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给他安上别的罪名,他还要思量片刻,可说他让人冒名顶替他女儿?
呵呵,他若有这个心,有这个能力和魄力,此时又何以会窝窝囊囊地病倒在家中?
他这两日不是没想过将女儿抢出来,只是还未及去做,罪名倒先落到身上来了!
“我苍家仅此一女,已被你们捉去,眼下反倒还要污蔑于我苍家,这是何道理!”苍斌怒极:“小女被抓当日,诸邻皆看在眼中,我竟不知何时有了这等瞒天过海的本领!”
孙止听得皱眉。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倒真要被眼前苍斌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给蒙骗了!
“倘若我不曾记错的话,你家女儿今年至多十岁之龄,因何被捉去的已值豆蔻?”
即便要蒙混过关,也该找上年纪外貌相仿的!
这不是拿旁人当白痴来糊弄吗!
苍斌听得冷笑数声,似觉得他荒谬无比。
“我唯有一女,数日前刚过罢十三岁生辰,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倒是不知孙百户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疑心苍某竟另有一位十岁稚龄的女儿?”
孙止眼神变了又变。
这怎么可能?
他亲眼见过的!
“公子……不能进去!”
此时,一道身影疾步进了内室,仆人神色紧张地跟在后面,生怕出差池,想拦却没能拦住。
“父亲。”
苍鹿脸色紧绷,半大的身影挡在父亲身前。
“不知我父亲犯了何事?”他语气戒备,视线就落在孙止的方向。
孙止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
这个……才是他见过的!
那日在茶楼内,他带人追寻一位冲撞了大国师的醉汉,在二楼包间内,意外瞧见了一位长得极好看的女孩子,好看到令人无法忽视!
他彼时已在暗下替宁通物色过几名貌美女子,每每送到宁府,总会得些好处,当时几乎下意识地就动了歪念头。
可那女孩子年纪尚幼,瞧着出身也并非穷苦人家,他便想着先问清身份,日后再徐徐图之。
那样的容貌,再耐心等上几年,必然会出落成绝色,到时若经他之手送到指挥使面前,便是一记大功!
但谁知宁通近来忽然改了癖好,在看腻了那些正值妙龄的女子,甚至风韵犹存的妇人之后,竟转而迷上了稚龄的女孩子。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茶楼里见过的小美人儿。
但因对方身份使然,却不好贸然动手。
谁知刚巧遇到以活人祭天求雨!
他深思一番,想到了这个主意,这才拟了画像呈给宁通。
宁通一见,果然狂喜。
接下来的事情,按照他的计划,一直都极顺利……他本以为好事将成,可却临时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他只当苍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暗中做了手脚让人顶替,可、可……
面前的孩子竟被人称之为“公子”,说起来话也是一副男孩子的声音和腔调!
而观其双眼,似乎有些异样……
他记起来了,他曾听闻,苍百户有一子,自幼眼盲!
好像也有人在他耳边拿取笑的语气说过,苍百户仅一个儿子,因生来难养活,不知听信了哪路算命先生的鬼话,竟穿裙戴珠,当成了女儿家来养——魁梧高大,性情耿直刚烈的苍百户,儿子却养的不男不女!
他当时跟着哄笑过,也没过分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多数人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脑子里不过是个傻小子穿裙子的好笑画面罢了,又焉能想象的到这小子生得也如女孩子这般……不,甚至比女孩子还要像女孩子!
况且,那日他在茶楼里说“原来是百户家的小姐”之时,根本也无人出声否认啊!
若不然,他又何至于误解至今日,又酿成如此之大的祸事!
孙止脸色不停变幻,心情复杂的程度无以言表。
盯上的猎物,一朝雌变雄,这种感觉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要如何向指挥使交待?
难不成跟指挥使说——让您看着画像都能流出口水来的……其实是个男孩子?
想到这么说的后果,孙止的身形晃了晃。
苍斌见他忽然神色古怪不说话,不由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眼下你我不妨同上公堂,叫上证人,辨一辩孰是孰非!”
孙止不知要作出什么表情才好。
辨?
呵呵,他即便长了一百张嘴在身上,又岂能将人家的儿子辩成女儿?
“……打搅了。”
孙止默默收回长刀,朝着苍斌拱手赔罪。
苍家上下:“??”
此人,脑子……有事吗?
“是小弟贪杯,吃醉了酒,请苍兄见谅。”
孙止吃力地说完这句话,便看向一旁的手下:“走——”
手下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真的看不明白。
已要走出内室的孙止见他迟迟未跟上,一颗心更是焦躁之极。
“聋了吗?还愣着干什么!”
在苍家上下人等诧异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之下,手下这才脸色怪异地跟上去。
什么事儿啊这是,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
苍鹿脸色反复着。
他因目不能视,故而听力尤其出众。
方才那孙止开口,他忽觉有几分熟悉。
定是在何处见过……
“父亲,他们到底为何而来?”他连忙问道,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与他有关的事情。
苍斌却忽然跌坐回床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他本积郁抱病,方才又被怒火攻心,眼下卸下防备,心神陡然松弛下来,便再也支撑不住。
“老爷!”
“父亲怎么了!”
……
孙止提心吊胆地回到大永昌寺,来至寮房之中,得见眼前情形,却是大惊。
284 灵感被激发
不止本该守在房外的随从不见了人影,房内也是空空如也!
且屋内整整齐齐,就连先前被掀翻的桌子也恢复了原位,那些杯盏茶壶碎片亦不见了踪影。
这些且罢了,可是床榻竟也被收拾得整齐干净……
就好像从没人踏足过一般。
吃了那种药的指挥使忽然离去已经足够稀奇,若离去前再使人收拾好一切,未免更加不可思议。
若是出了事,可这里既无打斗痕迹也不见半点血迹。
指挥使的马车还在寺外。
就说明人还在寺内!
那指挥使会去了哪里?
莫非是药劲上头,失了理智,直接冲去了罗汉殿?
细细想来,禽兽般的指挥使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是如此,必然要闹大,到时善起后来可就麻烦了!
孙止压下心底的诸多猜疑与未曾消散的恐惧,抬脚出了寮房。
他带着手下一路冲到后罗汉殿,却根本未见到宁通等人的影子。
他随手抓住一名僧人,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问。
今日指挥使来此是避人耳目的,他们也扮作普通随从,是以除了章拂身边的几名僧人之外,寺中其他人根本不知他们的身份。
“章拂法师在何处!”孙止语气焦急地问道。
僧人有些惧于他的气势汹汹,强作镇定答道:“法师……法师此时应在后院禅房中打坐。”
孙止这才松开僧人,转而朝着寺庙后院而去。
可行至一半,脚下忽然极沉,视线也随之变得十分模糊。
几乎是须臾之间,再不及去思考缘故,人已经倒了下去。
那名紧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亦不例外。
夜色中,棉花从菩提树上无声跃下,来到二人面前,一手抱起一个就走。
姑娘给的迷药当真好使的过分,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为过。
棉花一路悄无声息地将二人带离了大永昌寺,来至了后山处。
“姑娘,齐了。”
他随手便将两个人扔在了地上。
同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还有四五人,其中包括宁通在内。
张眉寿“嗯”了一声,道:“你先去把风。”
棉花下意识地点头,旋即又意识到这话极有深意。
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