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174节

张眉妍看着她,暗暗抓紧了手指。

张峦与张敬互视一眼,心中各有计较。

蓁蓁的话,提醒到了他们。

他们一时都不再说话,只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几名族人与张彦互视一眼,最终由族长看着张峦说道:“可你不孝乃是事实——若想从除族文书上去掉这一条,也并非不可以。只是,我们与你行方便,你亦要与你兄长行方便。”

张峦仍旧不语。

见他这般沉得住气,族人更加直白地道:“你大哥在京中为官,这座宅子理应归他所有。此外,他需照养儿女,你们二房便将名下田产铺子,皆交予你大哥打理。”

宅子的房契在张老太太手里,她与张老太爷既也要被除族,那么按理来说,张彦除了大房的私有物和柳氏的嫁妆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说是除族,倒更像是分家,可即便是分家,也没这么个分法儿。”张敬语气平淡地说道:“说白了,除族的恶名我们得背,还得将一切拱手赠予你们。”

呵呵,这算盘打得有多响?——直要将他的耳朵都快给震聋了。

“就是这个道理。”张彦懒得掩饰,笑着点头。

“痴人说梦!”

张老太太嫌恶地看他一眼,捏着除族文书的手抖了抖,扬手就要将除族文书撕毁。

“祖母,不可。”张眉寿快一步拦下,将文书拿到自己手中。

她等的就是这几纸文书呢,撕了可如何是好。

张敬见得侄女的动作,眼睛微微闪动,而后给张峦递了一记眼神。

“还有什么旁的要求吗?”张峦面色平静地问道。

族人们怔然一刻。

来得太过突然的胜利,总会让人有些反应不及。

张彦笑着道:“倒算你知道该如何取舍——除此之外,只还需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与我这个兄长磕三个响头,咱们之间便算两清了。”

“这个好说。”张峦语气一丝不苟。

张彦却微微皱眉。

他即便是傻子,也听得出这话里有话。

即便张峦再不愿被冠上不孝的名声,却也不该丝毫恼怒的情绪都没有。

“只是这话你不妨留到公堂上再说不迟——若衙门判我与你磕头赔罪,多少个我都磕得。”

张峦说话间,看也未看张彦的脸色,径直又对着一应族人说道:“事不宜迟,请吧,诸位。”

祠堂内一时有些躁动。

“你要上公堂?”族长冷笑道:“你们日后若还想在京城立足,就当清楚眼下不应如此意气用事。”

话里话外皆是威胁。

他们族人众多,张彦又是进士出身,自然有底气说这话。

张敬似笑非笑地道:“不必族长担忧,是非黑白,今日咱们就去公堂之上辨上一辨。”

实不相瞒,他眼下已打了三成腹稿了,急得心里直发痒呢。

“这可不是商量。”张峦丢下最后一句话:“待我击了鼓,递了状纸,自有官差前来相请。”

族人纷纷皱眉商议起来。

“老二,慢着!”

张老太太凝声喊住儿子。

张峦背影一滞,叹口气,刚要试图说服母亲,却听张老太太震声说道:“扶我同去,我要亲自击鼓状告!”

259 对峙公堂

京城府衙前,鼓声震天,吸引了许多路过之人驻足围看。

“击鼓者何人!”闻声而出的衙役询问:“所诉何事?”

张老太太停下手中击鼓的动作,扬声答道:“民妇张云氏,状告家中长子、翰林院修撰张彦忤逆不孝,罪大恶极!并张家族长唯利是图,与之勾结,妄图将我等除族不谈,更要借机侵夺宅屋田产!”

这话在人群中惊起了千层浪。

这穿戴与气质俱不普通的老妇人,竟是要告自己的儿子不孝!

且对方还是个翰林!

翰林院那等人杰地灵,专出国之栋梁之处,如何会有这样的不孝子?

须得知道,自古以来不孝可是重罪,更别提是被生母告上衙门了!

还有人隐约记得,上一个被生母来此处状告不孝的,此时坟头草已经长得三丈高了。

四下议论不休。

“多谢。”人群外,一个代谢书信的摊子前,张峦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亲手写好的状纸便与张敬一同挤进了人群中。

衙役已将此事禀于了京城府尹程然。

程然一听对方身份,亦是微微一惊。

按理来说,这样的门第,极重清誉名声,最是不愿被人当众议论看笑话的,眼下闹到衙门来,想必事态不轻。

“升堂!”

程然起身去换官服。

张彦等人赶到时,已经阻拦不及。

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王八蛋竟卸了他们的马车轮,害得他们现在才赶到!

正跟着王守仁东奔西走的范九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并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反弹。

公堂之上,张彦刚刚出现,一句“冤枉”刚落地,那边的张老太太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母亲!”

张峦张敬围上前去,人群中的宋氏等人亦大惊失色。

母亲重病多日,可吐血还是头一回,看来当真是被气到极点了!

人群中亦是一阵哗然唏嘘,许多人看向张彦的眼神已不掩痛恨。

跪在那里的张彦气得想要捶地。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论起吐血来,他这些时日吐得不比谁多!

“老太太的身子可还好?”程然见状询问道。

“多谢大人,民妇且还撑得住……”张老太太语气虚弱,无力地被张峦和张敬搀扶着。

见她坚持,程然唯有吩咐差役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其坐下听审。

“如此体恤老弱,程大人果真是个名不虚传的好官啊……”

此举引得百姓们纷纷称赞。

张老太太道谢后坐下。

这口血她在嗓子眼儿里憋了许久了,就等着这一刻呢——傅大夫事先说过,她心中郁结又中了香毒,连吃几服药下去,定是会吐血的。

这污血吐出来之后,她觉得整个人由内至外都通畅了许多,至于虚弱无力?

呵呵,在表演这上头,谁还没点儿自己的想法了?

“张彦,你母亲兄弟状告你不孝长辈,勾结族人妄图侵占父母兄弟宅屋商铺田产,你可认罪?”程然肃容问道。

“大人,绝无此事!”张彦愤然指向张峦和张敬:“是他们狂妄悖逆在先,因不甘被除族,便唆使蒙蔽家母,污蔑于我!”

几名族人出言附和。

路上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

其实他们半点不愿掺和进来这场官司里,可那除族文书被张峦攥在手里,横竖也脱不了干系,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那便先说一说你为侵占二房财产,不惜杀害亲侄污蔑二房,又欲毒杀亲母之事——”

张敬语出惊人。

张彦脸色大变,威胁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若乱说,便是污蔑朝廷官员的重罪!”

这该死的老三怎么又掀出这件事情来了!

程然的脸色变得凝重,抬手示意张敬往下说。

张敬言辞清晰,逻辑条理分明地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隐去了不该说的部分。

“大房柳氏招认之后,已畏罪自尽,张彦便欲将一切罪责推向柳氏。可柳氏先前因触犯家法被禁足,乃是张彦不顾家母反对,执意将其放出,这才使其有了作案的机会。且那日张彦与柳氏一同前往二房相逼之时,立场分明,足可证其乃是同谋之实。”

张敬最后说罢,深施一礼:“请大人明鉴。”

程然看向张彦,眼中含着审视。

他为官十载有余,断案无数,手下几乎没有过冤案——张敬话中是否存有污蔑的嫌疑,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了分晓。

此人虽言辞巧妙,可确无半点漏洞。

“大人,口说无凭!”张彦只咬死这一句话。

那些人证,不管是大管家,还是那个郎中,皆是柳氏出的面,如何也扯不到他身上来!

人群中却隐隐已有骂声。

而此时,站在张眉寿身边的张眉娴,忽然站了出来。

“大人,我可以作证!”

她声音响亮,却隐约带着颤意。

张眉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而后,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上一世若大姐有这样的勇气,兴许便不会落得一个在婆家受尽委屈之后自缢身亡的结局了。

“堂下何人?”

“被告张彦之长女!”

四周响起惊异的声音。

张眉娴定声道:“方才三叔所言,句句属实,张彦与柳氏合谋作恶,乃是事实!”

张彦看向她,恨不能以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这个孽障,怕不是讨债的恶鬼!

张眉娴还在往下说:“那日他将柳氏私自放出,将祖母气病昏迷,却始终未去看望一眼,这不是胜券在握的蓄谋又是什么!”

人群低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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