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心里惴惴不安,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也变得很差,唯恐天子一道圣旨降下来,直接就把他赶回老家种地去了。
傅七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得看天子的态度,我只负责如实禀报战况。”
常意拍了下脑门,懊恼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徐集的计划!”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先想办法把眼下这道难关度过去再说吧。”
说起这事儿,常意越发愁苦:“敌军有四十万人,且一个个都精壮强干,还刚打完胜战,正是气势最凶的时候。咱们只有二十万人,远不是敌军的对手,这场战咋打啊?”
傅七说:“我已经在信里写明了咱们这里的情况,天子应该会派兵来增援,咱们现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拖到援军到来就行了。”
常意盘算起来:“算上送信的时间,再加上调兵遣将的时间,要等到援军来凉山关,起码也要二十来天,咱们能撑到那时候吗?”
“撑不到也只能咬牙撑着,咱们总不能放弃凉山关逃走吧?”傅七说这话时,特意看了常意一眼。
常意急忙表决心:“咱们肯定不能放弃凉山关!”
事实上,他的确有想过带着二十万人直接离开凉山关,这样他就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力量,以待来日反击。
可这事儿他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暂时不敢说出来,毕竟事情还没糟糕到非要弃城逃跑的地步。
而傅七则在想着江叔安临行前的嘱托。
两人坐在地上,背靠在护栏上,各怀心思。
就在这时,一个副将急匆匆地顺着阶梯跑上来,他见到大家全都蹲着,也赶忙蹲下身去,拱手说道:“大人,外头有锦衣卫来了!”
傅七和常意都很意外。
傅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先一步开口:“是哪个地方的锦衣卫?你说具体些。”
“来了两千锦衣卫,为首的那人叫顾斐,他说是奉天子之令前来督军,这是他的令牌。”副将将一枚沉甸甸的金属令牌递上去。
傅七接过来看了看,又转手递给常意。
常意说:“令牌看起来是真的,他们人呢?”
副将答道:“他们还在南门外头,没有大人的命令,属下不敢让人进来。”
常意将令牌还回去:“让他们进来吧。”
“喏!”
副将双手接过令牌,转身跑下城墙。
傅七在听到顾斐的名字时,心想果然是他,这个时候愿意来凉山关的锦衣卫,也就只有顾斐了!
不一会儿,顾斐大步走上城墙,他穿着绛红色的鱼鳞服和黑色披风,单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城墙上的风很大,吹得黑色披风肆意翻滚。
傅七提醒道:“快蹲下,小心敌军的箭!”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一只箭矢飞上城墙,直直地射向顾斐的面门!
顾斐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直接抽出绣春刀,刀刃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箭矢撞上刀刃,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随后箭矢被甩出去,摔在地上。
城墙上的众人都被他这利落的身手给惊呆了。
顾斐收刀入鞘,大步行到傅七和常意的面前,蹲下身,抱拳一礼。
“二位大人,我是奉天子之令前来协助作战的,这是天子的亲笔信。”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过去。
傅七接过书信粗略地看了一遍,转手递给常意,常意看得比较仔细,确定信件无误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折叠好还给顾斐。
顾斐收好信件,问道:“眼下战况如何?”
第1007章:俘虏
常意将眼下的局面大概介绍了一遍,傅七帮忙补充了几句。
顾斐默默地听着。
常意说:“依我看来,咱们现在就在这里待着,以静制动。敌军若是继续射箭,箭矢的消耗肯定会很大,我就不信他们的箭矢是无限供应的,到时候此消彼长,最后的局势肯定会偏向咱们这边。咱们还能借此拖延时间,一直拖到援军到来,运气好的话,咱们兴许还能翻盘。”
顾斐皱眉说道:“你能想到的事情,火罗王肯定也能想得到,他不会让我们如愿的。”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负责盯梢的兵卒喊了一声。
“敌军有动静!”
众人立刻绷紧神经。
顾斐单膝跪地,单手按在护栏上,透过护栏上的孔洞往外望去。
他见到西沙的甲士们动了起来,原本密不透风的盾牌随之一阵晃动,片刻后,十几个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汉子被推了出来。
这些人的手脚全都被绑着,看起来像是俘虏。
一个西沙人骑着马、举着盾牌冲到城墙下方,用蹩脚的南楚话喊道。
“南楚的龟孙们,你们的人在我们手里,你们要想让他们活命,就乖乖地把城门打开!你们要是不开门的话,我们就把这些人一个个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楚的弓箭手们就齐刷刷地拉弓射箭,箭矢如雨般落下。
那人也不慌,一手举起盾牌抵挡箭矢,一手抓住缰绳掉转方向,骑着马跑回甲士组成的屏障后方。
西沙人逼迫俘虏们抬起头,好让城墙上的人能看清楚他们的脸。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照亮了整片大地,也照清楚了那些南楚俘虏的面容。
城墙上的南楚将士们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喊道:“是祥子!那人是祥子啊!”
“旁边那个好像是二牛,他被西沙人给抓了!”
常意厉声喝道:“都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嚷嚷,就以军法处置!”
众人立即闭嘴噤声。
大家嘴上不敢说了,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的那些俘虏,那些人是他们的同袍。
什么是同袍?
同袍是一起吃住,一起战斗,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
眼下,他们的兄弟被敌军抓了,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心焦?
将士们的心情变化被傅七和常意尽收眼底,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开城门是不可能的,可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同袍被杀害,他们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西沙人举起刀,将一个南楚俘虏的脑袋砍下来,血淋淋的脑袋滚到地上,鲜血喷溅而出。
身后的西沙人发出高兴的欢呼声,仿佛是在庆祝什么大喜事似的,有人甚至一脚踩在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直接一脚将头颅给踩裂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城墙上的将士们见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紧接着,西沙人再度举起刀,这次他没有砍掉南楚俘虏的脑袋,而是砍掉了南楚俘虏的一条手臂,那个南楚俘虏疼得浑身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西沙人就像是猫逗老鼠似的,看着俘虏在地上挣扎,过了一会儿,西沙人再砍掉俘虏的另一条胳膊,然后是左腿,再然后是右腿……
最后那个南楚俘虏是活生生被折磨而死的。
城墙上方,一片死寂。
傅七一拳狠狠捶在护栏上,双目赤红。
这群王八蛋,实在太阴险了!
他们明明可以一刀杀掉俘虏,却故意折磨俘虏。
这种折磨不仅仅只是针对俘虏的,更是针对站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的!
大家看着同袍在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给他们一个痛快都做不到,强大的心理压力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西沙人还在继续虐杀俘虏,虐杀的方式越来越残忍。
火罗王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光靠这些俘虏,是不可能让南楚打开城门的,但他可以借此动摇南楚的军心。
只要军心一动,接下来的战就好打了。
常意不忍再看下去,他扭开头,看向遥远的天空。
傅七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这群西沙狗贼杀个精光!”
顾斐忽然开口:“给我一万人,我要出城。”
常意和傅七都是一惊。
常意很不赞成:“城外现在已经被敌军给占领了,对方有足足四十万人,你只带一万人出去的话,等于是去送死啊!”
傅七了解顾斐的性子,知道他不是那种做事喜欢逞强的人,他既然提出这个请求,就肯定是有了计划。
“常节度使,您先别说话,让顾镇抚使把话说完。“
顾斐说:“我打算带人从侧面突袭敌军。”
常意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徐集之前就想从侧面突袭西沙的主力军,结果反被火罗王杀了个干净,你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只会重蹈覆辙!”
顾斐却道:“正因为有徐集的大败在前,火罗王才更加想不到咱们会故技重施,这个时候突袭敌军,肯定能有奇效!”
常意顺着他的话细想下去,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火罗王肯定想不到南楚在偷袭大败之后,还不死心地再来一次偷袭。
顾斐又道:“要是运气好的话,我兴许还能把那些俘虏救出来。”
常意不敢置信:“你确定?”
“我不能确定,只能试一试。”
常意看向傅七。
“你觉得呢?”
傅七沉吟片刻:“我觉得顾镇抚使的话有道理,可以试一试。”
常意犹豫了下才道:“那好吧,给你一万人,你去突袭西沙大军。记住,要小心行事,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喏!”
顾斐拱手告辞,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傅七问道:“我媳妇人呢?”
傅七说:“她在伤兵营。”
顾斐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下城墙,翻身上马,直奔伤兵营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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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章:微微,是我
等他一走,常意就扭头看向傅七,问道:“顾镇抚使的媳妇也在咱们军营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