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302节

静妃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

她自然是想去长春宫看一看儿子的。

宁贵妃生性苛刻,不顾情面,平日里她若是无事便去长春宫,即便明面上是向宁贵妃请安,顺带着想见一见淇儿,亦会遭到冷眼与敲打。

宁贵妃一直防着她,不愿让她与淇儿走得太近。

事实却也如宁贵妃所愿了——淇儿同她,半分亲近之情也无。

想到此处,静妃自嘲地笑了笑。

可母亲爱子,乃是天性,更何况她在这深宫之中看似还算风光体面,实则却形单影只,便是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还要处处谨慎,生怕哪一点惹了宁贵妃不满。

她与长姐,本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自幼最擅的便是趋利避害,察言观色——可若非是实在没有办法,谁又真的甘心做一个任打任骂,时时端着笑脸的可怜人?

说句实在话,这些年磋磨下来,她早已失去了当初做舔狗时的激情。

如今自然也要舔,只是没了那份真情实感。

也因此,她更是几乎将所有的情感,皆寄托在了淇儿身上。

与钟氏心中澎湃的想法不同,她如今更多的是希望看着淇儿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

她甚至盼着淇儿能再平庸些,宁贵妃若看不上,便可同前面两位皇子那样,搬出长春宫。

到时,淇儿就能回到她身边了。

可方才长姐那句“淇儿已经六岁了”,却叫她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静妃更衣梳发罢,便带着钟氏去了长春宫,求见宁贵妃。

蒋令仪跟在姑母和母亲身后,垂着眼睛,乖巧而知礼。

她的仪态举止,几乎不输京城贵女——钟氏在此之上,曾花了大力气请人特地教导过她。

一行人临近长春宫时,迎面瞧见了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在太监的拥簇下走来。

静妃等人便止步。

蒋令仪也站定,低眉敛目间,却悄悄地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那小少年既能在内宫之中行走,且这般穿着打扮,已让她大致猜出了身份——

除去未长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皇上如今尚有四子。

太子殿下排在前面,后面便是四皇子祝又沅,五皇子祝又槟,以及她的表弟六皇子祝又淇。

面前这位,单从年纪上瞧,十之八九便是四皇子了。

到底在这上面的功课,她做得向来比寻常小娘子要足上十倍百倍。

果然,下一刻她便从静妃与对方的对话中得到了印证。

“倒有多日不曾见到四皇子了。”静妃语气温和。

祝又沅并不是内敛之人,此时也笑了笑,道:“母妃让我来给宁贵妃娘娘请安,才刚从长春宫内出来。”

蒋令仪心中嗤之以鼻。

请安便是请安,事情既都做了,作何还要与人说是他母妃叫他来的?

如此,这安便是请了,也没显得他待贵妃娘娘有多少孝心。

且他生母出身卑微,又不得皇上喜欢,也不知在人前有什么好提的。

与殿下同为皇子,这位未免也太过蠢笨了些,难怪当初没能入得了宁贵妃的眼。

她还记得,那年在仁和公主的花会上,便是四皇子私放出了那只巨狮,害了彼时最是尊贵的宴真郡主不说,也让她受惊一场——当时若非她机警,后果必定也是不堪设想。

也是那日,她得知了太子殿下的真实身份。

可……同样是那日,叫她瞧见了殿下待那张眉寿非同寻常的一幕。

若不是殿下相护,怕是张眉寿与徐婉兮也难逃一劫。

真是上天无眼。

每每想到此处,她心中既是不甘,又有酸涩。

蒋令仪短暂的出神之后,余光却瞥见四皇子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蒋令仪微定心神,微微抬起头来,佯装无意地朝四皇子看去,眼神中含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她一双眼睛本就生得极灵动,这般之下,将整张脸都显得愈发生动了几分。

四目相对,祝又沅微微一怔时,蒋令仪却是霎时间收回了视线,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低头做出忐忑不安的神情来。

祝又沅见状张了张嘴,不知怎地,就想告诉她“不必怕”,可话到嘴边,却到底碍于规矩,没有说出来。

蒋令仪一行人离去时,祝又沅仍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

他不常有机会出宫,所见的女子除了嫔妃便是宫女,这般有灵气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或者,也可以说,以往年纪太小,也不曾留意过这些。

“去给我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因何进宫……”祝又沅没忍住向身边的太监吩咐道。

“主子,这怕是不妥吧……”小太监面露苦色。

主子常常爱干一些诸如此类的出格荒唐之事,他因此可挨了娘娘不少责罚。

祝又沅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道:“我只是问一问罢了,又不做什么!”

无冤无仇,难道他还会去找那姑娘的麻烦不成?

小太监仍不敢应允。

主子的嘴,骗人的鬼!

只怕没几日,还要反过来问他“我何时说过这话”吧?

祝又沅见他神情,一巴掌甩在了他头上,不耐烦地道:“一个时辰内,若打听不来,便不必再来见我。”

说罢,兀自扬长而去。

……

静妃一行人来至长春宫后,却在外殿廊下候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

蒋令仪等得有些心焦,几次忍不住抬头看,都被钟氏拿眼神阻止了。

而此时,原本安静的殿内隐约传出了一道有些怪异的声音——

426 耳光

这声音,分明像是女孩子的说话声,却又透着古怪的沙哑沉闷。

“有劳方太医了。”

那道声音又讲道,这次清晰了许多。

钟氏眼中现出疑惑之色,静妃却面容平静,显然知道内情。

此时,就瞧见一道身穿太医官服的人影,由大宫女送着走了出来。

钟氏见状,终于放心了下来。

起先她们来时,只听一名宫女略显倨傲地道,贵妃眼下不得闲,叫她们且在外头等着。

一等便等了这么久,她就忍不住怀疑贵妃是否刻意晾着她们,不得闲只是借口罢了。

眼下看来,应当确是有事。

莫非是贵妃身体抱恙?

钟氏心思最是活泛,转瞬间便想了许多。

自幼便深得她真传的蒋令仪,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此时她甚至联想到了那道怪异声音之人的身份。

又等了片刻之后,终于有宫女前来传了她们进去。

想到便要见到那位以脾气暴戾,喜怒无常著称的宁贵妃,蒋令仪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袖中双手,因此仪态之上也稍显僵硬刻板了许多。

她行礼时,宁贵妃扫了她一眼,眼神中便有着漫不经心的藐视。

她虽是个做事常常不讲规矩的,可她五岁便进宫,是从宫女做起,瞧了一辈子的规矩仪态,因此此时只觉得蒋令仪的模样着实上不得台面。

蒋令仪向来敏锐,此时察觉到,脸颊便微微红了红,心跳也急剧加快。

她颇为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她本是能做好的,她分明每日都在家中练习,就连教她的嬷嬷都时常夸赞,今日怎么就因一时胆怯而出了丑呢。

她力求能讨人人喜欢,本是想抓住机会在宁贵妃面前留个好印象的……

罢了,越慌便越乱,且先让自己平复下来,在后面再尽量弥补便是。

此时,静妃看向宁贵妃身边站着的少女,适时地与钟氏和蒋令仪说道:“这位是宴真县主。”

钟氏与蒋令仪便连忙向其行礼。

其间,蒋令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宴真头上的幂篱。

之前京城暗下都在传宴真县主容貌被毁,她此番却是头一回亲眼瞧见。

蒋令仪心中莫名觉得痛快。

曾经的天之骄女,便是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宴真郡主,如今不单毁了容貌,还因宁通之事被贬为了县主。

她这般在心中想着,面上不露分毫,仍作出一副恭谨的模样。

可她这边刚直起身来,将头抬起,就见宴真走到了她面前。

蒋令仪有些疑惑,露出自认规矩的笑意,可这笑意刚展露,忽然就见宴真朝她抬起了手——

“啪!”

蒋令仪不待反应,左边脸颊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惊异惶恐无比。

“县主……”

钟氏与静妃忙将她扶住。

钟氏脸色发白,尽量平静地问道:“不知小女哪里做得不对,县主只管指出,臣妇也好让她跟县主赔不是——”

幂篱之下,宴真眼底皆是冷意。

她看向钟氏,语气里带着有些敷衍的恍然,道:“原来这是你女儿啊。”

钟氏强自笑了笑:“正是。”

“端看她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瞧,我只当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下人呢——既是蒋家的姑娘,倒是我莽撞唐突了。”

蒋令仪低着头咬紧了下唇。

她方才分明已经自报过身份。

寻常的丫鬟又哪里能跟着进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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