清明?黄大人,朕听说你管辖下的盐运使出了一些事情,百姓正怨声载道。”
黄远脸色突变,慌忙趴在地上急切的说道:“皇上明察秋毫,乾州盐运使私自垄断地方官盐,臣也是刚刚得知,还没来得及上报。”
黄远诚恐诚惶,凌天赐近来不在宫中,他不该这么快就得知这些消息?原想着将事情赶紧平息下去,可凌天赐竟已经得知这件如此隐秘的事情。
“黄大人,两年前,乾州盐运使张圆曾送你一尊罕见的翡翠玉佛,价值千两黄金,后又送白玉葫芦一对,黄金宝石手镯六只,歌姬四名……”凌天赐冷冷的看着他,语调更懒,似乎在唠嗑家常。
可黄远却满头大汗,脊背发寒。他所惊讶的并不是凌天赐为何得知那么详细的受贿清单,而是凌天赐已经知道两年前的事情,为何对他依旧纵容,迟迟不点破……
他在新帝登基前,就已经入朝为官,对先帝敬畏三分,可是凌天赐登基之后,整日闲散,政界宽松,若无大事,一律不问。他两年前初次受贿,曾担忧事情败露,但见新帝毫无察觉,同僚亦不知情,胆子渐渐大起来,原以为只要不是天大的事,凌天赐就不会过问,怎知他竟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
“两年前的黄大人,还算上是忠臣清官,朕不愿你误入歧途,曾给了三次机会,让你回头,怎奈你迷途不返……”凌天赐长指在龙椅上轻轻敲着,惋惜的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可记得朕在你受贿之后,曾涨了你的俸禄?不久又调动你的官职,年初,你的贴身侍卫无故失踪?”
黄远浑身抖如筛箩,原来他初受贿时,凌天赐就已经得知。
“涨你俸禄,便是在提醒你,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要钱财,朕会给你,可惜啊可惜,两年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为官不正,纵容下属,如今竟给朕闹出这种事情……”凌天赐微微叹气,挥了挥手,“来人,将黄远官袍脱去,革除官职,没收家产,贬为庶民。”
“皇上……皇上明鉴,臣一时糊涂,念在臣……”
“你可知这次因盐运使私吞官盐,乾州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凌天赐缓缓起身,往殿堂走去,站在黄远身前,“你当然不知道,百姓以食为天,盐巴虽小,可因盐运使的垄断,乾州一带盐比黄金贵!乾州原先人人自足,可只因这盐,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患上病症,已死了九户人家,九户人家不过是小事,盐运使和当地县令随便就能糊弄过去,可是九户之后,还有九户,要是等乾州百姓都死绝了,朕才将那干盐运使和贪官全都诛了九族,又能弥补他们什么?”
“念在你以前为民做了不少好事,朕才网开一面,将你贬为庶民,你还不知足?”凌天赐盯着他,帝王的威迫迎面袭来。
黄觉双腿发软,连连叩头:“臣谢主隆恩……”
周围官员纷纷垂头,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脊背发寒。他们都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怎料凌天赐竟如此可怕。
凌天赐扫视众人一眼,他不过是杀鸡儆猴,这群臣子正事不做,偏偏咬着他立后之事情不放,还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着实让他恼怒。
不给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他是病猫。
看着此刻鸦雀无声的金殿,凌天赐满意的勾起唇角:“朕幼读万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你们所说之话,朕不是不明白。只是众卿家只要做好本职就好,朕心意已决,至于白飞飞是否贤德,和百官是否清廉一样,朕心中有数。”
这次众人都伏在地上,不再出声。
“立后,只因朕只要她一人,普天之下,再无她人能入了朕的眼。”凌天赐负手说道,“三日后大婚,谁若是给朕搅乱婚殿,现在便可除了乌纱帽,脱去官袍。”
言下之意便是到时百官搅婚,他定会龙颜大怒,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株连九族。
“退朝。”懒洋洋的看了眼伏地百官,凌天赐转身往侧门走去。
“皇上!”百官原先静默,几个老臣率先除去纱帽,哀声呼道。
“皇上留步!”一时间,大半的人都跪地哀呼。
凌天赐却头也不回,径直往内门走去。待他走去金殿后,才长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太监刘衍说道:“让小罐子他们记下除帽之臣,送去御书房。”
“皇上,您该不会真的要革除他们官职吧?”刘衍担心的问道,“那可都是重臣……”
“哼,都是群老顽固,真让人头疼!”凌天赐冷哼一声,那群除帽之臣恰恰是最愚忠的臣子,失去他们就失去了左肩右臂,他还不至于傻到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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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俊秀如美玉雕成的男人握着一卷书,靠着窗棂,看着满园的荷花发呆。狭长的黑眸中闪动着不可探测的光芒,薄唇紧抿,刀裁般的浓眉微微锁着。
“皇上,大殿内群臣还都跪着呢!”不多时,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手指微微缩起,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果然是群老顽固,都过了两个时辰,他们居然还跪在銮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