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毕竟大壮也啄过一次王家公子呢。
“无妨……”徐永宁冷静下来,勉强笑了笑:“大壮是吧?我曾是见过的。”
阿福忙笑着点头,将人请入堂中。
徐永宁又叹了口气。
为何越来越觉得不顺,难道他与张妹妹之间,当真没有缘分吗?
……
宋氏一行人来至大永昌寺前,先后下了马车。
“老太爷,大姑奶奶,表姑娘。”
寺门前,两道等在那里的人影走了过来行礼。
行礼的中年男人正是帮宋氏打理漆器铺的掌柜,姓房,今年四十岁上下。
其身旁跟着的少年,张眉寿也不陌生,正是如今在房掌柜手下做事的十一。
十一单独向张眉寿又行了一礼。
张眉寿点了点头。
路上,张眉寿才知是自家外祖父出门之前,便差人与房掌柜提早说好了在此处见面。
房掌柜夫妻二人,本都是宋家的奴仆,房掌柜更是自幼跟在宋老爷子身边学习经商之道,颇得宋老爷子信任看重。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
虽是午后,可大约是因今日难得天气晴暖,加之要近了年关,此时寺中也并不算冷清。
几人先去前殿上了香,宋氏才带着老父亲在寺中四下转了转。
大永昌寺极大,寺内建筑众多,宋氏怕父亲累着,便只挑了景色好或热闹的去处。
“此处是罗汉殿。”
房掌柜指着前方,向宋老太爷说道。
宋老太爷微笑颔首,道:“听闻这大永昌寺是由当今大国师命人督造的——这般看来,布局上确与天门山寺颇有些神似。”
他自也知晓,大国师继晓曾在天门山寺修行过。
“父亲去过天门山寺?”宋氏随口问道。
“年轻时去过两次。”宋老太爷回忆着道:“是个极有灵气的地方,确非寻常寺庙可比。”
几人边说话,边向罗汉殿中走去。
方才在几座殿内被香火熏了眼睛,张眉寿便未有跟进去,而是带着阿荔在殿外等着。
隔着汉白玉雕莲花纹石栏,一道从殿前经过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身穿棉布夹袍,衣着与样貌俱是普通,并无甚起眼之处。
可落在张眉寿眼中,却极不同。
对方步伐刻意放缓,步子却仍走的极规正,一步步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且走路时头部微微前倾——那应是常年垂首行走养成的习惯。
这是个太监——
张眉寿几乎是笃定地想着。
但太监出现在大永昌寺,也无甚稀奇的。大永昌寺本就极得宫中贵人们青睐,若哪宫的娘娘主子不便时常出宫,使唤个太监宫女出来捐些香油钱,也是常有的。
只因她前世在宫里呆的久了,有意无意,总会去多留意些这类人罢了。
只是,此处已是最靠后的罗汉殿,再往后便是香客甚少踏足的寺庙后院了——这太监去哪里作何?
张眉寿心下微有疑惑,却也未过分深想。
到底在这寺中随便走一走也没什么。
而此时,刚从罗汉殿中走出来的房掌柜,却是轻轻“嘶”了口气。
张眉寿下意识地回头,朝他看了过去。
597 蛊发(十一)
只见房掌柜微微皱眉,看着殿前一位香客,眼神中颇有几分惊惑之感。
“这不是……姓冯的吗?他怎么来京城了?”
房掌柜低声喃喃了一句。
张眉寿和阿荔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那名香客。
样貌普通的男人身材偏胖,穿一身深蓝袍子,戴一顶毡帽,缩着脖子快步走着,似十分怕冷。
而此人离去的方向,同方才那太监是一样的,都是往后院而去。
张眉寿便问了一句:“房掌柜认识方才那人?”
房掌柜笑了笑,点头。
“认得,往前在苏州时,他便住在咱们宋家大院后的巷子里——”房掌柜似想到了什么往事,摇头又笑了笑,却未再多言。
总之此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年家里是开医馆的,因沽名钓誉,为了见效快,不惜给病人下重药——
后来不小心治死了人,被告去了衙门,隐约记得是被丢进大牢里去了的,许多年未见,如今却不知怎么又出来了。
想当年,此人还不自量力,对他家媳妇动过歪心思呢。
好在他家媳妇眼光好,选择了他。
宋老爷子此时走了出来,张眉寿便迎了过去。
“时辰也不早了,父亲,咱们就且回去吧。”
宋氏边扶着宋老爷子下了台阶,边说道。
“您若没瞧够,下回早些过来,赶在午时前,也能尝尝这寺庙里的斋饭。”
斋饭晚间自也有,只是到底在城外,回去的太晚,怕是不方便。
宋老爷子笑着点头,嘴里应着“好”。
一行人走着,将出大永昌寺之时,几名僧人从寺外走了进来,很有几分风尘仆仆之感。
为首的僧人顿足,朝着张眉寿等人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章拂法师。”
张眉寿向对方还礼后,便跟着母亲踏出了寺外。
章拂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蓁蓁,你认得方才那位师父?”寺门外,宋氏低声随口问道。
张眉寿点头。
“曾见过数次。”
且她先前有几分疑心的是,大姐口中的那位出家人,兴许便是此人。
但如今大姐已经成家,与大姐夫相敬如宾,一派和睦,这些旧事她也无意去深挖。
只是……
方才她见对方气色有异,呼吸也微有些不平稳——与其说是疲累,倒更像是……某种蛊毒发作前的症状。
此蛊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前,蛊虫会游移至右腕下一寸——但为防被察觉异样,她方才并未去刻意留意对方的右腕。
到底,继晓前世便有过以蛊控制门下弟子的手段。
但不曾想,兴许便是连亲传的弟子也未能幸免。
宋氏听了女儿的话,未有再多问什么。
一行人上了马车,朝着回城的路而去。
章拂一路来至方丈室外,抬手轻叩了房门。
“进来。”
一道极淡却清晰的声音自房中传出。
章拂将门推开,踏入房内。
自有侍立在外的僧人,将房门从外面重新合上。
房内,继晓正闭眸打坐,身前矮几上燃着三柱青香,身后悬着的是一幅枯莲水墨画。
“师傅——”
章拂抬手施礼。
“如何?”继晓未曾睁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弟子无能,尚未能寻到。”章拂撩起僧袍,跪了下去。
继晓缓缓睁开双眼,幽深似墨的眼睛看向跪在面前的人。
他依照师傅留下的卦言,昨日重新推演过,距那一日的到来,已是越来越近了。
留给他找到真龙之子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藏身于湖州受灾后幸存人等之中,可数年来逐一排查,竟无丝毫收获。
他向来办事得力的弟子,在这件事上表现的似乎没有那么得力了……
“当真,无所获吗?”
继晓语气平静悠远,却叫章拂身形微僵。
“弟子无用,请师傅责罚。”
“且去吧——”
继晓重新合上了眼睛。
章拂应下,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了禅房中,待刚将房门合上,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软,脚下踉跄两步之后,陡然跌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地,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起来,浑身上下似有无数条虫子在骨血中啃噬。
不过顷刻间,面上血色已是俱退,冷汗如雨砸在手边。
与此同时,喉咙处涌上一阵阵腥甜。
片刻后,蓦地倾身,便有鲜血自口中涌出。
……
长春宫内,宁贵妃听罢内监的禀话,蹙紧了眉。
“如此说来,皇上忽然迟疑泰山祭祀之事,竟是因太子说梦见了什么仙人预警,泰山会有地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