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放下书卷,移过来也夹了块肉吃了,道:“先生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虽然我不能参加考试,但我会按照考试的题目写出章,然后让考官评判,如果他说我能过,那么这也算是你教好了...你没有失败,不用还我的束脩。”
四褐先生看着她道:“我谢谢你啊。”
薛青又捡起一块肉放进锅里涮了涮,道:“先生,你要学我说话也没问题,但我告诉过你,在我的家乡,我谢谢你啊连起来说并不太礼貌哦。”
四褐先生一拍桌子道:“谁愿意学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乡话...吃什么吃,把筷子放下,让你晚读书不是吃东西...我吃东西怎么了...你要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读书...做到不管外物我自岿然不动...还有,为什么都是牛肉,羊肉才最鲜...我要吃羊肉...”
薛青将涮好的肉不紧不慢的吃了,这才挪回去继续拿起书卷,低头道:“因为我不吃羊肉。”
四褐先生哼了声,嘀咕嘀咕一连吃了几口肉,看着读书的薛青,忽道:“春秋你读完了...”视线落在薛青手的书卷,“用尊者讳,敌不讳败,为亲者讳,败不讳敌写篇来我瞧瞧。”
薛青笑道:“这要开始准备考试了?先生你压力大啊。”
四褐先生呸了声,道:“不要油嘴滑舌,快写来。”
薛青便取了笔墨纸思索,一面开始提笔落字,在一盘牛肉快要吃完的时候停笔道:“写好了。”
四褐先生将衣袖卷了卷接过低头看,看罢神情似是激动却没有说话。
薛青道:“先生,是不是写的太好,你很激动?”
四褐先生将纸拍在桌子,抽出戒尺,道:“写的什么狗屁...起来,去给我爬六道泉山三次。”
薛青道:“先生,我第一次...”
四褐先生啪的打过来,道:“第一次也不行,太丢人了。”
薛青道:“哪有那么差劲....”又嘀咕我当年政治议论成绩很好的之类的话,起身扎紧了棉袍,又道,“写的不好你好好教啊,体罚什么的不好吧..应该激励....”
四褐先生道:“惩罚也是激励,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写两篇,写不好,功夫加三成...我看你进步快不快,什么激励能这个...人都是最爱自己的,为了不让自己吃苦才是最大的激励。”
薛青道:“谬论..”虽然如此说还是走了出去,也不用灯笼向雪一片漆黑的六道泉山而去。
四褐先生这才出口气,看了眼扔在桌子的章,几分嫌弃道:“这么烂,怎么拿案首。”又喝了口酒,想着那两个人的谈话,不屑的撇嘴,“既然要考当然是要案首啊,末位谁稀罕。”
旋即又嘿嘿笑起来,“还想着不参加科考...看你到时候被弄进考场惊讶的傻不傻...还有得了案首,紫霞先生惊讶的傻不傻...”想到众人皆傻唯有自己聪明,顿时更加得意的笑起来。
“先生,你傻笑什么?”
薛青的声音突然从外边传来。
四褐先生吓了一跳,气道:“你干什么?”
薛青指了指屋门后的竹杖,道:“我忘了拿这个了...”。
四褐先生呸呸几声,在后羞恼的道:“装什么可怜,是废了一条胳膊也得给我爬去...”然后又微微一怔,这个薛青功夫已经精进如此,转回来自己竟然也没有察觉?
雪夜里那棉袍小身影轻挥竹杖似乎是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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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南方的冰一打赏一万起点币么么哒,合更一章,谢谢大家,又陪我一个月,新剧情开始,新月也要开始了,下个月见。)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乐学
楚明辉一口气跑下了山来到草堂前,草堂前的积雪已经清扫,堆起了两个雪人,穿着厚袄带着兔儿帽的暖暖正哼着歌给雪人戴另一只兔儿帽。手机端 br>
楚明辉跺脚,道:“暖暖,又顽皮。”
暖暖回头看他,翘了翘鼻头:“好看。”又将自己脖子里兔毛围脖解下给雪人围。
楚明辉道:“惯坏了惯坏了。”一面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见一路走来踩的雪被抖落差不多了,才满意的走进草堂。
喧闹温暖扑面。
屋子里摆着两个炭火红红的火盆,围坐七八个少年,张莲塘握着一卷书在堂踱步一面朗读,看到楚明辉进来大家并没有停下,楚明辉也蹑手蹑脚的坐下来,专心听张莲塘念书,很快一卷读完。
张莲塘将书收起,道:“这是我们这次读书会赏析的章,大家畅所欲言便是。”
堂内顿时响起议论声,有少年大声又少年低语,或激动或平静的说着自己的争论着别人的观点。
楚明辉扭头四下看,挪到张莲塘身边低声道:“薛青呢?又被周先生留下了?”
张莲塘应声是,道:“要他仿过秦论写篇古。”
楚明辉忍不住嘎嘎笑:“这家伙连长安府都没出过,能写出什么。”
张莲塘道:“薛青是从外地来的,过的地方怕是不少。”
楚明辉哦了声摸摸头道:“我都忘了他是个外乡人了。”说明他已经融入大家,张莲塘笑了笑没有说话。
楚明辉又道:“不过周先生最近是不是疯了,天天揪着薛青写,真要让她过县试啊。”
张莲塘道:“总要一试。”
楚明辉道:“他才读了几天书...”、
话音未落,张莲塘伸手向外一指道:“薛青来了。”
四周的人听到了忙向外看去,见两个少年人站在草堂外不远处说话,其一个只穿着素布棉袍,面向这边正是乐亭,而另一个少年背对大家,穿着青色斗篷,身形已见颀长。
薛青道:“是这两个题目,乐亭你试做一下。”又将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我做的其一篇。”
乐亭接过道:“先生怎么说?”
薛青道:“先生只说尚可。”
乐亭已经一眼扫过看了大概,道:“我不如你。”
薛青笑道:“且先写来,让先生看了再定。”
乐亭道:“我又不参加科举,怎么总让我也来写?”他身为奴身,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只能等十年后赎身才有机会,这些日子薛青总是与他来讨论章怎么写。
薛青嘻嘻一笑,道:“你不参加科举我才让你写啊...到时候万一压了题,我抄你的,反正你也不能参加,我们不会撞卷。”
或者说让你与我一起参加科举,我如果考相当于你也考了,虽然没有名次,但也算是另类的参加了科举,乐亭一笑,道:“考不可不要怪我。”
薛青哈哈笑,乐亭对她拱拱手,薛青也还礼二人分别走开,来到草堂里解下斗篷,接过张莲塘递来的热茶,一面捧着一面坐下来,道:“今日读的什么书?”加入了少年们的议论赏析。
草堂里不时传出笑声,引得从这边走过的少年们看过来,面色话语里难掩羡慕和向往。
“知知堂又开读书会了吗?”
“不知道这次读的什么?”
“知知堂不招新人啊,说是待科举后....”
“他们现在读书议论写,是为了科举呢...”
“铭有亲戚在按察司,能拿到其他府的往年的题...”
“咿,不是说读书吗?还能为了科举啊。”
“当然啊,你们忘了知知堂的口号了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样议论更加引得其他少年们向往,在社学里便有不少人询问加入了知知堂的少年读的什么书,张莲塘让大家不必隐瞒,毕竟读书会的精华在于他们读完书后的讨论,于是知知堂不藏私的好名声在社学里传开,风头更盛。
更多的人想要跟薛青熟识,以期待能加入知知堂,不过如今薛青并不好结交了.....几个少年学生在一间学舍外等候半日不见人出来,大胆的前从窗户看去,见周先生站着正看一篇,而薛青还在伏案书写。
“完了完了,没半个时辰出不来。”
“又被留下了...走啦走啦。”
少年们低声遗憾着散去。
外边的低语并没有打扰内里的二人,周先生将章看完满意的点点头,道:“大有进益。”
薛青抬头看他道:“先生您看,能过吗?”微微的挤了挤眼。
周先生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神情有些不自在...这也太,太**裸了吧,如果换做是其他的学生,必须戒尺一顿好打,道:“差不多。”
薛青神情轻松笑了,周先生忙轻咳一声,道:“还是要多加练习,以后每日做两篇古再开眼界。”
薛青应声是,又将两篇递给周先生,周先生接过看了,薛青问怎么样,周先生指着一篇道:“这个不错,章法已有精妙。”
薛青忙又问另一篇,周先生没有微微蹙,道:“这篇不行,对于圣贤之论生涩,所以落笔拘束。”看向薛青,“是你先前所做的吗?”
薛青有些意外,乐亭的这篇章她也看了,虽然觉得不算多妙,但没想到周先生会给这么低的评价,她并不怀疑周先生的论断...周先生曾经当过乡试考官,便哦了声,道:“的确读书不算太多。”乐亭虽然已经在社学三年,但因为做工以及照看家庭读书的时间并不多,甚至不如自己这短短半年。
周先生再次看了遍此,道:“读书也是需要悟性的。”说着笑了,“如果是我先看了你这篇,大约不会收你做学生指点你科举了.....因为读不出来。”
薛青愕然,道:“不至于吧。”
周先生看她吓到了,忙笑道:“当然那是以前啊,你现在不是开窍了嘛...现在绝对没问题。”又捻须笑,“大概是诗词的功劳,灵性。”
薛青笑了笑道谢,今日的课算是结束了,她可以回去睡觉了....晚还要继续学。
.....
“你唉声叹气什么?”张莲塘道,看着走在身侧的少年人。
下了几场雪,天又冷了几分,少年人似乎很怕冷缩在厚厚的斗篷里,不过并没有显得小。
张莲塘忍不住伸手在他头划了一下。
薛青道:“做什么?”
张莲塘笑着将手在自己肩头了,道:“好像长高了一些。”
薛青哼哼两声没说话,继续皱眉沿着山路而下,张莲塘又问唉声叹气为什么,才叹口气道:“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跟朋友说啊。”
张莲塘哈哈笑,道:“你还有不会说话的时候?看来是报忧了。”
薛青停下脚看着他道:“先生说你读书没有悟性,读不出来。”
张莲塘哦了声,道:“那做别的啊,我祖父说过我很适合做生意。”
是啊,对于张莲塘这样的大家子弟来说,读书是理所当然的但却不是唯一可做的事,读书只是他们的技能,不是他们的命运,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读书是唯一了,尤其是堵了全部身家的...
“乐亭啊。”张莲塘道。
薛青吓了一跳,瞪眼道:“这你都猜得出来?你成精了啊。”
张莲塘哈的笑了,伸手指着前方,薛青看去见山下一个青袍少年正走来,正是乐亭,不由摇头笑了。
张莲塘便再次道:“原来是乐亭啊。”
是啊,竟然是乐亭,薛青捏了捏袖子里的乐亭写的,真是残酷的现实啊,怎么告诉他?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斟酌
乐亭已经看到了山路并行的二人,加快脚步近前:“莲塘少爷,青子少爷。”
张莲塘与薛青还礼。
乐亭道:“你们要回去了?”
薛青点头:“我下午自学。”
张莲塘则道:“我家里有朋友拜访,告假回去。”不待乐亭说话,又侧身让步,“乐亭少爷快去吧,还要补一下午的课。”
乐亭含笑道谢,对二人再次施礼便向山走去,张莲塘收回视线继续迈步,道:“不用谢。”薛青笑了,跟他。
张莲塘也如同薛青一般揣着手,道:“我始终觉得世间的事不能有定论,乐亭他启蒙晚,十几岁才开始读书,又读书时间少,家没有人指导,除了听先生的余下都是自己摸索,虽然说已经三年了,但对他来说时间并不多。”又看着薛青,“不是说卖身十年吗?还有七年的时间,一切未可定。”
只是七年对于乐亭来说太珍贵了...薛青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不急。”
张莲塘忽的又笑了,道:“有人等急了。”
薛青随他视线看去,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山下,正兴致勃勃的用马鞭抽打路边的树枝,其的积雪被扫的荡下一层层雪雾....郭宝儿啊,薛青忍不住按了按额头,道:“你会友需要人作陪吗?”
张莲塘摇头道:“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