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她伸手抱住了薛青,然后才看到了眼前倒下的男人,以及薛青手里的铁棍…..地燃烧的火把灯笼照耀着,其血迹浓浓滴落…..她先前以为的杀人是别人在杀人,而现在似乎…
啊啊啊啊一串尖叫从女孩子口洒出。
薛青反手将她拉起,又踢了柳春阳一脚,道:“走。”
柳春阳被一脚挑起一个踉跄,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兵器相撞呼喝声不断一片混乱。
有人跑过来倒下,也有人在他们身后被砍杀,自然也有人冲向他们,柳春阳听到身后有惨叫声还有血溅在他的脖子,他始终没有敢回头,所以不知道那是刺客杀仆从的血,还是冲来的被薛青杀了的刺客的血。
他涕泪四流,手脚并用要逃离这个噩梦,这一定是噩梦。
喧闹声叫喊声在整个双园炸开,身后的呼喝声渐小,而前方却又响起了兵器交击声,伴着车马嘶鸣火光四起。
“车马车马...”柳春阳喊道。
车马那边也不安全了,敢来刺杀宗周这样的人,必定人数不少布置周全,薛青抬手将他拎起来。
“不要车马了。”她道,一手夹着蝉衣,一手夹着柳春阳疾步向前。
柳春阳跌跌撞撞,感受这只手的大力,以及从腰里伸过来竖在身侧的那只铁条.夜色遮盖它的形容,但可以闻到其浓浓的血腥气。
杀人...薛青杀人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剧烈的呼吸,或者说柳春阳和蝉衣只听到自己呼哧的喘气,柳春阳被薛青挟持着跌跌撞撞的东跑西跑,他自己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又是要去哪里,只知道被带着跑,似乎薛青他还要熟悉,终于前后都没有了呼喝刺杀声,一道墙也出现在眼前。
“爬。”薛青道。
柳春阳被推到墙边,这这怎么爬啊...双园的外墙都很高的....柳春阳手脚发软扶着墙,然后摸到一根绳子...薛青已经扶住了他的双腿,猛地将他推了起来。
柳春阳哇哇叫着慌乱的抓住绳子....
“爬。”薛青再次道,“先翻墙头。”
柳春阳吸着鼻子颤抖着用力的抓着绳子向,身下一双手稳稳的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将他托起,从腿到脚,他借着这力气用力的攀爬,终于抓住了墙头....家里管得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爬墙,原来一点都不好玩....
柳春阳翻了墙头,坐在墙头看着身后火光四起,不由再次哭起来。
“拉。”薛青的喊声从下边传来。
柳春阳看到蝉衣被托了起来,他哭着伸手去拉,一点点的抓住了那女孩子的手,死死的搂着墙头一手用力的拉着。
蝉衣却他会翻墙,很快手脚并用的翻来。
“薛青薛青。”她哭着喊道,胡乱的伸手向下想要抓住薛青。
薛青并没有需要他们相助,将绳子在墙下捆好,三下两下翻。
“蝉衣,搂住我。”她道。
现在她说什么是什么,蝉衣伸手搂住她的腰,耳边听得薛青道搂紧了不要松手,便身子一歪人向下跌去,她尖叫着死死的搂住薛青,跌坠一停,原来薛青抓着绳子脚也蹬墙面,三下两下滑落到地。
脚挨到地面蝉衣腿一软,手还牢牢的抓着薛青没有放开软倒在她的背。
薛青拍了拍她的手,掰开。
“我呢。”柳春阳的哭声从传来。
薛青道:“抓着绳子下来。”
柳春阳哭道:“我不敢...你为什么不背我。”
薛青晃了晃绳子,道:“我接着你,别怕。”
柳春阳呜呜的哭,“我动不了了。”
也不怪他吓成这样,先是看了妖怪吸血,接着遇刺杀,这孩子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场景......薛青道:“你不下来,我走了。”
这威胁够吓人,柳春阳哭着抓住绳子向前滑,手脚发软哪里抓得住,滑了没几下啊的一声脱手跌下来,薛青稳稳的接住他,半跪在地减缓冲势。
柳春阳再次哭起来。
薛青道:“别哭了,等安全了再哭。”
听到这话柳春阳哭的更厉害了,竟然还没有安全吗?
“快走,走的越远越安全,否则被当成同伙,对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我们的....算你是柳家子弟也不行,且说不定将你们柳家都打成同伙。”薛青道。
那可是妖怪,柳春阳立刻爬起来。
薛青拉起蝉衣,道:“你可能走?要不要我背你。”
柳春阳心道都没有问我,当女孩子真好。
蝉衣摇头:“我没事。”她咬紧了牙关,这么危险薛青将她救出来,绝不能拖累他。
薛青道了声好,将手里的铁条插回背后,又从地捡起一个包袱背在身,一手拉着一个奔走,柳春阳和蝉衣跌跌撞撞的跟着向远处疾行而去。
双园所在并不算太偏僻,附近有镇子,开着一些行脚店,供进出城短途郊游的人歇脚。
“我们现在去那里。”薛青道,站在大路指着前方,“然后换干净的衣衫,春阳少爷我们同窗游玩饮酒作乐,没有人知道事发时我们在这里。”
适才看到他们的那些人都死了。
柳春阳吸着鼻子点点头,夜色昏昏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也可以想象这个少年一脸一头一身血,一身土,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大家谁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薛青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别怕,没事的。”
要是换做听和想,柳春阳听到谁说没事,一定会啐他一脸,这怎么可能没事,太可怕了,然而此时听薛青说来,觉得几分心安,虽然眼前这个少年他矮一头,但现在能站在这里,都是靠他,要不然他不是死在那个妖怪手里是那个刺客砍来的大刀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向薛青的腰间.....那个杀人的兵器是一直藏在身吗?
这个薛青,竟然会杀人,杀的还是刺客。
薛青没有在意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走了,等到了镇子我们安全了。”她抬脚迈步,一手拉着蝉衣,柳春阳擦了擦鼻头跟。
三人沿着路疾步而行,前方镇子已经可见,灯火明亮,这里有几家行脚店做的特色吃食颇有名气,日夜客人都不少,双园的动静暂时还没有传开惊动这边,三人加快了脚步,忽的前方的薛青停下来。
柳春阳蝉衣如今一切听她,忙也跟着停下,神情紧张。
薛青道:“有人。”
又有什么人?刺客?还是妖怪的人?柳春阳身子僵硬下意识的抓住了薛青的手。
薛青带着他们闪到路边的沟壑里,直到这时柳春阳才看到视线里出现一点灯火,晃晃悠悠飘飘忽忽,宛如鬼火,他不由打个寒战。
薛青怎么提前看到了。
念头纷乱灯火越来越近,所幸并不是鬼火,而是一盏灯笼,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走在路。
这条路是通向双园的,白日或者还有捡柴牛马粪等人行走,这些日子因为宗周居住在双园,这些人也被禁止来,所以一向很安静,更不用说晚。
算有人来也非贵即富,车马仆从涌涌,这一个人提着灯笼独行是怎么回事。
灯笼昏暗看不清后边的人脸,但有低低切切的说话声传来。
柳春阳竖起耳朵,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我妹妹...我妹妹被选了...我妹妹...”
薛青道:“我去。”
去哪里?柳春阳道。
(感谢秋至風露繁打赏和氏璧嘻嘻~明天见胖友们。)
第一百零七章 回头
薛青哪里都没有去,在路边沟壑里一动不动。
柳春阳和蝉衣便更不敢动,连呼吸都停下了,看着提灯人走近,也终于看清这是个矮矮胖胖的十三四岁的少年,灯笼映照的神情有些呆呆,念道着妹妹妹妹。
那少年念叨着走过去了。
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或者妖怪....柳春阳喃喃。
薛青道:“是社学里的同学,张撵。”
是同学吗?柳春阳和蝉衣看向她。
薛青看着路向双园走去的身影,道:“他妹妹被选了。”
蝉衣啊了声道:“那岂不是还在双园?”
薛青点点头,看着路远去的灯笼,道:“这麻烦了,这小子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那岂不是送死?光有那个妖怪够可怕了,现在那里还有见人杀的刺客。柳春阳道:“叫他回来..”
这孩子心底还不错,薛青看他一眼,道:“只怕叫他回来也不行。”
不行吗?柳春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看着薛青,听薛青叹口气道:“..吃人嘴软啊..”
吃人?柳春阳吓了一跳,他现在不能听到吃人这两个字,刚要说什么,薛青按着他的肩头站起来。
“你们在前边的镇等我。”她说道。
啊?柳春阳和蝉衣都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蝉衣抓住薛青的手颤声问。
我是男人,柳春阳想道,站在原地忍住了手,看着薛青,然后看到薛青从腰里抽出那根铁棍,他啊的一声,伸手抓住了薛青的胳膊,道:“你要做什么?”
薛青道:“不做什么,我去看看,劝他回来。”
劝吗?柳春阳和蝉衣看着她,用什么劝?
薛青道:“不要耽搁时间。”她很轻松的挣开了两人的手,将背着的布包扔给柳春阳,“换衣服,等着我。”说罢跃出沟壑。
蝉衣伸手掩住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涌出来哭着喊了声薛青,大概是被这女人哭的影响了,柳春阳觉得自己也想哭。
薛青回头道:“别怕,没事的。”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蝉衣和柳春阳下意识前一步,但一眨眼间那少年消失在夜色里,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要去做什么?”柳春阳喃喃问出这个问题,身边只有女子的啜泣声作答。
夜色的路灯笼摇摇晃晃缓慢却坚定的向前,一阵风吹过,灯笼忽的向下跌落....它并没有跌落在地,而是被一只手抓住,同时另一只手揽住了向前扑倒的人。
薛青用灯笼照了照怀里的张撵,虽然被打晕了,少年的嘴唇似乎还在抖动喃喃,想到他几乎句句都把妹妹挂在嘴边,对于这个少年来说,他小一岁的妹妹其实撑起了整个家,突然失去了支柱,他怎么受得了....这个日常懦弱连跟苏方争执一句都不敢的少年,最终向双园来,或许他也不想做什么,是想要到妹妹所在的地方去。
薛青将他放倒在路边的沟壑草丛,看着他道:“你去有什么用,要真正的救出你妹妹,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默然一刻,将手里的铁棍举到眼前,两端皆扁平的头在灯笼下偶尔闪过寒光,打造的时候是真的没想这么快用到它....
“既然如此,我薛青,收钱办事,童叟无欺。”她道,吹灭了灯笼放在一旁草丛里,转身向双园疾步而去。
她要去杀人了,杀的不是别人,是宗周。
这个念头在见到张撵之前并不存在,虽然她那时已经开始杀人,但那只是因为那些人要杀她,阻拦了她的逃生,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求生者,现在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却又回头转身去往双园,那里此时刺客正在厮杀如同修罗场。
蝉衣已经顺利救出,巧的是宗周杀人借口落水,那蝉衣的落水也更让人信服,或许还会故意拖延打捞,且又有刺客出现,宗周会分心去查刺客,有足够的时间让蝉衣离开了。
但张撵的妹妹不行了,宗周或者大怒将她们借机杀掉,或者留待路慢慢杀掉,总之是一个死,每个人都会死,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薛青并不想当救世主,她也救不了所有人。
但现在她看到张撵了,不能不管….其实也可以不管的,张撵与她其实并没有多深的关系,她只是恰好在听严先生的课,恰好坐在他旁边,很多时候多是张撵在絮絮叨叨,她跟他说的话数都数的清…..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同学,连结交之心都没有。
现在她居然为了他的妹妹要去杀人,杀的还是宗周,整个长安城大小官员乡绅名流连言语都不敢得罪的人,这真是太疯狂了,她只是想老老实实的读书求学然后当个教书先生。
但是没办法了,现在只有杀了宗周,这件事才能了结,宗周死了那些女孩子们才能活,大家也才能更安全。
薛青摇头叹气,忽的又想到四褐先生的临走之前的话。
“不要惹事…”
他是不是猜到她会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