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305节

这是叫她独自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客,他是主呢!

刘夫人正生气间,余光瞧见一旁坐着的翩翩少年,气便消了许多。

罢了罢了,看在池儿的份儿上,便不与他计较了。

只是临走前,又是一番眼神暗示——池儿如今需要清净,你这老头子可别总是聒噪扰人,平白叫孩子心烦。

刘大人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还需要这无知的妇人来提醒他?

他自然不会去打搅池儿,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想同张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玩投壶。

但这话他不能说,若不然又要被这无知的妇人取笑。

刘大人暗暗摩拳擦掌。

已经一连输了两回了,今日,他必须得赢回一局才行。

咳,若再输了的话,那……便仍做出刻意相让的样子就是了。

……

两日后,张眉寿在张秋池的陪同下,于午后出了门。

东长安街上,人来人往,一如既往地热闹。

“二妹可要逛一逛?”

待下了马车,张秋池笑着问道。

张眉寿道:“也无甚好逛的,大哥且陪我去书斋吧。”

这条街上有一家书斋,其内掌柜与张秋池颇为熟知,以往张眉寿作画时所用彩墨,多是张秋池从此处买回的。

今日张眉寿本打算独自前来,可张秋池自认闲来无事,便跟着一道儿出来走走。

成日闷在家中,也不是件好事情。

兄妹二人约是在书斋内待了半柱香的工夫,方才离去。

除了彩墨之外,张眉寿还买了几卷书。和一只用料普通,但烧制做工难得精致的海棠式笔洗——这笔洗,她是给父亲带的。

“二妹可要吃糖葫芦?”张秋池看着恰巧经过的小贩,向张眉寿问道。

张眉寿笑着摇头。

或是上一世在牙疼之上屡屡遭了罪,如今她倒不比前世那般嗜糖如命了。

想到此处,她眼前就闪过前世一些关于牙疼的琐事。

她犯牙疼时,常是连饭也吃不下,因觉得丢脸,又恐被嬷嬷说教,有时连太医都不敢请。偶尔请上一次,便要屯足好几回的药,以便犯牙疼时好让阿荔偷偷地取出来用。

说来,那些药哪怕是在潮湿的季节放了数月,也都还好好地,阿荔常与她感叹——太医院里的药果真是好,若换成在外头抓来的,定是早已发霉了呢。

可她后来才知道,太医院里再好的药,若是如她那般储存不当,不出十来日,也是会发霉的。

故而,她那些治牙疼的药何以那般扛折腾,倒显得极奇怪了。

此时,阿荔望着那渐渐走远的糖葫芦小贩,却再三地偷咽了口水。

糖葫芦分明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小食,姑娘怎么不爱吃呢?这真是跟棉花那厮的怪心思一样,实在令人想不通。

主仆一行人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此处乃是闹市,马车不便驶入,于是来时便停在了街头。

待将出东长安街时,忽见前方闹哄哄地,还夹杂着骂声。

张秋池见状,便让小厮去前头瞧了瞧。

倒不是他想听热闹,只是见围观者甚多,直将路都堵了大半,恐是出了不好或不雅之事,再冲撞到自家妹妹。

咳,毕竟有一回他在一条巷子里,就撞见了一个光着身子被人喊打喊杀的逃命男人来着。

可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种……即便自家妹妹瞧见了,估计也不会反应太大的感觉……

但妹妹就是妹妹,妹妹即便再大胆,那也是要好生护着的。

小厮很快折返。

“公子,不打紧,前头是一家赌坊,说是有人欠了赌债不还,同赌坊里的人动了手。”

张秋池点点头,这才将张眉寿护在身侧往前走去。

可正要穿过人群时,忽有一道人影朝着他们踉跄地跑了过来,伸了手就要去抓张眉寿——

430 赎人

张秋池脸色微变,转身就将张眉寿护住。

而在同一刻,阿荔已经一脚将对方踹出了一丈远。

别说她阿荔欺负弱者,而是做乞丐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好好讨钱就是了,伸手来抓她家姑娘一个小娘子干什么呢?

那被她当作了乞丐的人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叫起来。

此时,赌坊里的伙计忽然带着两名打手冲了出来,将那地上的人提了起来。

“三妹,是我啊!”

那人挣扎着朝张眉寿的方向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竟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因衣着邋遢,头发在方才也散乱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故而一时叫人看不清长相年纪。

阿荔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张义龄?!

好么,她就说,哪里来的乞丐竟还胖乎乎地——

而此时,忽然又有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侄女,我是你大伯!”

张眉寿闻言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位同样狼狈,竟已显老态的男人被一名打手抓住双臂禁锢着,一双有些凹陷发黑的眼睛盯着她的方向,目光里带着渴求。

“好侄女,快借大伯一百两银子应一应急!”见她看过来,张彦连忙讲道。

张眉寿将这父子二人的模样看在眼中,忽地想起了前世他们携手同逛妓馆的荒唐过往。

果然,根子坏了的人,不管是什么境况,都不可能变得规矩起来。

即便没有靠山,也没有银子,他们也总有法子百般作死。

“二妹,咱们走吧——”

张秋池的话刚落音,就听那赌坊里的人问道:“你们是他们的亲戚?若是的话,趁早拿了银子出来赎人,若不然,十两银子一只手,他们连手带脚可都不够剁的!”

没想到这父子俩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

这些赌债都是白赚的,自然能追回多少是多少,相比之下,剁手什么的他们还嫌费劲麻烦呢。

此时,围观的百姓便多是朝着张眉寿兄妹二人看了过来,议论声甚至起哄声此起彼伏。

阿荔见状,叉腰朝着那赌坊伙计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我们姑娘公子,像是认得他们的吗?手脚不够剁,再挑了别的来剁就是了,浑身上下这么多地方,还怕不够用?”

在这儿吓唬谁呢!

张眉寿闻言险些失笑,也无欲多加理会,遂对阿荔讲道:“走吧。”

他们是死是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刚赶来的少年恰巧听到了阿荔那番话,又将张眉寿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浅淡笑意看在眼里,一时心中不禁浮起怒气来。

陌生人尚且无法做到如此冷眼旁观,更何况,那可是她的亲大伯!

即便已经分族,可血缘在此,她怎么忍心?

以往,他只当她年幼娇蛮,可如今看来,却是心肠冷硬狠辣——枉亏当年那一道在湖州立功的圣旨下来,世人还当她菩萨心肠……如今看来,当真不能再虚伪了!

“我是来赎人的!”

因心中存了怒气与不忿,此时少年开口,声音便极大,似有意要让张眉寿听到一般。

张眉寿确实听见了。

她与张秋池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冤大头这么阔绰——

待目光搜寻到说话之人,四目相对时,女孩子原本平静的目光却微微浮现了一层疑惑之色。

等等……此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邓誉,见状直是气得浑身发紧。

她……竟是根本没认出他来?!

下一刻,却见女孩子的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位置。

张眉妍亦在死死地看着张家兄妹离去的方向。

张眉寿眼中这才呈现出恍然之色。

“……”

说来奇怪,有些人单看,一下子不大能认得出来,可当同另一个人站在一处时,身份就忽然变得清晰了。

可,邓誉是怎么做到又同张眉妍搅和到一起去的?

不管了,反正别来招惹她就成。

张眉寿头也不回地离去。

见她态度这般轻飘飘,邓誉莫名气得更厉害了。

他让小厮上前将赎人的银子送到赌坊伙计手中,而后在众人打量探索的目光下匆匆离去。

他在远处找了家酒楼,将张眉妍三人带入了二楼雅间之内。

“誉哥哥,今日多谢你了。”张眉妍垂泪道:“这银子,我定会想法子还给你的。”

邓誉身边的小厮听得想叹气。

他家公子都帮他们处理了多少烂账了,回回都说还,可倒是至少拿出哪怕一文钱来,表一表诚意也好啊。

“邓大哥,谢谢你。”张义龄眼眶也泛红,朝着邓誉讲道:“日后邓大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小厮:“……”

没有,真的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可这种要彻底黏上他家公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邓誉叹了口气。

“今日事出突然,关乎你与张伯父的安危,我不得不帮。可赌到底不该,赌坊之地,鱼龙混杂,我想劝你们一句——这种地方,日后还是不要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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