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再好不过,张眉寿连忙道谢。
想到骆抚兴许不愿与宋家人往来,她便又说明了京城张家所在。
骆抚在心底笑了一声。
女娃娃还挺善解人意。
但他面上只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再次挥手赶了人。
该问的,该说的,都已说完了,这一次,张眉寿干脆地告了辞。
藤椅之中,骆抚轻“嘶——”一声,忽然坐直了身子。
“茯苓,快些过来。”
茯苓快步走来:“先生,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骆抚神色紧绷。
茯苓凝神听了好一会儿,茫然摇头。
骆抚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这里,你靠近些。”
茯苓神色复杂地侧耳。
究竟哪儿有什么声音?
他怕不是聋了?
“……是头发想要钻出来的声音,你难道听不见?”骆抚满脸惊奇,不见玩笑之色。
茯苓愕然沉默。
先生这心理作用,会不会太强烈了些?
……
五日之后,是张眉寿的生辰。
这一日,恰好落了雪。
“姑娘!”
阿荔欢快地跑进来:“您瞧这是什么!”
329 烟火
阿荔手中拿着一封信。
“谁来的信?”
坐在梳妆镜前的张眉寿打着哈欠问道。
“是老爷的信呢!”阿荔笑着说道:“那送信的人说,他早两日便抵达苏州了,特地等到今日才送过来!还说是老爷特地交待了他,不可早一天到,亦不可迟一天到!”
张眉寿听得弯起唇角,随手将信接过。
此时,宋氏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手中端着托盘,盘中一只青花瓷圆碟,碟内是四只刚煮熟还冒着热气的鸡蛋。
“母亲,父亲来信了,您快来看。”张眉寿站起身,朝宋氏走去。
宋氏神情惊喜,连忙接过打开。
信纸有厚厚一沓,头一张第一句,便是——遥祝蓁蓁生辰吉乐。
宋氏一句句地念给女儿听。
张眉寿也凑在一旁看,而早在宋氏念完之前,她已看罢了信上内容。
这一页,满满皆是一位父亲的念叨与关怀。
张眉寿不禁觉得感动。
宋氏将念完的第一张信纸放到一旁,又去看第二张。
正要继续往下念时,神情微微凝滞,又掀至下一张。
而后,再下一张……
直至到最后一张,宋氏都未有再念出半个字来。
张眉寿默默无言。
因为除了第一张之外,其余整整九张,皆是父亲写给母亲的!——她可都数着呢!
“都是问候你外祖父和你舅舅他们的,不读也罢……”宋氏虚伪地解释道。
虽然在他们刚抵达苏州时,张峦就已送来了问候岳父和大舅哥的信,且还特地让人从湖州送了好些补品和特产过来。
这件事,张眉寿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未去拆穿母亲善意的谎言。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还占了一席之地来着——相比之下,只能顺带着出现在字里行间的鹤龄两个,才是真正该哭的人呢。
宋氏没急着看信,而是让女儿站在自己面前,由她取了那煮熟的鸡蛋,一颗颗地替张眉寿从头滚到脚,嘴里边说着吉祥话。
不多时,云姑姑送来了宋成明亲手做的长寿面。
“外祖父竟会做面食?”张眉寿惊讶不已。
“表姑娘怕是不知道,两位姑奶奶和老爷幼时的长寿面,可向来都是老太爷亲手做的。”云姑姑笑着说道。
当然,还有老太太的那一份——但今日显然不宜引人伤怀。
看着这碗面,张眉寿心情愉悦。
外祖父的身子,在日益转好。
先前田氏悄悄给母亲配的几张调理身子的方子,母亲用得极好,她只说是从婉兮处得来的,母亲也没有怀疑。
来到苏州后,母亲找了大夫看了那方子,得了大夫点头,便又给了外祖父用。
外祖父的病,与母亲的病,确是大有相似的——起因皆是心病,乃多年郁结所致。
再有大夫开的汤药,一同服用,加上近来身心舒畅,她眼瞧着外祖父的气色在慢慢转好。
望着窗外飘落的小雪,张眉寿心情极好。
一整日下来,宋家上下欢声笑语不断。
晚间,雪渐渐停了下来。
宋福瑜几个提议要去园子里玩雪。
苏州已有数年冬日未曾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了,一群孩子都欢喜稀罕地紧。
张眉寿不大愿意出去。
她身边一整日都围满了人,这会子刚安静些,正打算早些钻进被窝儿里,抱着汤婆子看画册——玩雪什么的,那都是孩子喜欢做的事情,她去凑什么热闹呢。
偏偏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个死缠烂打,非要她去不可。
二人说尽了好话,撒娇耍赖,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张眉寿在心底笑着叹了口气。
这两个臭小子为了让她出去玩儿,倒也是使尽全身解数了。
看着二人期待的神色,张眉寿心底少见地一软,点头答应了他们,一手牵起一个往外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上一世,哪怕这两个混账做尽了荒唐事,可是待她的心,却是始终纯粹的。
姐弟三人刚踏出房间,张延龄便悄悄对她说道:“二姐,待会儿扔雪球,咱们三个一起——有你在,表哥们定不好意思动真格儿的,到时,你记得挡在我们前面,给我们制造机会!”
“是呀二姐,母亲说生辰当日是不能挨打受欺负的,表哥们定会让着你。”
张眉寿脸色一僵。
这才是他们非拉自己出来的原因吧!
呵呵,说好的用心纯粹呢!
张眉寿一巴掌拍在了张延龄的头上。
“我偏不与你一队!”
“二姐!”
张延龄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张鹤龄也央求起来。
姐弟踩着积雪,三个渐渐走远。
此时已是酉时中,天色已暗,可宋家偌大的园子里,却被尚未清扫过的积雪映照得有如白昼。
丫鬟小厮提着风灯跟在后头,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们追逐嬉戏间,笑闹不停。
“表妹,你怎么又躲去亭子里了!”
宋福琪大声喊道。
打一场雪仗——可是他为表妹精心准备的生辰礼呢,多么特别。
张眉寿坐在亭中,抱着手炉,正要答话时,忽听得头顶响起一道闷雷一般的声音。
众人皆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而此时,只见夜空中快速升起一点光亮,随着“砰——”地一声响,那点光亮顿时炸开了来,流光溢彩刹那间在夜空之中绽放,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哇,快瞧,是烟花!”
张鹤龄语气惊喜。
只是那盛开的烟花不过瞬间便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不待令人心生失落时,紧接着,又响起了烟花升空的声音。
张眉寿也出了亭子,仰头去看。
一团紧跟着一团的烟花相继在空中绽放,且范围在渐渐扩大,待半刻之后,入目竟尽是华彩漫天,越发紧密而盛大的烟火,似乎要将整座苏州城的夜幕都全然遮蔽起来。
张眉寿看呆了去。
这得……多少银子?
巧得是,她没什么过于脱俗的喜好,偏偏就爱看烟火。
上一世,每逢节日,她总要带着阿荔站在宫中最高处,远远眺望城中绽放的烟花。
只是总隔得太远,远不比眼下身临其境来得震撼。
管它多少银子呢,反正又不是她的银子!
张眉寿看得极开心,极尽兴。
城中百姓们也都纷纷出来观看,孩童们欢呼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