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顿时满眼怨念。
“蓁蓁说得没错。”张老太太看向两个孙子,正色交待道:“你们只是奉旨入宫做炼丹童子而已,若是因吃而坏了宫里的规矩,岂还了得?”
到那时,只怕真正是有的吃了——吃板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贪吃或将成为兄弟二人进宫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宋氏对此也颇为担忧。
这俩货平日里单是一日三餐还不够,点心小食也不能断。
据小厮说,有时便是吃撑了在府里遛弯儿,遛着遛着也能遛到厨房里去。
这做派,日后进了宫,该不会要结伴去御膳房中偷吃吧?
“那么大一个皇宫,总不能还不叫人吃饱吧?”张鹤龄皱紧了眉。
张延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则道:“三哥,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每日都能见到皇上,待将他哄开心了,还愁没有好吃的?”
张鹤龄闻言眼中重新有了希望,忙不迭点头道:“对,我如今会的可多着呢……投壶、下棋、读话本,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学唱曲儿呢!”
二人就此谋划商议起来。
张眉寿深深地震惊了。
小小年纪,如此谄媚究竟是为哪般?
她眼前忽然就闪过了前世这俩做舅舅的,给做皇帝的外甥送蛐蛐儿、送歌姬的过往。
这一刻,她总算深刻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哪怕二人如今还算好学勤奋,可倾全家之力,再加个祝又樘,所能掰正的,果然也只是有限。
不止是张眉寿,便是其他人,此时看着两个认真商议要如何讨好皇上的萝卜,亦是神色复杂。
原来有些人为了吃,竟是可以什么事情都做得。
张眉箐惭愧地低下头。
是她做了不好的榜样……
但是,她又怎能料到两个堂弟会如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宋氏也只能无奈叹气,默默决定待会儿定要将二人揪去海棠居,好生‘教导’一番。
察觉到大家异样的视线,张延龄理直气壮地道:“求人不如求己,想要什么凭自己本事去拿——这可是二姐教我们的呢!”
毕竟二姐在家中是头号得宠的人物,将她搬出来最合适不过。
张眉寿额角跳了跳。
她是教了……可鬼知道他们要这么用?!
看着这样的孙子,听着这样的话,张老太太甚至觉得有点上头。
“老大媳妇,你先将他们带回去吧……”
她要缓一缓,认真捋一捋此事的利弊与对策。
早有此意的宋氏应下来,让赵姑姑一手一个将人带离了松鹤堂。
纪氏见状,也带着女儿跟了过去。
能不能帮着大嫂教导侄儿并不重要,她主要是不想让女儿和那宋家表公子离得太近。
张眉箐深知母亲心思,乖乖地跟在母亲身后,没有回头。
宋福琪敏锐地察觉到纪氏的态度,心中疑惑不禁更深。
当下,他也寻了藉口离去。
“话说回来,至今我也没想明白皇上的用意。”张老太太话是同大儿子说的,眼神却看向二孙女。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有些令人头疼,看看赏心悦目的二孙女多少能缓和一下心绪。
张峦莫名领会到母亲的用意,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难道真是他年老色衰了吗?
怪不得芩娘近来待他比不得从前热情,荷包都旧了,也没见给他绣新的。
张峦在心底叹了口气,嘴上却仍要答着母亲的话:“母亲不必过分忧心,依儿子之见,只要不是被大国师挑中的——此中便也无甚太值得去深想的。”
在他多方打听之下,得知真正的炼丹童子在大国师的亲自挑选之下,已经被送进宫去了。他家这俩,十之八九就是个替补品。
只是这替补品,恰巧是皇上自个儿看中的,便是圣旨上也说这俩小子有福缘。
张老太太听着儿子的话,再看着面前的二孙女,和一旁站着的长孙,心中忽然有了个靠谱的猜测。
526 哪来的底气
福缘?
她二孙女有福缘,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长孙,也因此番拖着病躯参加乡试一举博得解元之事,而被传为文曲星转世。
锦衣卫向来消息灵通,未必不是此事传到了皇上耳中,引起了天子注意,从而对她家中这两个孙子生出了兴趣来。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此时,只听二孙女开口说道:“祖母,父亲说得对。皇上行事随心所欲,应只是临时起意而已。眼下当务之急,是多教三弟四弟些规矩。”
圣旨已经到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如今只能尽量杜绝这二人闯祸的可能。
但究竟能不能杜绝,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
张老太太点着头,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张峦笑着点头道:“儿子起初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总归不是件小事,只往好处想,匆匆认定不可取,自然还得细细思量一番。
“已经有了两位炼丹的童子,那鹤龄与延龄,兴许只是在一旁镇炉……”老太太越说越玄乎。
毕竟孙子福气厚,也够分量,拿来镇炉确实很称手。
张秋池听得有些困惑。
镇炉是什么说法?
是类似于镇宅神兽一样的存在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在他心中博学多闻的二妹,却见二妹的表情亦有些一言难尽。
张峦勉强作出赞同的神情:“母亲说得对。”
老人家年纪大了,既然这么想能让她安心,那做儿子的也没道理去质疑。
只是老太太到底还是不够安心,此时便叹着气道:“他们虽不是惹祸的性子,眼皮也颇算活泛,可到底年幼——若是在宫中能有个照应的,我也能放心些。”
张眉寿笑着说道:“倒也未必找不到照应之人。”
几人闻言,都立即朝她看了过去。
“二丫头,你有法子?”老太太心怀希望地问。
“伯安哥在东宫与太子伴读,据闻与太子极为投缘。而鹤龄延龄之事,若能求得太子出面,便只是说上一两句话,想来都是极好使的。”
且她心中十分清楚,即便无人提及此事,殿下大概也会护好延龄他们。
她提出这样的建议,无非也是想让家人放心些。
张峦想了想,点头道:“蓁蓁这主意可行。”
由伯安出面,既不会显得他们张家过分刻意看重,且孩子间也更方便说话。
“常听刘大人他们称赞太子殿下不仅天赋异禀,更难能可贵的是礼贤下士,性情温厚——”张秋池语气中含着敬重与钦佩:“到底并非是什么出格的请求,想来若有王公子出面,这条路定能行得通。”
张老太太点了头,遂看向张峦,道:“既如此,你不如这便去一趟王家,将此事同王大人说明。”
“是,母亲。”
“叫芩娘同你一起去,若王大人不在家中,同王太太讲也是一样的。”
张峦应下来。
张老太太便吩咐了贴身丫鬟去备礼。
两家关系即便是好得没话说,求人办事却也要讲礼节,表谢意,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张峦夫妻二人到了王家,宋氏便被请去了王太太院中说话。
张峦却在花厅中等了许久,方才将王华等来。
“让贤弟久等了……”
“无妨。”张峦笑着问道:“今日既是休沐,莫非手中还有紧急的公务?”
王华无奈叹了口气。
“若是公务,还好应对些……”
张峦面露困惑之色。
王华坐了下来,边问道:“说起来,我倒想同你讨教讨教,蓁蓁幼时那般淘气,不知你同弟妹究竟是如何应对的?”
张峦听到此处,方才了然。
王大人家的小女儿,如今刚满两周岁,却已是无比淘神。
此时细观,张峦才瞧见好友脸颊上染着未洗净的殷红,似是胭脂。
但说起自家闺女这般大小时的事情,张峦脸上不禁浮现了愧疚之色:“说来惭愧,蓁蓁这般大时,多是乳母在照料……”
故而他如今待孩子,总想多补偿些。
可补偿的再多,也弥补不了内心的亏欠。
因此,夜晚夜深人静时,他想到女儿的懂事体贴,总是无比动容。常常忍不住就红了眼睛,背对着妻子流泪。
“说来,蓁蓁幼时之所以脾性不好,皆是我与她母亲的过错所致。但这孩子,本性是极体贴心软的。”张峦说着说着,就开始夸了起来:“若说淘气,那也是逗人开怀的淘气。”
王华无奈看着好友。
本想寻求经验与安慰,可现在心里好酸怎么办?
“如今,我倒盼着蓁蓁能淘气些。”张峦叹气道。
王华摇了摇头,觉得一句都不能再多聊了,于是岔开话题问道:“话说回来,今日贤弟登门,可是有事?”
张峦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华先是隐晦地安慰了一番,叫他不必担心,又允诺必让儿子将话带到太子耳中。
最后又拍着胸脯,笑着道:“贤弟放心,为兄同你保证,两位贤侄在宫中绝不会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保证?
张峦愣了愣。
王大人说话做事向来谨慎,根本不是说大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