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你今日出宫前去开元寺祈福之时遇了刺——”昭丰帝看着她问道:“你可知对方是何来路?”
“臣妾当时吓得六神无主,且那些人个个蒙着脸,臣妾也无从分辨。”云妃微微抓紧了衣袖。
“那你可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昭丰帝又问。
云妃亦是摇头。
“臣妾不知。”
昭丰帝动了动眉毛。
不知?
睁眼说什么瞎话呢?
昭丰帝未再多问什么,只道:“既如此,你且安心休养便是。”
看来他就不该白跑这一趟。
“是,多谢皇上。”
见昭丰帝起了身离去,云妃连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昭丰帝在心底无奈松了口气——站着都没动,恭送什么呢?就不能往外走两步,有点诚意地送一送?
这毫无争宠气息、妃子们唯一的愿望仿佛就是平安养老的后|宫,还真是时常叫他觉得挫败啊。
昭丰帝离去后,云妃方才舒了口气。
她并非多言任何,只盼着不要再惹祸上身才好。
昭丰帝刚走没多久,宫女便又来禀:“娘娘,殿下来了。”
“快让人进来。”
少年行入殿内,向云妃行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
云妃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起他的手臂,可伸到半空中,却又忽然收了回来。
她今日实在慌了神,竟险些忘了既安向来不喜旁人碰触。
“母妃可好些?”祝又樘看着她,语气中有着关切。
“无碍,明太医已经来过,药也已经喝下了。”云妃一语带过自身之事,也不提寺中惊险,只道:“今日,多亏你思虑周全……快坐下,母妃有话要交待于你。”
起初她也不知既安暗中派人保护于她。
祝又樘点头落座。
便听云妃低声叮嘱道:“方才你父皇来过了,问了我两句话,我什么都没提……母妃知道你向来心细,可还是要交待你一句——若你父皇问起,你万也不能多说什么……可记下了?”
祝又樘未多言,只点了点头。
对于母妃这样的嘱咐,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曾试着安慰她,叫她不必过分恐惧,可她总认为他年幼无知,离不开她的‘庇护’。
他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叫她安心一些。
“你便听母妃一句劝,日后别再去宫外走动了,可好?”云妃满脸担忧不安:“宫外着实太危险了些……”
少年人笑了笑,眼底神情格外温和。
“母妃,您看到的未必是全部。”
云妃皱了皱眉,还要再说,却听他问道:“母妃几乎未曾出过宫,不知为何会选中了去开元寺祈福?”
在宫人们眼中,大永昌寺,不是更好些?
云妃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却还是下意识地答道:“是前两日,从瑜妃姐姐那里听来的,说是此庙极为灵验,我才想着出宫去试一试……”
瑜妃便是多年前被废去皇后之位,一直独居冷宫的孙氏。
祝又樘眼神微动。
云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谁知会遇上这样的麻烦。”
说着,忽而眉头紧皱,陡然弯身捂住了心口处,发出一声痛哼来。
“娘娘可是又犯病了?”宫女连忙上前搀扶。
娘娘这半月来,动辄便觉得心口绞痛,频繁时一日要犯上十余次,次次皆疼痛难忍。
可经太医诊看,却又诊不出什么来,开了治心绞痛的药来吃,偏也半点不顶用。
“快传太医——”祝又樘转头吩咐道。
来的仍是明太医。
云妃此番发病,疼得尤为厉害,不得已之下,明太医唯有替其施针止痛。
疼痛渐止,云妃体力不支之下,也渐渐昏睡了过去。
祝又樘带着明太医一同离开了内殿。
“既不像寻常心绞痛,也非中毒……这病未免过分蹊跷。”祝又樘思索着说道。
“是微臣无能。”明太医面露惭愧之色:“但殿下放心,臣等必当竭尽所能,尽快找出云妃娘娘的病因所在。”
祝又樘微一点头,未再多言,只提步出了咸福宫。
东宫之内,灯火通亮。
寝殿中,祝又樘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轮皎月出神。
四下安静,月色清清冷冷,将少年俊逸非常的脸庞也笼上了一层孤寂之色。
他细思了近来之事,将能交待的已尽数交待了下去,却忽然觉得——有些想家了。
不是东宫,也不是咸福宫,更不是幼时曾住过的冷宫。
而是想娘家了。
太子殿下莫名笑叹了口气。
而此时,忽有内侍行入寝殿之内,低声通禀了一声。
待得了祝又樘点头之后,不多时,便有一道黑影快步走了进来行礼。
“属下参见殿下。”
是老于的声音。
祝又樘转回身,看向他。
“深夜入宫,可是有急事?”
“算不得急事,只是属下觉得夜晚行动,比较隐蔽。”老于低声道。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只示意他往下说。
“午后张姑娘托人去了别院,给属下传信,说想见殿下一面。”
祝又樘闻言,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微微一动。
眼中亦有着未能及时遮掩住的意外——只是那意外,转瞬间便化为了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
518 我来等他
祝又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老于愣了愣。
若他没有意会错的话,殿下是想……现在就出宫吗?
太子殿下确有此等想法,但却立即打消了。
深夜出宫,必然麻烦,可他惧的不是麻烦——
若此时去寻小皇后,引她出来说话,稍有不慎,对她的名声难免会有妨碍。故而,还是等明日再见罢。
“……属下还有一事需禀明殿下。”此时,老于再次开口。
祝又樘看向他,示意他说。
“属下今日出面带走云妃娘娘之时,张姑娘恰巧也在当场。”
祝又樘略感意外,当即问道:“她可有受伤或受惊?”
“不曾受伤。”老于想了想,道:“应当也不曾受惊。”
毕竟他认识张姑娘这四年多来,就不曾见到过对方受惊的模样——尤其是当初大永昌寺后山之事,尚且令他印象深刻。
祝又樘才放心下来。
下一刻,却听老于语气有些复杂地讲道:“可属下被张姑娘身边的丫鬟认出来了。”
至于为何,他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
“无妨,下次多加小心便是。”太子殿下语气中并无太多怪罪之意。
但老于知道,这主要是因为对方是张家姑娘——
若换一种情形,对方是不便知道他身份的对立之人,只怕就麻烦了。
老于兀自反省时,忽听得自家殿下嘱咐了一句:“若有下次,切记要立即来禀。”
小皇后极不容易主动要见他,他得趁热打铁去见才行,若不然隔了一日,她又不想见了,该如何是好?
老于不疑有它,应了下来。
因一心想着日后能更加圆满地完成殿下所交待的差事,老于离去时,默默决定下次见到阿荔时,定要问个究竟。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次日清早,老于天不亮便起身,挥着扫帚在前院洒扫。
之前在私塾里扫了太久的地,不知何时竟养成了一日不扫就浑身难受的习惯。
他企图改掉这该死的习惯,可有时起身,不自觉地就握了扫帚在手中,待回过神来之后,已经扫完了。
数年的更正之下,他渐渐明白,想要改掉这个不争气的毛病,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将手剁掉。
认命的老于扫得极认真。
而在此时,他忽然听得一阵不急不慢的叩门声响起。
老于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殿下置下的这座别院,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踏足,更别提是一早上门。
他不着痕迹地戒备着,在门后定声问道:“谁?”
“自然是客人。”
回答他的是灵动的少女嗓音。
虽未报明身份,老于却已经听了出来——这正是昨日在开元寺内,大叫着道破他身份的那个丫鬟。
老于这才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