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音垂眸轻靠在熟悉的身前,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微凉的心下却是被整个溢满,是啊,她是他的臂膀,他又何尝不是她的臂膀呢?他们是彼此依靠的两个人啊。
“还有十日。”头顶上方响起一声微带着叹息的声音。
还有十日,她将成为他的新娘。
还有十日,他将成为他的夫君。
还有十日,他们将会成为彼此的唯一。
轻柔的吻缓缓的落在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浅淡匀称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垂眸靠在祁瑾熠身前的沐音却是悄然的红了耳尖,尽管清冷的面容依旧淡然,但是那洋溢的唇角却是弧度浅然。
感受到身前之人的动作,祁瑾熠眉眼的笑意却是愈发的明显:“音儿,这是害羞了么?恩?”
沐音抚在那腰间的手陡然一顿,继而凤眸一凛,身子一动却已是从那怀中退出了些许,抬眸对上那含笑的双眸,凤眸却是一瞪,轻咬银牙,语态一派淡然:“多日不曾切磋,师兄是打算在书房比试一场么?”
淡然的话语却怎么听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祁瑾熠大笑,冷峻的面容霎时间变得温润生动起来,果然,他的音儿还是那只会炸毛的小豹子啊。
果不其然,笑声响起的当下,本是坐在身前的人已然落座在了下首一侧的位置落定,扬了扬眉,祁瑾熠还是决定不要将他的音儿惹毛,恩,不然后果非常糟糕。
于是乎,立时转移了话题道:“淳王府世子去找你了?”
沐音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是那眉宇之间却是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耳尖的微红还未消散,轻点了下头道:“你都猜出来了?”
“淳王不是个傻的。”祁瑾熠道:“他远比宁振安要精明的多,若是宁振安有他的精明,祁景焕如今怕是已经大势所归了。”
“哦?”沐音淡淡扬眉:“这么说你是早有打算了?”
“不是我有打算,而是父皇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祁瑾熠淡淡道:“轩王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他真正的意图是想让我做出决定。”
略一细想,沐音便已是明白了此话的意思,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师兄的意思是……”
祁瑾熠对上沐音的双眸,唇角的笑意却是有些无奈:“这些年他恐怕也是累了,不管是祁景焕还是其他人,他都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了,或许淳王的态度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算计好的,才会将轩王牵扯进来。”
“你的身体他知道?”沐音道。
祁瑾熠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是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北楚的江山社稷考虑。”
“可是不论是从哪一方面祁景焕都比你更合适不是么?”沐音蹙眉道:“还是说他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庇护?”
一旦祁景焕得势坐上那个位置,即便师兄还是熠王,但是所有的一切也都已经变了,依照祁景焕的心狠手辣不可能会放任任何的威胁存在,必定会想除之而后快。
“或许吧。”祁瑾熠抬眸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开口道:“这些之于我的意义并不大。”
沐音沉默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一个人好好的思量一番,既然那位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所有的事情都要拉开一个新的篇章了不是么。
离开熠王府,已然到了酉时。
去一醉楼打理了一些事宜,便是回了音府。
接下来的两日却是异常的安稳,南侯府的人再未前来,一醉楼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由,只有上官筠时不时地上门送上一堆东西过来。
“这次又带来了是什么东西?”沐音看着疾步而来的上官筠,扬眉浅笑道。
自婚事将近,上官筠不知是从哪里听闻的所谓“十里红妆”的消息,便是时不时地拿着各种东西上门了,从刚开始的布匹到昨日刚送来的首饰,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也有不下二十多件了。
只见上官筠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小音,这次可是我刚从我哥那搜刮来的,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放到嫁妆内应当不会错。”
沐音扬了扬眉,但见上官筠已然从随身带着的袋子内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珠子莹亮透白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看上去甚为精致。
“这是……东珠?”沐音有些不确定的道。
此物她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之前只是从书中看到过一次,却并不曾真正见过,眼下之所以认为这是东珠,也仅是因为此珠与书中所描述的相差无几。
上官筠闻言眸光却是亮了一亮,兴然道:“没错,这正是加间无光东珠,前两日我大哥去蛮市也是偶然得见,一时惊艳就将这六颗全部买下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沐音点头道:“恩,确实很漂亮。”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的,这六颗东珠加上昨日的碎小正珠正好能凑成一套,我那还有两套刚打造好的头饰,等下我让兰诺再去将东西收拾一下带过来。”上官筠一脸的兴奋模样。
沐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觉得我成婚你比我还要上心?”
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嫁妆事宜也都是交由兰诺和文姝两人前去打理的,她倒还真是没怎么在意过这些细节问题,不过幸而两人也准备的十分的充足,该有的也都一件不落的全部准备妥帖了,再加之上官筠前前后后带来的这些可不正是应了那句十里红妆么?
上官筠闻言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你成婚我当然得上心啊,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再说了,你成婚十里红妆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了,可得让南侯府那帮人瞧瞧,离开了南侯府比之前更好,他们算什么东西!哼。”
沐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这确实是上官筠的行事作风,不过,这是她与师兄的大婚,她自然也是十分的在意的,本就没有打算从简,如此倒也算是刚好了。
“你将这些全都拿到我这儿,你大哥那边你怎么交代?”沐音道。
上官流云与上官筠不同,他是一个商人,商人最在意的是什么,那是利益,这么多的东西白白的拱手让人,可不是一个商人该做的事情。
上官筠当即摆了摆手道:“我跟我大哥说了,他说这些就权当做是送给你的贺礼了,你不用在意的。”
沐音淡淡一笑,心下却是想起上官流云那温温如玉的面容,凤眸微微一动,唇边的笑意却是更甚了几分。
朋友,并不拘泥于两个简单的字而已,有时候亲情反比友情更为淡薄。
------题外话------
很羡慕音儿和上官筠两人的友情,上官筠算得上是音儿的挚友~
第306章 要变天了
辰时刚过,一道圣旨却是下达音府。
前来传旨的人依旧是那李公公,此番前来,这李公公显然比之前两次的态度更为恭谨,话也比之之前多了许多,当可谓是有问必答。
“不知皇上此番召见所谓何事?”沐音蹙眉淡淡道。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微顿了一下,李公公接着道:“不过这两日因为南姜公主赐婚的事情,皇上着实是有些费心了。”
略一细想,沐音便已是明白了其话中的深意,勾了勾唇,接话道:“南姜此番和亲的事宜确实是费心,不过此番赐婚轩王倒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李公公敛眉笑道:“沐小姐说的是。”
沐音扬了扬眉,倒是也未再多说些什么。
此番觐见倒是不是同以往一般在宣德殿,而是在御书房。
沐音踏进御书房,便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着身的祁巍正坐在御书桌前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苍劲的面容眉宇微微蹙起,威严之气速起。
微微敛眉,躬身淡淡道:“沐音见过皇上。”
听到声音,祁巍这才将目光从奏折上抬起,冷峻的目光看向眼前淡漠且一身风华的女子,眉梢微微动了一下,沉声道:“免礼吧。”
“谢皇上。”沐音淡淡的道了一句,却已是站直了身子。
“你可知朕今日宣你进宫所谓何事?”低沉且威严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空旷且安静的御书房显得格外的肃穆。
沐音微微勾了勾唇角,凤眸微敛,淡淡道:“沐音迟钝,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哼。”祁巍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要是迟钝,这天下怕是都没有精明的人了,在朕跟前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的性子朕也了解一二,想说什么也不必再掩饰了。”
沐音抬眸,清冷的凤眸冷漠淡然:“皇上想让沐音说什么?”
祁巍冷冷的直视着面前的人,却只见对方神色未变,全然没有半点惧意,半晌,又是冷哼一声:“南姜公主的婚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皇上不是已经将南姜公主赐婚轩王殿下了么?沐音不过女子,不敢评头论足。”沐音道。
祁巍面色一噎,神情越发的冷峻了几分,苍劲的面容也不由得黑了几分:“朕让你说你就说!”
对于祁巍突然而至的怒意,沐音却是仿若没有察觉到一半,浅浅的勾了勾唇角道:“沐音虽未曾见过轩王殿下,但是既是皇子那自然也都是人中龙凤,南姜公主赐婚轩王,当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朕没有将南姜公主赐婚熠儿,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朕?”祁巍冷冷的道。
沐音闻言却是微微的蹙了蹙眉:“皇上不是原本就没有打算将南姜公主赐婚熠王么?又何谈的感谢之言?”
祁巍面色一讪,黑了面容倒是好了不少,顿了片刻,却是突然开口道:“你跟南侯府断了关系?”
沐音从容的点了点头道:“是。”
“你可知道与本家断了关系意味着什么?”祁巍道。
“没有感情的本家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沐音反问道。
“你应该明白一个王妃是要有家族的支撑才能够长久。”祁巍道:“没有南侯府的支撑想要在皇室立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上当初赐婚是因为南侯府不成?”沐音挑唇道。
祁巍神色一怔,当初他之所以赐婚完全是因为熠儿的请求,若不是因为熠儿,他又怎会给熠儿赐婚一个本就不熟悉的人,而且命格又如此怪异之人为妃?就算是南侯府之女,若非没有熠儿的前提,他也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番决定的。
祁巍虽未开口,但是沐音却已是从其神情上知晓了他的心思,扬了扬眉道:“既然当初皇上赐婚并非是因为南侯府,如今又何必在乎我是否与南侯府断绝关系?”
“没有亲情而言的家族有时候非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会成为无法抛开的累赘。”沐音道:“南侯府之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助力,况且由始至终我也从未承认过他的存在,所以也就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断绝关系之说,之所以如此说也只不过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既然你不承认南侯府的存在,为何当初还要回来?”祁巍沉声质问道。
沐音冷沉的凤眸一凛,淡淡道:“十年前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个了解不是么?相信皇上对于十年前的事情也是不能介怀的吧?”
祁巍轻哼一声,他确实是对于十年前的事情有所介怀,不过那也是因为有熠儿在前的前提之下,若非眼前之人是熠儿的王妃,他又怎么会有这个心思去介怀十年前毫无关系的事情?
“你查到什么了?”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沐音神色淡然的淡淡道:“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言明,望皇上恕罪。”
祁巍微微蹙了蹙眉,不过倒也没有多言什么,淡淡的摆了摆手道:“也罢,你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掂量着办吧,凡事量力而行就好。”
顿了片刻,又道:“若是有什么难事,熠儿那边应该会帮衬着你。”
此番话语,虽未言明,但是却也不乏关切之意,沐音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深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浅笑道:“沐音多谢皇上。”
见沐音已然明了其中的意思,祁巍也是扬了扬眉,冷峻的神情倒是松弛了不少,眉宇间的威严也随之淡去了些许,随意的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奏折翻阅开来,淡淡的扫了两眼,而后却是道:“你与熠儿的大婚之日马上就要到了,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妥帖了?”
沐音点头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祁巍嗯了一声,却是不再开口。
空旷而幽深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唯有祁巍翻阅奏折的声音幽幽响起,沐音站在原地,一身风华淡漠风姿,犹如一朵白莲蜿蜒盛开,缓缓伫立,清浊而又卓然,引人侧目。
良久,只听祁巍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你以为这皇宫如何?”
沐音淡淡答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能进入皇宫而煞费苦心,皇宫在所有人的眼里自然是好的。”
“那在你的眼里呢?”祁巍一下便抓住了重点。
沐音闻言凤眸闪过一抹幽光,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道:“虽然皇宫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好的,但是却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喜欢,很多时候这里更像是一种束缚。”
“束缚?”祁巍提高了声音:“你觉得这皇宫是一种束缚?”
“皇上的心思沐音不懂,也无法明白。”沐音道:“但是对于沐音而言便是如此。”
“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挣破了脑袋想要往里挤?”祁巍沉声道。
“沐音方才说过很多人为了能进入皇宫而煞费苦心,但是这很多人里并不代表是所有人。”沐音道:“人各有志,这是无法扭转的事实,皇上可以改变他们的言论,但是却无法改变他们的心意不是么?”
祁巍没有开口。
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也就你这丫头胆大,敢在朕跟前说这些话。”
“你说的没错,对于很多人而言这里就像是天堂,但是对于有些人而言,这里却只是一种束缚,在这困了这么些年,其实早就累了。”
这一瞬间,祁巍仿若是一下老了十几岁,步入了蛊惑之年,白发健苍,老态龙钟,苍劲的容颜布满了深深的鸿沟,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帝王,更像是一个垂暮之年却又饱含无限愁怨的老者,在深深的惦念以往的年岁。
因为之前听师兄提及过当年的事端,是以,此番看到祁巍这般模样,心中倒也猜出了些许缘由来,冷然的眉宇微蹙了下,却是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需要她说些什么,而且她也不想说些什么,心底深处本就不认同的事情,又谈何去说些什么。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对与错,熟是过,皆非物力而所能及也,一切都源自于始终。
过了许久,祁巍低沉的声音才恍然响起:“很多事情并非不愿而所能变更,身为帝王家,有些事情是注定都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