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隆冬,花园里却是扮着新年彩妆,到处摆放着当季的盆栽树木,一片生机盎然,映衬着二人如花笑颜,胜似神仙美眷。
良辰美景,花好人圆。
突然之间,一声厉响打破此等美景。
二人神色俱变,齐齐转头看向屋内。
只听屋内响起炸雷一般的尖叫声:“你说什么,你外公是田济光,田济光,你滚,滚,滚出去!”
话声未落,便见肖婷被白青凤连推带提的推出大门。
而肖婷和李修远则一脸懵的看着白青凤。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容,显然白青凤的变化,让他们始料未及。
“外婆,你,你刚刚不是还是很中意肖婷吗?好好的……”
“中什么意,姓田的忘恩负义了,不得好死,他的后代能是什么好种。给我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的话,别怪我白青凤狠辣无情。”
白青凤在讲这话时,整个眼球外突,面色铁青,双手紧紧的据成拳,似乎真的在努力隐忍着爆打肖婷的冲动。
肖婷听到她这样骂自己的外公,也是怒火中烧。
“原先听玉烟说你是因为年轻时的遭遇才对福西人有误会,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尖酸刻薄,蛮不讲理的死老太婆,你以为我稀罕来你陆家啊,要不是为了陆鸣远,希望他的案子早些了结,要不是因为玉烟喜欢他,你就八抬大轿的请我,我都不来了。你们这些杀千刀,没人性,打着正义的名号,残害无辜的党匪头子。当官了不起,带兵了不起,其实就是披着制服的禽兽……”
肖婷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又素来护短,这白青凤不分青红皂白,一听自己外公的名号,就轰自己,还连带着外公一起骂。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口气。
再说了,外公是怎么死的,她早就听母亲讲过无数遍,心里本就压着一团火。这会,白青凤作为害死外公的同党,还反咬一口骂外公是忘恩负义,简直是黑白颠倒。
肖婷无论如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当即跳起脚来,指着白青凤破口大骂。
白青凤活了几十年了,刀枪火海都见过,就是没有人这样指着鼻子难听的骂过。
这口气也是压在胸口,熊熊燃烧起来。
“好,好,好。你竟然敢污蔑国家政府,好,我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起来。让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好好受点教训。”
白青凤说着,便要叫过保安了。
肖婷也不再怕的,“好啊,来啊,我倒是要看看,这害死了我外公一家的党匪们,又要怎样害死我的,让阎王爷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新政,就是这样迫害百姓……”
听着两人越骂越过分。
“肖婷,肖婷,你消停点行不行。”李修远连忙捂住肖婷,又对白青凤埋怨道:“外婆,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那么冲动。别一听福西省就炸毛,行少地,你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你给我起开。”肖婷那暴脾气一上来,用力的咬一口李修远的手,然后冲到白青凤面前,“叫人啊,叫人抓我啊,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正好,把我们了田家斩草除根,看看能不能把资本主义的尾巴都给割了。”
“你,你,你……混账东西,你们姓田的忘恩负义,为富不仁,你还有理了。看来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没教养的东西。”白青凤一激动就说话不利索。
肖婷却是泼辣惯的,怒视着白青凤,“白青凤,谁没有教养,你有教养,你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和我一个小姑娘急气白脸,你有教养!”
“你,你……”白青凤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鼓着大眼睛。
肖婷不甘示弱,紧紧的盯着她。
双方剑弩拔张,一触即发。
“能听我说句话吗?”蓝玉烟走过去,微微侧身将肖婷挡在身后。
白青凤一看蓝玉烟似乎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满腔怒火就要朝蓝玉烟发泄。
陆鸣远又抢步上前,抱住白青凤,“奶奶,就是杀头的罪也要听犯人把事实讲清楚呢,你何不听他们把话讲完。”
陆鸣远这话讲的好,等于是先维护了白青凤的观点。白青凤喷火的心情终于好受一些。
蓝玉烟清一清嗓子,“听你们的话中意思,就是白奶奶和肖婷姐姐的外公田济光应该是认识的,并且有相当深的渊源,所以白奶奶才一口认定田外公不是好人,对吗?”
“那是当然,田济光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朋友,出卖人民,无顾别人的生死。他就是该死!”白青凤义愤填膺的说着。
肖婷听闻又想反驳,蓝玉烟按住肖婷,面向白青凤正色道:“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些又与肖婷有什么关系?”
白青凤不服气的要反驳,蓝玉烟紧接着又说:“你可曾了解过肖婷的过往,知道她的为人,又是否了解过她的母样,知道她母亲又遇到过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武断的说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试问,哪个做子女的在听到自己的长辈被人这样骂时,会不生气?”
“你也是当奶奶的人了,如果有人这样指着你的孙子骂,你会不生气吗?这不仅仅是维护自己,也是出于对长辈的孝道。”
白青凤眼一瞪,不忿的反驳:“就算你说的对,那也改变不了他外公出卖我们部分,害得我们差一点全军覆没。”
第452章 仇人变恩人
“你胡说!”肖婷终是没有忍住,厉声反驳。
“我外公明明为国捐出了所有财产,只留了一点点作为家用,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说他是资本主义,是人民的罪人,就把他关进牛圈里,各种严刑虐待,最终惨死在肮脏的牛圈里。”
肖婷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还有我几个姨和舅舅,全都死的死,病的病,无一善终。若不是家中的老佣人谎称我母亲是她的孩子,就连年幼的我母亲也难逃厄运。如果我外公真是你说的那种奸诈小人,他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护不住。分明是你们过河拆桥,贪心不足,想吞没了他所有财产。”
“那是他罪有应得!”白青凤怒目相对,“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恶事。当年就是他亲手把我的亲生女儿,交给敌军的。我的孩子,那时才出生不久啊,他怎么狠得下心,就将她交给敌军。”
白青凤不胜打击,几欲站立不住。
肖婷愣住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陆家人都知道,白青凤原本有一个女儿,就是在战争年代失散的,却没有想到,是被人送去给了敌军。
“不可能,不可能,我外公决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就是如此。”白青凤一口咬定。
“事实是,你的亲生女儿死在那次动乱里。是你们所谓的破四旧人士亲手扼杀了她。”大门口突地传来一个冷沉的声音。
不知道何时,陈国富刘香玉和田兰也来到陆家。
田兰原本一团和气的脸,竟是黑如锅底,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恨意。她走上前来了,看着白青凤,“原来我二姐是你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白青凤傻了下,目眦欲裂。
“我原本兄弟姐妹五人,大姐,二姐,三哥,四哥,还有我,那时我还小,家里的产业虽然都被充公了,但是我姐姐们都长大了,他们能赚工分,我父母也还算健壮,都能下地干活。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堆人闯进我们家,见东西就砸,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还把我父母和哥哥姐姐一起关进了牛圈里。那时天热,牛圈里蚊子多,我四哥本就发烧,这样一折腾,没过几天就病死了,我三哥年少轻狂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竟然把我哥拉出牛圈,生生的给几头大水牛撞破了肚子。我大姐受不住惊吓神经失常。我父母年纪本就大了,又遭受这样的打击,在牛圈里关了两年也没有熬过去,只有我二姐终于等到了平反的日子,可是经过这些事得了一身病,也没有几年就去世了。 ”
“也是从我二姐口中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她跟我说,在牛圈里的时候,我父母但凡有一口吃的都要省给她,他们总是说对不住我二姐,原本她是军人的孩子,却在战争时失散了,找不到亲生父母,要不然她根本不用受这个罪。”
“你二姐,她,她多大。”
“具体出生年月不知道了,到今年大概五十一二吧。不过,你竟然说我父母把你的孩子送给敌军,那么可能她就是你的女儿吧。”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照片,其他的……哦,还有一个外银锁,至于其他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了。”
“拿来我看看。”白青凤急切的说道。
“银琐?是这个吗?”肖婷突然从衣领里掏出一枚古银项链,上面坠着一枚两指宽的方形长命锁。
这个银锁因为是外公家留下来的东西,所以肖婷作为唯一的子嗣所以一直当作传家宝戴在身上,此时突然听母亲提起,便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啊,是,就是这个!”白青凤一看银锁,踉跄着上前,将长命锁紧紧的攥在手里。
泪瞬间如脱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这是我出生时,我母亲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女儿出生后,又着急行军,只好把她留在一个老乡家里,为了方便以后相认,所以留了这个当信物,上面铸有我们苗家特有的图案,还有我的名字。”
她翻到背面,角落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古文凤字。
“你,你真是我二姐的亲生母亲。”田兰不敢相信的问道。
“照片呢,照片给我看看。”白青凤急急的说。
田兰:“照片在家里。”
“快去取!”白青凤说着,拉了田兰就往外走,陆鸣远赶紧叫了司机开车,李修远则召集起陆家其他人,一行人一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蓝玉烟家。
因为过年,所以肖婷和蓝玉烟两家都住在一起。
一是为了方便工作,二也是图个热闹。这些年,他们两家早就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了。
田兰进门后,便进了卧室,拿出一个相册。
田家当年是资本家,生活条件很不错,在动乱之前拍了不少照片。
照片中可以看得出来,田家人非常的友爱。
田家外公外婆也都是非常和善的人。
“抄家之后,只有这一本相册了,还有后面几张,是平反之后我找到二姐之后拍的。那时她的神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精神面貌也大不如前了。”田兰一边翻着相册,一边解释道。
白青凤翻着翻着,突地捂着嘴痛哭起来了。
“这田家二姐,跟我妈长得还真像啊。”李修远讶异的说道。
陆振风拿过来一看,果然眉眼非常的相似,一看就是有亲戚关系的。
“没有想到,我大姐真的没有被出卖,还……”陆振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现在你知道的吧,我父亲根本就没有出卖你,反而一直帮你养着女儿。只是造化弄人,害得她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不过,这也怪不得我父亲,要怪,也该怪那些野心家。”
田兰提起自己亡故的亲人,亦是十分生气的。
想当年,若不是自己命大,刚好被以前的老佣人带到乡下去了,而乡下要淳朴,也感念田家是个好人家,所以没有拆穿她的身世,才得以平安长大。
要不然,这田家就真的断子绝孙,在白青凤心里也要一直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白青凤老泪纵横,抬起婆娑泪眼。望着田兰,颤抖着唇刚想说什么,突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453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白老军长!”
“白奶奶!”
“奶奶!”
“外婆!”
“妈!”
“青凤!”
所有人都惊恐大叫,场面一下混乱紧张起来了。田兰离得最近,用力的抱住白青,只见她嘴唇青紫,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已然昏死过去。
“不好,快把她放下,大家散开,不要影响空气流通。我奶奶可能是中风,或者是心肌梗塞。”陆鸣远久病成医,当机立断的说道。
田兰闻言,赶紧将白青凤平放在沙发上,陆鸣远又上前让白青凤的脸侧着。
陆鸣远则抢步上前,用手指用力的按压白青凤的人中,一边不停的喊着:“奶奶”一边不停的给她做心脏复苏。
而这时,蓝玉烟也即时的抓起一旁的电话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所有人都退出两步远,个个担心的看着白青凤。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时候,感觉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白青凤除了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的一些旧伤,平时连伤风感冒都很少,快七十岁的人了,也依旧头发浓密,健步如飞,平时体检,医生也说她各项身体指标十分康健。
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会晕倒。
自古有话,这常生病的人倒是还好,就怕那平时不生病,突然就病了,铁定是大病。
陆家人都担心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个个露出悽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