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难受了,倒不如撑死自己来得痛快……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失落无比地叹了口气。
她总是这般没用胆小,好不容易大胆了一回,却又这般事与愿违。
日后,还是乖乖地缩在乌龟壳里好了,吃吃睡睡,不去妄想,倒也极好。
……
次日。
张秋池温了半日书。
前些日子,宋氏让针线活儿极好的赵姑姑亲自给他做了双新靴,今日方才做好,便让恰在海棠居里的张眉寿送了过来。
兄妹二人闲谈了会儿,因左右闲来无事,便下了会儿棋。
一局棋走到一半时,一名小厮走进院中,送来了一张帖子。
张秋池落下一子后,便接过了看。
只见是昔日在松风书院内的同窗之一,邀他午后前去茶楼吃茶叙旧,其上言明,同去的还有另外几名同窗。
其中有一位,还是与他较为要好的。
见自家兄长神色犹豫,张眉寿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张秋池便顺手将请帖递过去,边笑着说道:“是书院里许久未见过的几位同窗,邀我去吃茶。”
“大哥要去吗?”
张眉寿将请帖合上,问道。
张秋池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不去的好。”
他看这请帖的名单上,有一位是素日里最不安分的。
张眉寿点头,心中颇觉欣慰。
她家大哥,可不是一味读死书的呆子呢。
且不说那些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往来的同窗,忽然相邀,是否别有用心,单说秋闱就在眼前,便是不宜节外生枝的。
倒不是将人想得太坏,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人使绊子呢。
便是没有人为,可外头的风险总是大一些,尤其又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少年,相较之下,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是安稳地多。
“若真想叙旧,考罢再叙也不迟,又何必非要赶在如今这等紧要关头。”张眉寿说道。
张秋池从这话中听出了另一重意思来,微微一怔之后,点头道:“二妹说得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去替我回话,便道秋试在即,家中看得严,商量未通,着实出不得门。待考罢乡试,我再请他们去吃茶赔罪。”张秋池转头向小厮吩咐道。
小厮应下,立即去了。
张秋池回过头时,正见自家二妹执黑子的右手抵在下颌处,正饶有深意地看着他。
张秋池顿觉有些不自在。
“二妹为何这般看我?”
“我在想,大哥何时变得说起谎来,这般从容顺畅了?”
当然,‘家中看得严,商量未通’这话,也算不得什么谎话,只是个托辞罢了。
可便是这般托辞,以往他家大哥也是说不出来的。
眼下,倒是张口就来了。
她倒不曾留意到,大哥是何时有了这般改变。
听她是说这个,张秋池反倒不见了不自在的神色,似笑非笑地说道:“有二妹在,积年累月之下,何愁不能近朱者赤?”
张眉寿轻轻“哦”了一声。
她估摸着,大哥想说的该是朱墨者黑吧。
女孩子笑着伸手,稳稳落下一子。
……
秋闱前一日,祝又樘来了张家。
清羽对此感到十分无奈。
人家张大公子眼见明日就要考试了,殿下今日还非要凑过来,就不能让人家清净清净?
若只是他这么想,还且罢了,可据说王大人柳大人等已有多日不曾登门了,摆明了就是不想多做打扰啊——瞧瞧人家这成熟的自觉性,殿下就不能借鉴借鉴?
当然,刘大人除外……
清羽望着同样在席上坐着的刘健,只觉得无法理解。
面上笑吟吟的刘大人,实则心中也略感费解。
他今日过来,是给池儿鼓劲儿来了,本以为不会再有外人在场了才对。
什么?
他也是外人?
他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刘大人在心底直摇头。
暂时不说什么岳父不岳父的,就说他对池儿这般用心栽培,也称得上是半个师傅了。
再加上他与张贤弟之间的交情,以及张家上上下下对他的喜爱程度——
刘大人自觉,怎么也无法拿“外人”两个字来欺骗自己。
殊不知,太子殿下此时的心得,与他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外人?
那是什么?
他不清楚,他只是回娘家罢了。
况且,论起受欢迎的程度,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比之刘大人,还是略胜一筹的。
至于这一筹,究竟有多远?
大概也就一条东安长街的距离罢。
无形之中,太子殿下与刘大人暗暗比拼了一把。
而此时,席间忽然出了状况——
438 “突发急症”
张秋池忽而感到有些腹痛。
起初,还勉强能忍一忍,可从他开口寻了借口要离席开始,那痛感却在逐步增加。
直至他起身后,还未能离开饭厅,竟是到了站也站不稳的程度——
“大公子当心!”
亏得范九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大公子可是有何不适?”见张秋池脸色发白,额头之上竟渗出了一层冷汗,范九连忙询问:“可要请郎中来?”
而此时,张峦等人已经闻声离席,围了过来。
“池儿!你怎么了?”
“……父亲,儿子忽觉腹中异常疼痛,不知是何故。”张秋池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至于那么失态,可仍显得十分艰难。
“会不会是方才吃坏了肚子?”刘健满脸关切紧张之色。
张峦已扶过张秋池,向范九急声吩咐道:“速速去请郎中来!”
“直接去请傅大夫——”祝又樘出声提醒道。
范九怔了怔,旋即点头。
傅大夫那个倔老头,他是颇有些印象的。
数年前,大公子深夜被刺伤,他便是跟着王家公子找到了那位傅大夫。
起初倔老头不肯前来,直到王家公子拿出了朱公子所给的信物,才忽然换了一副脸色。
今次,有朱公子开口,想必对方也必会配合。
范九不做耽误地疾步离去。
好在,傅大夫听到范九所言之后,确实极配合,当下便吩咐家中老仆去收拾药箱。
见一切顺利,范九略略松了口气,可一眨眼,却见傅大夫转身进了房中——直到仆人将药箱收拾好,都未见他出来!
范九等得心焦,一把接过那药箱背在身上,也顾不得许多,就往屋里走,要将人揪出来。
他闯入内间,就见傅大夫正在更衣!
范九气极。
他还以为是在找什么灵丹妙药呢,合着竟是在换衣打扮!
都这个年纪了,反正也找不着媳妇了,还瞎讲究个什么劲儿啊!
偏是此时,又听傅大夫朝仆人吩咐道:“打盆水进来!”
既是太子殿下也在,那单是更衣又哪里能够,他还须净面、洗发、修剪胡须呢!
还有这手指甲,可也得修一修才好,万万不能在殿下面前丢了仪态。
范九闻言,急得头都要掉了,当下拉着傅大夫就往外走:“大夫,我家大公子所得乃是急症,可半点都耽误不得!医者仁心,您还是尽快跟我走一趟吧!”
“我岂会不知医者仁心,若不然,我可还得焚香沐浴呢!”
傅大夫挣脱不得,也是又急又恼。
范九闻言恨不能将身边之人的嘴给堵死。
焚香沐浴?
要不要再取了清晨的露水来烧水,再请得道高僧在浴桶旁诵经,将他里里外外洗礼一番?
可眼下正是求人的时候,也只能边拽着人,边道:“……待您替我家公子诊看罢,我立马请您去寻一家最好的澡堂,再雇两个人给您搓澡按肩可好?”
甭管好不好,您先上马车吧!
范九不由分说地将人推上马车。
傅大夫坐在马车里,满心怨念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镜子,认真整理起了自己的发髻。
范九:“……”
业余的就是业余的……这都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