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眉妍眼神里似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二叔可还记得,此人曾在您面前说过要拿三妹的性命替他那母亲出气的话?”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皆惊异唏嘘。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初邓家太太中风,似乎还是张家使人出面医治的……邓太太这才不至于瘫痪在床……”
“啧,这邓家公子竟是个如此不辨是非的……当初自己行为不检,与人家姑娘退了亲,非但没有愧疚之心,竟还存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堂内,程然已看向张峦,等他开口。
若邓誉当真说过这样的话,那嫌疑可就极大了。
张眉妍心底已然涌现出了报复的快感。
邓誉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讽刺之极。
这样落井下石的好时机,睚眦必报做事不留余地的张家人,必然不会放过吧。
张峦冷笑了一声。
“若他说过,我自然会记得。且非但会记得,还会当场一拳打破他的头,再去邓家讨个说法。”
张眉妍眼底神情一凝。
“可他不曾说过,我要如何才能记得。”张峦看着她,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再去耍弄那些没用的心思了。真相如何,程大人自会详查。有罪之人,不会错放。无罪之人,也不会错怪其一丝一毫。”
邓誉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眼中竟有着一瞬的茫然。
此时,又听张峦说道:“再者道,你说下毒的主意是邓家公子所出,可你蓄毒害人的行径,早在近两年前就已经有了端倪——而经官府查实,彼时邓家公子与你似乎并无往来。”
张眉妍摇头否认,脸上满是闪躲。
十一重重松了口气,不由拿感激敬重的眼神看向张峦。
邓誉则垂下眼睛,微微攥紧了十指。
堂外,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阿荔挺直了胸膛。
她家老爷这才叫对事不对人,邓家公子真该好好学学才是——不过,风度与胸襟这种东西,多半是天生的,她估摸着某些人应是学不来的。
张峦倒不曾觉得自己在彰显什么风度,只认为张眉妍拿邓家的存亡来利诱于他,当真无知又可笑。
单是做伪证这一条,邓家如今这处境,还用得着他来推波助澜?
他若在此时落井下石,那不是坏,也不是没有风度,而是奇蠢无比。
听着张眉妍还在不停妄言,已听得恨不能捂耳朵的程然,重重地拍响了惊堂木。
这侮辱他智商的言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495 水落石出
“张氏,你若拿不出实证来,本官只能暂时退堂,容后再审理细查邓誉所犯之事。”
至此,真相已经大白,只待让张氏等人画押,由衙门依罪定罚。
眼见程然要她画押退堂,张眉妍一把挥开面前的状纸,竟是蓦地站起了身,看向程然,神情癫狂地道:“我所说的这些话皆是实情,你们凭什么不信!什么明察秋毫,我看你根本是蓄意包庇,不敢得罪邓家罢了!说白了,还是官官相护!”
这话使得人人变色。
可围观的百姓们却并不买账。
程然的官声如何,不是自己吹嘘而来,而是多年来的政绩和口碑一点点堆砌而成的。
若说程大人畏惧权势,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宁通一案,可就是程大人带头办的案!
至于与邓家官官相护?
若是如此,程大人当日也不会态度强硬地让邓家的大管家,代邓常恩在作保书上留名了。
于是,围观人等此时看着在堂中放肆的张眉妍,多是只有一个想法——本该在家里绣绣花的年纪和脑子,非得出来作什么妖啊……
“大胆张氏,竟敢蔑视公堂,当众出言污蔑朝廷命官!”师爷沉声道:“快将其拿住!拖下去,杖责三十!”
依大靖律,出言侮辱朝廷命官者,当受此责罚。
两名衙役已经上前,迅速地将人制住。
远在京衙外马车内的张眉寿,甚至都听到了她的惨叫声。
起初,那叫声里还夹杂着怒骂和不忿,可几板子下去,就成了求饶。
阿荔小跑过来,隔着车窗小声道:“姑娘,您可要下来瞧一瞧……”
那情形,当真解气地很呢。
什么?
姑娘会被吓到?
若姑娘会被吓到,那这世上大抵也没人敢看了吧。
“不必了。”许是事情如愿得到的解决,张眉寿的语气听起来极放松。
阿荔有些失望。
姑娘竟然说不必了,这样的好事,平日里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可旋即,她又露出恍然的神情来。
她知道了,姑娘是嫌打板子太无趣,等着看斩首呢!
姑娘就是姑娘,眼界果然与她不同。
张眉妍待受完了三十大板,程然便命人让其画了押,送进了大牢之内。
紧接着,十一亦要受到杖责。
大靖律中有明文,为仆者若告发主人,须领二十大板。
见十一被拖了出去,邓誉堪堪回神,连忙求道:“程大人……我愿替十一受罚!”
十一尚且有重伤在身,若此时再受罚,焉还能有命在?
“此处乃是公堂,何来替人受罚一说,你当律法是儿戏不成。”程然呵斥道。
十一湿了眼眶。
能得公子这句话,他便觉得不后悔了。
邓誉眼睁睁看着板子落在十一身上,偏偏十一紧咬着牙关未发出声音,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紧紧攥在手中。
他冲出堂外,想上前阻拦,却被官差拉住。
此时,他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张眉寿,以及范九。
邓誉一双眼睛胶在仪态从容的女孩子身上,其中怒火迸溅。
他们看似救了十一,却又逼着十一出面指证他……
张家这等人家,岂会不知仆从告发主人须受责罚,他们这做,分明是早做好了要十一断送性命的打算!
“为了一句证词,你们就能这般轻贱人命吗!”
在官差的钳制下,他红着眼睛朝着张眉寿和范九质问道。
范九微微叹了口气,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道:“邓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此番十一是擅自做主前来,并非受人胁迫。”
他不是为谁解释,只是曾经主仆一场,他不愿事到如今邓誉眼中所看到的还都只是自己的偏见。
有些人,总要经历过挫折才能改变。可如邓家公子这般,若所见只有挫折和欺骗,就必会被磨碎。
邓誉闻言,整个人都僵住。
十一……竟是自己要来的?!
为何!
他为何要拼死来指证自己?
不……
那不是指证……
若不是十一及时出现,他应当会顺着张眉妍的话撒更多的谎,将自己置于更加艰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