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进去，就没人镇得住穆老太了。
“爹，要不咱们进去瞅瞅吧，我娘怕是会和张叔闹，这一次要是真的出啥问题，以后咱老穆家的人，生个病啥的，真的没人过来看了。”穆大山冲穆老爷子道。
当初穆老太将张槐树赶出老穆家，老穆家的人，就上了张槐树的黑名单，啥病都不来瞧。
人本脆弱，没有人一辈子不生病。
老穆家的人压根不应该得罪张槐树。
穆老爷子叹了口气，进了屋子。
他对屋里还没给穆香香治病的张槐树道：“老张头，香香……和一般人不一样，她一顿饭得吃掉三四个壮汉的饭量，有时候甚至更多。
吃了之后，她就去茅坑抠喉，将这些东西都吐掉。今个早上，她将老二家的和老五的早饭都吃了，不知咋的就吐了血。
然后她娘就让老四媳妇给扒了一把灶膛灰喝了，接着就成这样了。”
张槐树听了穆老爷子的话，连着叹了三声气。
“你们这是瞎搞啊。这丫头常年暴饮暴食，伤了胃，你们瞅瞅，她的脸还能看吗？头大身子小，分明就是一个大头娃娃。”
张槐树指了指炕上闭着眼睛的穆香香，接着又道。
“吐血是因为抠喉太深，伤了喉咙，可是你们竟然给她喝灶膛灰，如今这些脏东西进了喉咙里，胃里，以后怕是要出大问题。”
张槐树行医数十年，蠢的见过，没见过老穆家这么蠢的，而且这压根不是治病救人，是要人命。
灶膛灰那种东西，是能随便吃吗？
“你少瞎说，我们小时候都是这么治病的，灶膛灰是好东西。”穆老太急着反驳，却被张槐树臭骂了一顿。
“哼，你这把灰要是有用，叫我来干啥？我告诉你，要想让我治病，就甭在我跟前三五二六的。”
张槐树绷着脸问穆老太。
穆老爷子赶紧上前拉住穆老太。
“这事儿你就甭说话了，救活香香要紧。”
穆老太这才闭嘴。
张槐树给穆香香施针完了之后，又对穆老爷子道：“你们家丫头，这一次就算救活了，以后也不能再暴饮暴食，食物必须回复正常人的饭量。
不能再抠喉，要是再犯，我不能保证能够救活她。另外，因为你们给她灌了灶膛灰，她估摸着一段时间是不能说话了，至于啥时候能够好，也得看她身体里的灰啥时候除掉。”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谢谢你，老张头，以前的事儿，是我们老穆家对不住你，香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着的。”
“我手上没药，待会儿你们老穆家的，派个人，跟着我回去，一共是三十帖药，一天一帖，喝完了之后，我再过来瞅瞅。”
“那诊疗费要多少遍？”穆老爷子问。
“出诊费是五文钱，我施针一次二十文钱，三十帖药，二十文一帖，一共是六百二十五文钱。”张槐树回答。
穆老太一听要这么多银子，又要炸毛，被穆老爷子强行按下。
这一次，穆老爷子走到金氏面前，冲还在挠自己手背的金氏道：“老大媳妇，你手里要是有钱，先给香香垫着吧，等老大来了，我和他解释。”
金氏满脸的错愕。
老爷子从来不找媳妇要钱，一般都是通过穆老太。
“爹，我手头上……”金氏想说自己手头紧，其实也就是不想拿出来。
“拿来，你这婆娘，甭以为我不知道大房有多少钱，这些年，我老太婆没拿过大房一个子儿，今儿个就让你给香香治病，不难为你吧？”
金氏满心的委屈，脸上却还是和颜悦色，不卑不亢的。
“娘，我去将大德赶考的盘缠拿出来一些，大德到时候去京城，少个半两银子，应该没啥吧？”
“少给我扯老大，还不快去。”
金氏快步去了旁边自己和穆大德的房间，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诊疗费。
这会儿金氏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她拽着铜钱的手青筋暴起。
“娘……”屋外，穆丹丹和穆英英的声音响起。
金氏重新振作了一下，将门打开。
两个闺女就凑了上来，抱住金氏。
“娘，您受委屈了，我们听到奶骂您了。”穆丹丹道。
“娘，咱们赶紧离开老穆家吧，这儿一点也不好。”穆英英催促道。
金氏却摇了摇头。
“不行，我一定要看着整个老穆家从高处掉到低处。等你们爹的事儿定下来，我再让他们知道我金银儿的厉害。”
金氏如今留在老穆家，就等着看，老穆家这些人开心的样子。
她金银儿嫁到老穆家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那个死老太婆咋对她的，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第679章 动真格的（三更）
“可是我奶这样对您，娘您要吃亏的。”
穆丹丹心疼金氏。
而且穆丹丹自个也不想在老穆家待着，吃没得吃，玩儿没得玩。
“娘不会吃大亏，若是真的做了太过分的事儿，撕破脸皮就是，不过你爹不在，我尽量顺着老太婆来，免得节外生枝。”
“咦，娘，你的手咋这么红？”穆英英拽起金氏的手，疑惑的问。
金氏这才想起，自己麻辣火烧的手。
“也不知道是咋啦，手灼人的厉害。”金氏答道。
“娘，您还是去看看郎中吧，我瞅着有点严重。”穆丹丹也跟着道。
金氏点了点头，她是要去看大夫，不过不能在那个张槐树那里看，他是个庸医，而且他身份低贱，不配给她这个举人夫人看病。
“丹丹，英英，你们两个，最好这几天不要出去，别被老太婆逮着了，到时候让你们做干不完的活儿。”
金氏说完，拿着钱去了穆香香的房间。
张槐树还在等着金氏的诊费，金氏将六百二十五文钱递给了张槐树，客气的将张槐树送了出去。
炕边上，穆老太守着穆香香，啥也不管了。
穆老太这会儿的形象，其实真的差，头发因为和林氏打架的时候散了一大半，脸上也有被林氏刮的红痕。
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疯子。
不过比她更像的是林氏，林氏一头黑发，被揪掉了好几缕，衣裳也在扭打中被穆老太扯烂。
形象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但是林氏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炕上的穆香香。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穆香香估摸着死了好几回了。
“爹，香香既然没啥事儿了，我们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不少的事儿。”穆大山对穆老爷子道。
穆老爷子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个三儿子，稍微多了些感激的神情。
“去吧，今个香香的事儿麻烦你了，老四的事儿，也麻烦你了！”
穆大山却摇了摇头，对穆老爷子道：“爹，我没事儿，倒是老四，这些年，他辛辛苦苦的帮着这个家，不说功劳也有苦劳。
娘不应该这样对老四，不应该这样对老四媳妇。爹，儿子知道，儿子这请求有些过分，但是还是希望您能够对老四一家好些。”
穆大山对这个弟弟，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求穆老爷子了。
可是这一次，四房被伤了心了。
穆大江额头上，那个血窟窿。
刘氏被撞得挪了位的五脏六腑，穆大江就在想，四房是不是也应该像三房一样，分家算了。
等三房穆大山和穆双双一走，穆大江就走到穆老爷子跟前。
“爹，儿子想和您商量件事儿。”穆大江道。
穆老爷子眼皮忽然突突的跳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瞅了瞅眼前的老四。
黑乎乎的额头上，一块雪白的纱布，突兀的存在着。
眼前的这张脸，虽然经过太阳常年晒过之后，沟壑纵横，但是眼神却无比真诚。
“老四，今个的事儿，是你娘不对，我代你娘，给你和你媳妇儿道歉，爹保证，以后你娘不会动手了。”
穆大江摇了摇头。
“爹，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夏夏娘到现在都躺在家里，捂着肚子。儿子看着夏夏娘这样，难受的紧。
横竖家里都只给了四房一口吃的，别的啥也没有，儿子不如去镇上码头搬货，虽然辛苦是辛苦点，但是没人打骂儿子，兴许将来，还能给小初存一笔念学堂的钱。”
“老四，你是啥意思？”穆老爷子一脸疑惑的问。
“爹，我想分家……我们四房想分出去。房子和田地我们都不要，我们四房去镇上睡大街上……”
说到后面，汉子当着穆老爷子的面儿红了眼眶。
今个的事儿穆老太做的实在太过分。
那么大个碗就那样砸了下来，还有夏夏娘，啥都没做错，比任何人都勤快，可被打的永远是她。
穆老爷子心底难受，自己婆娘就是这样的性子。
让她改，是不可能的。
可是不改，老四一家怕是寒了心了。
“老四，我是不会同意分家的。一来，就像你说的，分了家，你没地儿住，二来，你吃饭都成问题。
夏夏到了婚配的年纪，要是分了家，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穆老爷子尽力去劝穆大江，可穆大江铁了心了。
“爹，不管您愿不愿意，儿子下定了决心，明儿我就先将夏夏和小初送到她外婆家去，等夏夏娘身子骨好了。
我就去镇上找活儿，等我存够了可以在镇上租房子住的钱，我们四房就搬出去。”
穆大江想起过去种种，总觉得，自己如今做的这个决定，还太晚了。
他要是当初跟着三哥一起分出去，苦是苦点儿，现在一家四口，应该过得很开心了。
作为男人，作为爹，穆大江这一回说话算话。
“老四，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谁都和双丫头一样。能够挣到生存下来的银子？
咱们老穆家，之所以到现在这样，不正是因为咱们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吗？如今，你要想分开，你想过那些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