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宋元早要说,但宋婴要专心拜见四大师没有让回禀,宋元忙将事情详细说来,听完讲述明亮的宫灯下宋婴神情依旧平静。
“孤知道了。”她说道,又笑了笑,“看来她是不相信孤了。”
“殿下是太相信她了。”宋元恨恨道。
陈盛前道:“那些官兵也还没见到她真人,或许有什么苦衷....”
宋元打断他,道:“陈相爷,你相信她是那种因为苦衷然后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陈盛默然,那个少...女做事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欺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事。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这是逆贼,这是叛乱。”宋元道,“殿下不可再轻待。”
宫灯下宋婴站起身。
“那平叛杀了吧。”她道,“她既然想要这样,如她所愿。”
宋元应声是,陈盛要说什么最终垂目沉默。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皇权不容玷污,事已至此,只有死路一条了。
......
......
“这个薛青果然来真的。”
宫城外,王烈阳被几个官员拥簇着走向马车,一面笑道。
官员们点头:“现在消息被掩盖,但散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又有人不解道:“相爷,我们真不阻止登基典礼吗?”
王烈阳道:“为什么要阻止,手书没拿到,民间还有一个自称真帝姬的,真是从未有过的登基大典啊。”
背负这样的声名登基是一辈子的污点,在臣子面前抬不起头啊。
有官员低声道:“如果那薛青是真的,将来....”
如果薛青是真的,此时不管不问,将来胜了,他们是否会被追责?
王烈阳啧了声,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他们蒙蔽的,不知者不罪,要我们做些什么,也得先让我们多少看清一下将来啊.....”
现在么,杀一些黑甲卫喊一些口号逃匿如狗,将来如何可看的不太清楚呢。
官员们笑着应声是,到了马车前,有人掀起车帘,有人搀扶,将王烈阳送马车,又热热闹闹的拥簇着沿着御街驶入京城的夜色。
京城的夜色不复往日的繁闹,街遍布的官兵让夜色里行走的人们都加快了脚步。
脚步匆匆,身影快速的穿过几条街,敲响了一间宅门,敲门急促,仔细听又有节奏,随着声音落门咯吱打开。
“还是好冷啊,快来壶热酒,冻得我要拉肚子了。”那人跺脚搓手夸张的说道,一面急急忙忙的冲进去。
开门的小厮呸声笑:“真是懒驴磨屎尿多.让你出去办事总要这样那样.....”
伴着笑骂门被关,悬挂的灯笼照耀匾额知知堂三字。
拉肚子的人被直接带到一间房内。
“春阳少爷让我告诉大家,得到的最消息她杀了黑甲卫又写了....”他急急说道,话没说完,室内有人冲他嘘声,打断了。
“知道了。”那人说道。
知道了?来人眨眨眼,旁边一人转过头对他眨眨眼,来人便恍然,这人是裴焉子的小厮,那没办法了,焉子少爷又快了一步,他耸耸肩看向室内,只点着一盏灯,坐着站着十几个年轻人,此时围拢张莲塘。
灯前张莲塘手里握着一薄窄纸条凝神看,似乎面写了晦涩的天书。
有一个面容激动又带着羞涩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在说话。
“.....钱袋是晚盘账才发现的。”他手里捏着一个粗布做的小钱袋,扔在街毫不起眼那种,唯一不同的是面绣着一个红色的篆书知字,“书铺里的掌柜知道轻重,立刻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亲自送来,唯恐其他人说不清,我,我也怕其他人说不清,我亲自来...”
“常树,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好几遍了。”张双桐拍着他的肩头,越过他肩头看向张莲塘,“这三次娘终于说话,说的什么?”
一眼看到窄条其实只有两个字。
张莲塘道:“干吗。”
干吗,是问他们到处铺散知知堂标记的书册具找她干吗吗?楚明辉嘿嘿笑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字念出来,娘们气气的。”他说道,搭着一个年轻人的肩头,粗腰一晃,嘤咛一声,“干吗?”
年轻人们笑起来,有人拍打楚明辉有人摇头,但每个人的脸都难掩激动欢喜。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总是让人开心的事。
“能干吗啊,担心她嘛。”有人道。
“怎么回话?”还有人几分紧张,“写什么?”
大家以前书信来往多的很,但这次总还是跟以往不同了,年轻人们低低的议论起来,昏暗的室内变得嘈杂。
张莲塘的视线终于从窄条移开了,抬手道:“笔。”
张双桐笑道:“莲塘哥终于看懂这两个字的信了。”
张莲塘道:“是的,看懂了。”看向大家,“她不是在问我们要做什么,而是问我们,做不做,干不干。”
哎?什么?做不做?干不干?
干吗?干...吗?
是干吗!室内顿时热涨,浓墨重重滴落在纸。
干!
第九十章 告示
三月春暖,雨后马蹄纷乱踏破泥泞,路的行人忙避让,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泥水,惊呼声低声咒骂混乱,抬头看这队人马直向前方的城门。!
这是一行四十多人的骑兵,手有刀剑,背绑缚弓弩,斑驳的铠甲在春日里没有黯淡,反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像镰刀一样劈开了大路也劈开了城门,长驱直入无人敢阻。
“是追捕秦贼余党的。”
“他们有尚方宝剑呢,可不敢阻拦。”
“什么尚方宝剑,不懂不要瞎说,那叫军令。”
“反正是他们想杀谁杀谁....这么说,黑甲卫到我们这里了?太吓人了。”
城门前急着进城的民众引发些许纷乱,但核查依旧严苛。
“大人放心。”官府里,三个官员面对厅堂里站立的将官说道,“我们这里城门一直核查很严,但凡有生面孔全部都登记在册。”
府衙通判还拿出厚厚的册子。
将官道:“只查城门不行,还要全府范围搜查,挨家挨户每个村落都不放过。”
三个官员对视一眼。
“可是,黑甲卫不是已经被清除了吗?”知府迟疑,“最近我们境内没有再发现,这大肆的搜捕扰民啊。”
同知和通判大人也纷纷点头,尤其是现在到了春种的时候。
“我们会在城门严查,通缉告示也县镇乡都传到,大人请放心,一旦有可疑人等...”他们说道,话没说完被将官打断了。
“现在不是只搜查抓捕黑甲卫和薛青的踪迹。”他说道。
不是?那搜查抓捕什么?官员们不解。
“杀了黑甲卫的人。”将官道。
......
......
官厅的门砰的被关了,走过的官员有些惊讶停下脚,看着门外四个铠甲冷面兵丁镇守。
官员对身边的官员有些歉意。
“王知县,看来不巧,知府大人现在见不了。”他说道。
王知县年纪轻轻最多二十岁,清秀雅,含笑道了声无妨:“我改日再来便是。”
引路的官员道:“想来这边很快说完了,王知县先来我这里喝茶等等如何?”
王知县施礼道谢:“那叨扰了。”
官员连连道怎会怎会,他举人出身,在这些进士们面前总有些自惭形秽,不过这个少年进士没有丝毫的倨傲,公务也做的非常好,勤勉不糊涂,清正不鲁莽,赴任半年得到下一致好评,这种官员将来必然要有大前程,当然要交好。
“王知县是长安府人吧?”官员引着王知县向一旁走去,一面随口闲谈。
王知县应声是:“长安府的。”。
“真巧,我这里刚有说是长安府当地的茶,你尝尝看是不是地道?”
“好啊。”
王知县跟这官员,又回头看了眼知府厅堂外的四个兵丁,收回视线跨过门槛。
......
......
“大人,铲除黑甲卫的不是官兵?”知府肃容低声问道。
同知和通判也都看着将官,神情好又似乎隐隐猜到什么。
将官道:“不是,是逆贼薛青。”
逆贼薛青杀了逆贼黑甲卫....三个官员对视一眼,这种关系...
“不仅如此,薛青大逆不道。”将官道,“还留下了这些东西。”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知府接过,同知通判也都围过来,三人看到纸的字神情骇然。
“竟然...”他们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
将官道:“薛青不止一个人,是一伙人,他们或许伪装成马贼山匪藏匿,现在要搜查他们的踪迹,但这件事必须隐瞒。”
三个官员再次看了眼纸的字,这种事还真是不好宣扬,神情又有些复杂,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啊。
“是,我们明白了。”他们肃容说道,“我们会重新书写缉拿书,以排查山贼马匪的名义,不放过任何一个陌生可疑人。”
又商定了一些细节,将官便告辞要去继续巡查,知府亲自送出去,回到厅堂同知和通判还处在这个消息的震惊。
“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同知说道。
通判道:“这么看来当初她在宫门前说的是真的。”
薛青在宫门前喊我是真帝姬的话,州府这种官员级别已经传开了,对于这件事朝廷解释是秦潭公的阴谋,逆贼之言不可信。
现在不可信的逆贼已经铲除了黑甲卫,且表明与黑甲卫不两立......
那么那句话也自然不是秦潭公的阴谋,而真真切切是薛青说的....
她是真帝姬。
三月的风吹过,知府打个寒战。
“呔,你瞎说什么!什么她是真的!”他低声喝道。
通判忙道:“我是说她在宫门前说那句话的事的是真,不是说她是真的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