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够好吗?
她眼神中似有此问。
邓誉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你放心,张家公子这件案子,我决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冤屈。”他到底转开了话题,道:“你只管回去安心照料张伯父。”
张眉妍唯有收回视线,垂眸点头。
“誉哥哥,今日多谢你帮我。”
提到此处,邓誉轻叹了口气。
“事出紧急,我焉有不救之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终究还是道:“……可我认为,本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是,撒谎到底不应该。”
“我亦良心难安,颇为后悔……下次定是不会了。”
张眉妍嘴上这般说,眼中却闪过讽刺。
邓誉点了点头。
“待真相查明之后,我会来官衙请罪。”
张眉妍微微咬了咬下唇,好一会儿才道:“誉哥哥为人坦荡正直,此番为了我这般破例,我很感激。”
可是,请罪?
如此一来,暴露是不仅仅是他做伪证的事实,岂不是连同她撒谎的事情也会被宣之于众了?
到时,她未必不会被处罚。
虽然这个认知让人不太高兴,但她不会有太多无用的情绪,而是会想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毕竟他本也是重颜面的人,这么说未必不是想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些。
“你我自幼相识,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此之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张眉妍弯了弯唇角。
旋即,却又担心地看向他,和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厮管家。
“邓大人会不会因此不悦?若连累你受罚,那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亲去邓府,向邓大人当面赔不是,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邓誉闻言微微皱眉。
不消去想,此时外面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必不会少,尤其是方才那丫鬟当众口无遮拦,定会激起一阵风言风语。
如此之下,她还要登门去他家中……岂不愈发引人遐想猜测?
到时只怕才是真正的说不清了。
他暗暗摇头。
妍儿妹妹应当只是担心他受罚,而不曾想到这一层吧。
“不必麻烦了,此事我自会向父亲解释。”邓誉最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且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家。”
张眉妍点头,目送着他转身离去,上了邓府的马车。
而此时,她清楚地瞧见,马车旁那小厮却是朝她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张眉妍愕然,而后羞恼不已。
哪里来的的蠢货,这般不知规矩!
而此时,张峦刚从范九口中得知张秋池转醒的消息,正急着要赶回家中。
“对了,既安呢?”
“不曾看到,想必是有事离开了。”张眉寿撒谎道。
实则,祝又樘被程大人请去后堂说话前,是与她说明了的,只是她无法向父亲说明。
张峦眼中有狐疑之色闪过。
退堂前,他分明还看到既安站在堂外,怎么突然说走就走,连句招呼都没打?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谨慎知礼,这般行径着实少见。
许是对一件事情存疑之后,总会格外留意这些蹊跷之处,于是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重。
张峦正想着要不要等一等祝又樘再走时,只见迎面快步走来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463 不堪重用程大人
“张贤弟!”
刘大人脚步虚浮,强忍沉痛之色。
张峦大怔。
刘大人这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来岁的模样是为了哪般?
“刘兄,出何事了?”他连忙迎上前去,将人扶住。
“我听闻池儿他……池儿他……”刘健如何也不忍说出那几个字。
原先他还只当是谣言,可如今亲眼瞧见张贤弟身在京衙中,却是更信了几分。
今日在张家,他便觉得池儿的情况极不妙了,可谁知根本不是吃了相克之物那般简单,而是遭人算计中了毒!
这个杀千刀的幕后黑手,若是程大人不顶用,他定要亲自将人揪出来手刃,他一刀张贤弟一刀,为池儿报仇!
刘大人心神欲裂,恨不能捶胸顿足。
等等——
戏多的刘大人神情忽然一收,定睛看向张峦。
为何张贤弟的脸色虽然不甚好看,却并不见丝毫悲痛难过的神情?
“池儿确是中毒了,今日我瞒着刘兄,也是不愿刘兄过分忧心。”张峦与之说明道:“好在及时查出了身中何毒,服下了解药,如今人已经醒了。经大夫看罢,已无大碍。”
“……人没事?”刘大人瞪大眼睛印证道。
张峦点头。
刘大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彻底放心下来。
由此可见,谣言当真误人!
他本想提出要去看看张秋池,可话到嘴边,又改为了:“今日时辰已晚,池儿既是刚转醒过来,我便也不妨碍他休养了。待明日,再去看他——”
再有就是,女儿听到张家公子出事的消息,哭的神智不清,甚至已经跪到她母亲面前……说是要嫁给牌位了!
他家夫人又悲又气,眼见就要撑不住了,现下家中一团乱,他得赶紧回去稳住局面才行。
忙碌的刘大人朝着张峦和苍斌匆匆一礼,便急忙离去了。
而此时,后堂之中,程大人正在向太子殿下‘请罪’。
见太子殿下确实没有怪罪之意,程大人才算松了口气。
继而笑着叹气道:“彼时也怪堂外嘈杂,若不然,单凭殿下这幅嗓音,微臣又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再加上坐上京衙府尹的这把椅子之后,公文该死的多,生生将他一双原本格外灵动的大眼睛都给熬花了。
“无妨。”太子殿下吃了口茶。
只是,他隐隐有一种快要瞒不下去的预感。
而想到自己那笨拙的演技,程大人不禁有些脸红。
今日,他给太子殿下丢人了。
正要再解释一二时,却听太子殿下已经说起了其他事情。
“今日这件案子,还请程大人多加费心。”
程然精神一振,道:“殿下放心,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必不敢有丝毫怠慢。”
更别提是太子殿下特意嘱咐了——
祝又樘本欲说些自己的见解与提议,可到底没有多说。
程大人的办案能力,他是信得过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若再不走,在张伯父那里,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亲自将人送出后堂,程然还要往前送,却被太子殿下以眼神制止了。
程大人反应过来,惭愧道:“微臣愚钝……”
焉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晚上吃得太快太撑,他到底还是再一次暴露了自己不堪重用的一面。
太子殿下离去之后,程大人默默自闭了一会儿,便带着师爷去了书房。
祝又樘出了衙门,果见张峦一行人等在外面。
衙门外的灯笼随风摇曳,连同地上的灯影都一同晃着。
夜中秋风,凉意袭身,可祝又樘瞧着不远处这一幕,却觉得心中漾起暖意。
见自家殿下眉眼间有笑意,清羽便知道自己锻炼口才的机会到了。
“不知公子为何这般愉悦?”
等等,为何有种多管闲事的既视感?
清羽问完就觉得逾矩了。
但口才和多嘴之间,究竟要如何权衡?
好在太子殿下心情颇好,便也答了他:“有人在等吾,吾自然高兴。”
清羽沉默了一瞬,方才道:“可属下每日也都在等公子。”
还有那些太监宫女、大臣。
当然,他知道张姑娘乃至张家人在殿下心中是特别的,但等上一等,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恕他真的无法理解有什么值得人心情愉悦的。
“……”这下换太子殿下沉默了。
且这个沉默,是没有尽头的。
这个问题,他觉得……不太好回答。
原因主要是,问的人不该开这个口。
清羽很快领会到了自取其辱的滋味。
看来,拜师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东西可拿到了?”祝又樘问。
“拿到了。”
清羽立即将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递了过去。
“既安——”
张峦看到了人,迎上来两步,问道:“你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