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22节

张彦语气缓和地劝着母亲,“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儿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张家的以后着想。”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张家!”张老太太怒气难消。

“母亲,咱们不说,岂会那么容易传出去呢?”张彦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跟邓家那边说好了,退掉跟三丫头的亲事,这事只有咱们家里人知晓便罢了,暂时先不传出去,待日后妍儿嫁了过去,便对外说起初订下的正是妍儿,不知怎地被传成了三丫头……到时时隔已久,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张老太太听罢,看着大儿子和大儿媳。

还说没有算计。

这岂止是算计,甚至是早有预谋。

张老太太心中情绪复杂,又觉有几分痛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她还要将张家的颜面放在头一位。

但有一点,她必须得提醒大儿子了。

“你想这么做,先得问问你二弟答应不答应。”大房的算盘固然打得‘周全’,可此时分明是最坏的时机。

如此一来,等同要本就暴怒的二房将委屈咽下不说,说不定三丫头的亲事也会被耽误。

柳氏赶忙道:“二弟和二弟妹那边媳妇去说。”

邓家那边,她再想办法。

张老太太没再看她,既没同意也未阻止,只心烦意乱地道:“都回去吧。”

柳氏想替在祠堂受罚的女儿求情,然眼瞧着老太太脸色难看,便将话咽了回去,未再不知进退地多言。

老太太眼下的态度并非同意她的做法,只是无可奈何了,关键还要看接下来怎么做。

张彦和柳氏行礼退了出去。

堂门外,一直站在廊下的少女见他们出来,眼中俱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父亲真是好开阔的眼界啊。”看起来已有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容清秀,说话的语气却鄙夷失望。

她起初听闻此事,还以为父亲被蒙在鼓里,全是柳氏一人的唆使,可方才所闻,无疑推翻了她的想法。

张彦皱着眉看向她。

这是他的大女儿、张家的长女,张眉娴。

张眉娴是张彦的原配所出,其母在她两岁那年便因病早逝,次年柳氏就进了门做填房。

张眉娴跟柳氏不合,这些年来在家中的地位十分尴尬。

好在,张老太太心疼长孙女,一直护着宠着,才不至于让她的处境过于艰难。

“你懂什么?谁准你在此处偷听的?”张彦斥责道。

“我是不懂。”张眉娴一双凤眸扫过柳氏,眼中鄙夷之色愈重:“可我至少懂得礼义廉耻,人伦道德——近墨者黑,果真不假,父亲如今的做派、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区区孩童都去算计的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什么邓公子与三妹不合,所有的不合,分明都是柳氏和她的两个孩子的蓄意为之。

包括被邓誉时时放在心上的那件事,也根本不是二妹所为!

033 无缝可入

柳氏听得脸色一沉。

张彦则已经举起了巴掌,朝着长女挥去。

“岂有此理!出言如此悖逆不孝,看来当真是为父对你疏于管教了!”

张眉娴躲开他的巴掌,张彦挥了个空,脚下趔趄了半步,可见是下了大力气的。

“没被管教好的是父亲才对!父亲没资格打我!”

张眉娴红着眼睛转身离去,对身后张彦的暴喝充耳不闻。

柳氏眼底闪过讥诮,很快掩去。

等她将眼下这件事情办成了,再抽出手来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会做人的女儿。

……

当晚,柳氏便去了海棠居。

同时,让人连夜去邓家送信给邓太太,邀邓太太明早过门一叙。

邓太太不识字,不放心让别人读,便去了丹房找邓常恩。

邓誉从沽春楼回来之后,已经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如实告知了他们。

“依我看,定是张家大房弄出来的事情!”邓太太愤然地道,“我如今是看透了,他们是想将女儿硬塞给咱们誉儿,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如今又送信邀我前去谈话,明摆着是想借着私会这件事要挟咱们呢。”

而她越想着柳氏这般上赶着将女儿嫁过来,就越觉得是柳氏在高攀,随之越发觉得张眉妍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

“真是丢人。”邓太太自以为高尚地啐了一口,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张彦虽说有机会在太子面前露脸,可太子年幼着呢,日后谁做皇帝还……”

她自觉说起朝堂之事是见多识广,却被邓常恩皱着眉打断:“住口!这样的话岂是你我可以妄加谈论的?”

传到锦衣卫耳中,便是死罪!

邓太太被他斥得有些后怕,遂闭上了嘴。

邓常恩决断道:“任凭张彦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咱们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将誉儿的亲事再次定下来——好不容易退掉一个,再来一个,图得什么?”

他依附着的大国师继晓在朝中一手遮天,他对自己日后的官途也极有信心。

于是又道:“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丢人的是张家的女儿,誉儿是男子,有何妨碍?再过几年,真到了议亲的年纪,想挑什么样的姑娘不行?张彦那个闺女,誉儿若真喜欢,到时讨来做个妾就是了。”

邓太太被他说得如梦初醒,又沾沾自得。

对啊,她净想着张彦进士出身,都能给太子讲经这一点了,却不想来日方长,有什么好急的?

“你还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丈夫这么说,邓太太也不气,反而在心底生出认同来。

当初想方设法地给誉儿订下跟张眉寿的亲事,可不就证明她的目光不够长远吗?

“老爷说得对,此事不必着急。”她心里有了决策,遂觉得底气十足。

如此一想,她完全不必出面理会想要高攀的柳氏,任由他们着急去。

而且,这么一闹,张家反而又落了一个把柄在她手中,正如老爷所说,男女私会,丢掉名声的只会是女儿家而已——

张眉妍的名声若是毁了,那受影响的可不单单只是张家大房。

书香门第,最注重的可不就是门风二字?

她那两千两银子没准儿还能趁机再涨上一番呢!

邓太太越想越觉得运筹在握,当机立断地将柳氏差人送来的信给撕了。

柳氏次日当然没能等到邓太太过来。

她此时是从所未有过的心焦。

昨晚她在宋氏那里竟也没能讨着好。

当时张峦也在,她刚一开口,张峦就下了逐客令。

她那些想拿来糊弄向来心软的宋氏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

想到近日来几乎都是同进同出的二房夫妻,柳氏揉了揉疼痛的眉心。

就连腿不能行的三丫头,甚至都没听到她为此哭闹过。

整个二房的气氛,仿佛一夕之间忽然变样了。

她即便有心要使什么手段,却有了一种无缝可入的无力感。

这情形跟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二房这些年来,夫妻不睦,上下不合,宋氏耳根子软,心里又藏着苗姨娘这根巨刺,所以以往只要她略施小计,宋氏必要大闹一场。

张峦一颗心全系在宋氏身上,因此入仕不顺,心性难振。

几个孩子也跟他们不亲近。

这样分崩离析的二房,个个自顾不暇,焉有可能再顾及到其它?

柳氏原本想,将张眉寿患了腿疾之事透露给邓太太,对这门亲事早已不满的邓太太必会生出退亲的想法来,她趁此表现一番,让女儿取而代之——

只要她说服了婆母,四分五裂的二房还不好糊弄吗?

可谁成想,不单不好糊弄,还反将了他们一军,将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先是张峦竟腾的出手来揪出了义龄纵火之事。

再有那日她与邓太太谈话时,张眉寿让人送了阿蜜那个疯丫头过来恶心她,拆穿了她的算计,让邓太太心里生出了犹豫。

她正想着如何化解邓太太的疑虑之时,却又冒出了妍儿私下约会邓誉之事——从事后态度来看,二房分明是早已得知,却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就等着带着老太太去抓现行呢!

做事向来没有心底儿的二房这究竟是怎么了?

浑浑噩噩的一家子,是突然吃了什么清心净窍的神药不成?

柳氏越想越头疼,疼得仿佛要裂开。

“去请郎中来!”

二房的人有没有吃药她不知道,但她真的得吃了。

……

张眉寿觉得,这世上最能清心净窍的神药,应是家人之间的爱和包容。

有了包容,就有了理解。

爱意越多,得到鼓励,力量便越多。

力量充沛时,五感敏锐,思维清晰,自然什么牛鬼蛇神都难以近身了。

风邪入体,是因体虚。

杂谈上也说,那些附身的恶鬼,多是选上意志不坚、神智不明、阳气不盛之人。一身正气者,往往让它们退避三舍。

所以,强健体魄与心志,是辟邪和挡退小人的关键。

张眉寿一边想,一边扶着阿荔缓慢地走着。

午后,张秋池捧着一只长形锦盒来了愉院。

昨日张眉寿说想跟他学画,他很高兴,今日特地出门买了些颜色漂亮的彩墨。

张眉寿见他来,便让丫鬟奉茶,又摆了新鲜的瓜果。

这些看似简单的招待却让张秋池心里一阵暖意涌现。

他想到昨日三妹让他跟着一起去沽春楼,显然是出于一份信任,并未将他看作外人,于是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朗起来。

张秋池刚要将彩墨打开给张眉寿看,愉院里却来了客人。

邓誉是头一回进张眉寿的院子。

034 有话想跟你探讨一下

张眉寿很意外他会来找自己,是也猜不到他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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