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
又是同时开口的两个声音,只是这一回对象变成了余四娘和林氏两个妇道人家,家中的汉子都没有动。
大伙儿似乎都在观望,屋子中央站在的穆家老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布衫子,脸上看不出表情。
“爹,你瞅瞅,这个臭东西,让咱家丢了多少面子?
村里人谁见着咱老穆家的人不是把头别到裤腰带里,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现在这臭丫头反正就要死了,咱何必浪费那钱?
这大哥还要考科举,咱家里还有几个准备送到学堂去的小子。
照我看,等这臭丫头一死,一卷破席子扔山里去得了。
免得以后浪费口粮不说,最后还是要死。”
林氏说起话,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旁的余四娘硬生生的气得岔了气。
之前被穆老太撞的胸口,这会儿也闷的不像话。
简双双这会儿就想撕烂林氏的嘴,娘希匹的,居然想用张破草席解决她,简直不可饶恕。
简双双动了动手指,在自己身上发了狠的挠,想从皮肤上挠出点啥,最好是成年老污秽。
可惜这会儿吐不出了,不然她也给这个黑了心的女人吃一吃她吐出来的污秽。
说到污秽,简双双发现这会儿屋子里那股特有的酸臭味去了不少。
虽然还是臭,但那不是别处散发的,而是她自己本身散发的。
娘希匹的,可惜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然她定要晓得什么仇,什么怨,一个孩子能把自己脏成这样,臭成这样。
“爹,求求你,救救双双,以后……以后我多做些活儿。
家里的活儿我全都包了,您……您在家里休息,我早点起来……”
穆大山突然跪在了穆家老爷子面前。
不管咋说,穆老爷子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才能最重决定自家闺女的命。
穆大山左脸靠近眼睛的地方有块七八厘米的刀疤。
其实也不能叫刀疤,因为是耕田的犁上铁片划得,而且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去年。
穆家老五穆大年帮穆大山牵牛的时候,用鞭子狠抽有了崽子的母牛。
母牛发了狂,撒了欢的跑,伤到了扶着耕犁的穆大山。
那时候流了好多血,穆老太一句不治了,穆大山硬生生的没有去请郎中,就这么挺了过来。
但是闺女和他不一样,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挺过去没关系。
闺女要不治,可就真的没命了。
穆老爷子看着地上跪着的老三,特别是那条蜈蚣一样不规则的疤痕。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穆老太就突然踹开了穆家老三屋子的大门。
“哟,这咋围这么多人哩?都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慌,不下地去干活儿,想吃老婆子了是吧?”
穆老太手往腰间一插,劈头盖脸对着一大家子人就是一阵臭骂。
“娘,我说了吧,我三哥和三嫂要给那个臭东西治病,你还不信。”
穆家老五穆大年狗腿子一样的凑到穆老太面前,开始告状。
“哼,老五,今儿这件事你有功,老婆子晚上给你煮个鸡蛋。”
第9章 治伤
穆老太话音一落,屋里头几个媳妇就变了脸色,特别是林氏。
她平日里和穆老太走的最近,虽然挨骂没少,但是至少不像老四媳妇一样做错事情,直接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可她也没有见过穆老太拿出一个鸡蛋奖励谁。
如今这才打完仗,各家都穷,别说鸡蛋,就连鸡毛平日里也少见。
老穆家统共就五只老母鸡,生蛋的就三只。
另外两只是只会叫不能生的种,所以一天也才三儿鸡蛋。
可那玩意儿就是穆老太的命根子,平日里不管是谁碰一下,都是要挨耳刮子的。
“娘,你说真的?”
穆家老五穆大年嘴裂成了镰刀状。
他也不是傻的,鸡蛋意味着啥,他是知道的,整个老穆家,谁有他有面子?
穆大年整个人飘乎乎的,说话更加不经过大脑。
“还治啥治,咱老穆家孙儿辈还少了啊?
少了个臭丫头也没啥,大不了三哥、三嫂再生一个就是了,多大的事儿。”
简双双手上挠死皮的动作愈发的快了,敢情这一个个都巴不得她死了,好弄卷破草席把她埋了是吧?
正准备开口,余四娘站了出来。
“我闺女你们不治我自己治,就是砸锅卖铁,豁了这条命,我也要救双双,她还那么小,不该死的。”
“哼,贱蹄子,你也不瞅瞅你拿啥治,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空口白话倒是会说。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唱黄粱大戏的,想要啥就有啥。
我老婆子告诉你,这臭东西,说什么也不治,你要再敢给顶嘴,我让老三休了你,让你回家吃自己。”
说完穆老太还冲余四娘淬了一口唾沫,余四娘一时间没躲开,脚上洗的发白的绣鞋就多了一口陈年老痰。
那痰的颜色极其的深重,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会吐出来的。
余四娘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下子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穆老太的话。
“呸,不要脸的臭东西、赔钱货,死了最好,看着就闹心。”穆老太又痛骂了一句。
床上的简双双再也忍不住,手一撑,就准备开口。
“开药方吧!”穆家老爷子终于开了金口,一说话,便定了大局。
简双双的手这才放开,这种时候,还是装傻充楞的好,毕竟她伤还有些重。
简双双分析过了,骂她骂的最凶的人,肯定是余四娘的婆婆。
都说婆婆彪悍,以她在派出所接触过的案例来说,确实有彪悍的。
但那也只是一部分地方彪悍,哪有像这个婆娘,根本就是集各家之所长,五毒俱全啊!
这婆婆毒辣就算了,还有这个喜欢找存在感的穆家老二媳妇。
娘希匹的,就一搅屎棍,哪里有屎,她就来了,忒邪门,也不怕自个掉粪坑里。
简双双脑海中就想着这会儿自己手里有把qiang(枪),把死老太婆和这个穆家儿媳妇打成筛子,再拖出去喂hello|kity!
张槐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是郎中,可不是看戏的,这老穆家平日里看着和谐,这内子里也是又脏又臭。
拿出随身带的药箱子,张槐树拿了瓶治外伤的药粉,撒了些在简双双的额头。
然后拿出一块纱布,将简双双的额头包好。
其实这会儿伤口已经结痂,洗一洗伤口是最好的。
可看着简双双那起了油渣子的头发,张槐树估计没个十桶水是洗不干净的。
做完这一切,张槐树站了起来。
“刚刚处理的是外伤,这丫头还有内伤,需要喝药,最少得喝十天半个月。
一天两贴药,一副药算一贴也就是最少得拿二十贴。”
一说二十贴药,穆老太感觉像是被人挖了心一样,破口就准备大骂,被穆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毕竟这个张槐树在村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万一把今儿的事情捅了出去,老穆家怕是又要被村里人笑话了。
“这一贴药多少钱?”穆老爷子佝偻了身子,接着便问。
“一贴二十五文钱,二十贴是半两银子。”张槐树不紧不慢的说道。
“啥,半两银子?”穆老太打了个激灵,整张脸气成了青紫色。
“这丧门星一贴药要二十五文钱,真他娘的疯了。
一个臭丫头,活剐了当猪肉卖都治不了这些银子。
你给我说给她治个病要这么些银子,不治了,不治了,你给我滚出去。”
穆老太一边说,一边就要撵张槐树,张槐树治病救人这些年,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的,哪有他看别人脸色的。
“哼,不治就等着收尸吧!”张槐树冷哼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余四娘一把拦住了张槐树。“张叔,求求你,救救我家闺女,来生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求求你……”
余四娘话语中的意思就是自己没钱,让张槐树做做好事,救救自家闺女。
余四娘一天的工钱才七八文钱,就算一个汉子,要干上八十来天的活儿,才能凑足那半两银子。
可那些工钱,都被穆老太拽在了手心里,拽的铜钱发了亮。
旁人别说拿了去,就连看一眼,都是要被剜眼睛的。
才打完仗,整个大宁朝国库空虚,各种行业受的波及还未恢复,干的活儿还抵不上一贴药的,大家自然是心底不快。
穆家老爷子心里这会儿也有些犹豫,一贴药几文钱,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可这半两银子,说不多算不多,可少也绝对不少啊,够家里生活好久的了。
“哼,我可不是开祠堂的,有钱治病,没钱别治,省的我一把年纪还被人骂滚蛋。”
张槐树说完还不觉得解气,想起穆老太让自己滚蛋,他又补充了一句。
“咱可事先说好了,出了这个门儿,以后别说治那丫头。
就算是你们老穆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别来找我,我老张家不欢迎你们老穆家的人。”
眼瞅着张槐树就要离开屋子了,简双双咬了咬牙,腾的一下就突然坐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开口,胸口就一阵绞痛,喉咙处也是,像是被刀切过一样。
“双双,你醒了……”
余四娘一把冲到了简双双的床头,扶住坐起来的简双双,还未抚稳,简双双又摔了下去。
摔下去之前,她说了句话,接着便不省人事!
第10章 穆老爷子和穆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