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眉寿离去之后,遂想到了祝又樘。
她想找祝又樘问一问此事——
只是,近来都不曾见他出过宫。
而这等事,又不便让伯安哥从中传话或是传信,故而尚不知何时才能有这个机会。
隐约听闻,他近来之所以长在宫中,似乎是因为云妃娘娘身体欠安。
上一世,他早早没了母妃陪伴在侧,这一世既有此改变,她便也希望云妃娘娘能平平安安的。
毕竟如今母子二人这份相聚,着实来之不易。
张眉寿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阿荔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自个儿则是暗暗瞥了一眼棉花腰间挂着的荷包。
想了想,她忽然伸手去捏了一捏。
待捏罢,脸色便沉了几分。
竟又空了……!
定是又给他那劳什子妹妹送去了!
她就知道,他的心那样偏,根本是说不算的……
倒不如叫他被活活坑死罢了!
阿荔眼底发酸,待上了马车,却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是不想被姑娘瞧出什么来。
马车驶回小时雍坊,阿荔刚陪着张眉寿回了愉院,不足一刻钟的工夫,忽有一名小丫鬟悄悄地找了过来。
“阿荔姐姐,后门外有人找你。”
“谁?”阿荔皱眉问。
“似乎是朱家公子平日里身边带着的那位随从……”小丫鬟说道。
阿荔忙问:“那朱家公子可来了?”
近来朱公子都不曾来过,没有糖可磕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小丫鬟却是摇头,又窃笑着道:“若朱家公子来了,又岂会走后门呢——且那人说了,是专程来寻阿荔姐姐你的。”
阿荔见她神情,无奈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打在了小丫鬟头上:“别瞎说……”
话罢,也赶忙去见了。
来的虽不是朱家公子,可万一是朱家公子走不开,特地叫清羽来传话呢?
第一次替朱家公子和自家姑娘传话,想想还真是令人有点激动。
阿荔来到后院,将门推开,见得眼前情形,却是愣了愣。
“你……有什么事吗?”她看着清羽,颇感困惑地问道。
“听说你喜欢吃冰糖葫芦——”
阿荔闻得此言,再看向对方肩上扛着的稻草靶子上扎着的那一串串冰糖葫芦,眼神不禁有了变化。
她明白了……
此人大约是终于被朱公子赶出来了,如今迫于生计贩起了冰糖葫芦?
又因嘴笨,只有找上门来做她这个熟人的生意?
“我可只能买你一串……”阿荔叹了口气,便去摸荷包。
虽是相识已久,却并无什么交情在,所以一串,不能再多了。
清羽嘴角抽了抽,将那沉甸甸的糖葫芦靶子塞了过去。
“明人不说暗话,这些是我买来给你的拜师礼——”
阿荔赫然瞪大了眼睛。
“你要拜我为师?”
清羽淡淡“嗯”了一声,而后便见阿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嫌弃之色。
然而,阿荔不知想到了什么,耐着性子问道:“你想同我学什么?”
毕竟她擅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随随便便抓一样出来,都是可以给人授课的那一种呢。
“为人处事,说话之道。”
阿荔:“……”
若他要学这个,那如果不出意外,想必她的招牌一定会被砸得稀巴烂吧。
于是,她没急着答应,而是问道:“若你拜我为师,是不是要听我差遣?”
清羽沉默了一瞬,并给了她一个“想什么呢”的眼神。
“并不是,且不可告知其他人。”
说罢,大约也觉得自己这拜师的态度有些嚣张,于是又补道:“但我会付给你报酬。”
阿荔立即露出兴致索然的神情来,将冰糖葫芦塞了回去,便要去关门。
清羽见状,皱眉拦住了她的动作。
“可以答应替你办三件事,但须得合情合理,且不可与我家公子有任何冲突。”他做出了让步。
毕竟不学真的不行了,如今老于似乎都比他得殿下看重。
阿荔想了想,眼神微微一动。
“此言当真?”
清羽点头:“我从不出尔反尔。”
阿荔赶忙道:“那好,一言为定。”
她态度如此干脆,倒叫清羽隐约生出些许不安来。
而这不安,下一瞬便得到了印证——
“第一件事,你先替我狠狠打棉花一顿,最好是将他打昏了,装进麻袋里,送到我这里来。”阿荔迫不及待地吩咐了起来。
清羽:“……不行。”
“为什么?你打不过他?”
“你不必用激将法——他是张府下人,我这么做,没办法同我家公子交待。”
阿荔想了想,遂意识到这确实有些不妥。
清羽能不能向朱家公子交待她不在乎,可万一因此伤了姑娘和朱公子之间的和气,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如此之下,阿荔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继而打算回去之后好生合计一番,再与清羽说。
……
次日,张眉寿与母亲和兄长一同出门,去了开元寺上香。
先前张秋池乡试之时,宋氏曾带着张眉寿来过开元寺替张秋池祈福求平安,如今张秋池已近痊愈,便前来还愿。
然而一家三口刚下了马车,迎面便遇到了相熟之人。
514 不等他
“刘夫人。”
宋氏出声,心中虽是不大自在,脸上笑容却是依旧。
刘夫人也含笑点头,遂看向宋氏身边的张眉寿和张秋池:“今日可是带大公子和二姑娘来上香?”
问话间,却忍不住在心底叹道——也不知她刘家相中的女婿日后究竟要便宜了谁,真是想一想就叫人恨得牙痒痒啊。
然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刘夫人连忙就在心底劝慰了自己一番。
咳,因爱生恨断不可取。
宋氏应了声“正是”,张秋池和张眉寿便分别向刘夫人行礼。
以及,刘夫人身边的刘家三姑娘刘清锦。
“刘姐姐。”张眉寿笑着看向对方。
刘清锦回她一笑,唤了句“张妹妹”,适才看向张秋池。
“张大公子。”
她语气平静,倒听不出半丝情绪来。
张秋池心下莫名微松,遂揖礼还之:“刘三姑娘。”
少年人大病初愈,较从前更添了几分清瘦之感,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温润有礼。
刘清锦垂下眼睛,在心中苦笑。
以后的路还长,她本以为自己能放得下——可见着他,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一句“刘三姑娘”,便又顷刻将她拉回到了原处。
她还真是没用啊。
又兴许不怪她,只怪月老手中的那根线实在太紧了些。
“咱们一同进去吧。”宋氏笑着讲道。
刘夫人点头,二人并肩走在前头,边低声说着话。
亲事没谈成,可投缘的交情却还是在的。
张眉寿则同刘清锦走在了一处,张秋池不远不近地带着小厮跟在后面。
一行人去了前殿上香,宋氏和刘夫人又去捐了香油钱。
“刘姐姐,咱们去别处说说话,可好?”张眉寿悄悄问刘清锦。
刘清锦微微一怔,旋即点头笑着道:“自然是好。”
无论如何,这个张妹妹,她都是真心喜欢。
毕竟长得漂亮,性情也落落大方的妹妹,谁能不喜欢呢?
二人经了长辈准允,便带着丫鬟离开了前殿,不紧不慢地沿着小径,朝着寺庙后院走去。
越是往后,香客便越少。
开元寺本是京城附近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只因大永昌寺建成之后,此处才显得略微冷清了些。
“这位姐姐,我家姑娘想和刘三姑娘说些悄悄话,咱们不如也说一说话,如何?”阿荔笑着拉住刘清锦带着的丫鬟,悄声说道。
那丫鬟本就是个机灵的,此时便向阿荔问道:“我叫桃儿,你唤作何名?”
“阿荔。”
“呀?这名儿可真好听,莫不是你家姑娘给取的?”桃儿惊喜抚掌,一脸笑意。
阿荔在心中愕然了一瞬,不禁意识到这是遇到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