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她的心绪已暗下高涨了许久。
蒋令仪暗暗握紧了手指。
她不是不帮姨母,只是她对那货郎的来历也只是随口一猜而已,这样不着实际的猜测,怎好贸然说给姨母听呢?
……
静妃并未在蒋家久留,蒋太太差人将其送出了蒋府。
静妃坐上马车,心中涌出悲凉来。
长姐竟是连亲自送她都不肯了……
“敢问车内坐着的,可是静妃娘娘吗?”
623 想去看看他
马车刚驶出不远,忽有一道声音传入了静妃耳中。
这显然是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静妃急着回宫,下意识地皱眉,使了宫女下车去看,自己也微微掀起车帘一角,朝着车外看去。
只见是个穿绿色衣裙、样貌俏丽的丫鬟拦在马车前侧方。
片刻后,宫女折返,来至车窗旁轻声禀道:“娘娘,她自称是小时雍坊张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
“张家二姑娘?”静妃低声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便道:“……可是那个幼时有仙子之名的张家二姑娘?”
“应就是了。”宫女低声说道:“这位张家二姑娘,想见娘娘一面——说是……她有法子救六皇子性命。”
静妃听到前半句尚是疑惑蹙眉,待听到后半句时,神情陡然大变。
张家姑娘有法子救杬儿?!
“张姑娘在何处?”静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怪她轻率,而是眼下她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救儿子性命的可能。
更何况,对方自报了身份,也足可见诚意,兴许是真的有什么法子呢?
“那丫鬟说,若娘娘有意相见,便去前面的韶记茶楼。”
静妃闻听,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了车夫赶了过去。
马车转至街上,不过百步便是韶记茶楼。
静妃刚下了马车,阿荔和那宫女便也紧跟而至。
阿荔走在前头,带着静妃主仆二人朝着茶楼二楼而去,在一间雅间前站定,而后推门而入。
静妃跟了进去。
阿荔将门合上,朝着静妃福了一礼,道:“娘娘请坐。”
雅间之内宽敞雅致,却空空如也,并不见第四人的身影——
静妃皱眉:“怎不见张姑娘?”
“因怕错过与娘娘见面的机会,我家姑娘特命奴婢一早前来等候——还请娘娘稍等,我家姑娘片刻便到。”
她家姑娘还有事情需要准备,因不知静妃何时会从蒋府出来,又怎么可能亲自过来干耗着时辰呢。
静妃没说什么,只坐了下去。
她身边的宫女却是不悦——这张姑娘还真当自己是须得叫人供奉着的小仙子了不成,竟敢在她家娘娘面前拿架子。
这般想着,宫女便暗暗拿不满的眼光看向阿荔。
阿荔察觉到,也未说什么,只拿目光将那宫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叫那宫女颇觉不自在。
偏偏打量到了最后,脸上现出‘不敢恭维’的失望来,无声叹了口气,便转过了头去。
宫女又气又羞,一张脸顿时红透,想出言质问对方在看什么,却又不敢在自家娘娘面前造次,只能咬着牙生生忍了。
阿荔面色平静淡然。
论起如何摧毁一个女子的自信和优越,往往不需要做太多。
可依照她与姑娘约定的时辰,姑娘也该到了才对啊?
阿荔暗暗有些着急。
但在外人面前,自不能表露分毫,同时还需替姑娘的迟来营造出一种神秘高贵的假象来——身为一名合格的大丫鬟,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罢了。
阿荔这厢苦心营造气氛,原本将要带着阿豆出张家大门的张眉寿,却被芳菊拦了下来。
“姑娘,老爷和太太请您去一趟海棠居。”
张眉寿闻得此言,便问了一句:“可说是为了何事?”
“老爷和太太都没说,只道让姑娘过去。”
张眉寿便点头,随芳菊一同往海棠居走去。
进得堂内,就见自家父亲和母亲,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俨然是在等着她过来。
张眉寿微微一愣,不知怎地,就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种要被兴师问罪的气息。
她行礼后,坐到了一侧椅上。
“蓁蓁,你可是要出门?”宋氏看着阿豆手中托着方才张眉寿进来时解下的披风,出声问道。
“是。”张眉寿点了头。
“要去哪里?”张峦问。
“同婉兮说好了去吃茶。”张眉寿答得平静。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我方才已差人去定国公府问过徐二姑娘了,她今日并未与你相约。”宋氏看着女儿,眼中含着审视。
张眉寿同她对视着,语气依旧平静:“是女儿撒谎了。”
宋氏神色一滞,下意识地同丈夫互看了一眼。
哪有人这么不假思索就承认撒谎的,且还这般平静,丝毫不慌!
张峦叹了口气。
没办法,他的女儿向来比旁人优秀,心理素质过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宋氏看向芳菊等人吩咐道。
片刻,堂内便只剩下了这一家三口。
张峦看向女儿,道:“实则你母亲方才是在诓你,我们并不曾差人去过定国公府相询。”
女儿承认撒谎,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也要及时承认。
不料,却听张眉寿说道:“女儿知道。徐二姑娘今日一早出城上香去了,此时应当还未回来。”
张峦和宋氏再次怔住,遂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
这种所用伎俩一开始就被女儿看透,且对方还顺着这伎俩走的感觉,叫人心情很奇妙。
可女儿既是知道他们在诓她,怎还利落的承认了?
“父亲母亲既是这般说了,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即便我再怎么圆谎,也无什么用处。”张眉寿坦诚地道。
她若再一个劲儿地圆下去,不过是浪费口舌浪费时间罢了,倒不如早点说破,早点说服。
张峦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几日你母亲留意到你常去漆器铺,便寻了房掌柜来问……”
余下的话没有多说,只看向女儿:“蓁蓁,你如实说,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女儿要进宫,救治六皇子。”
女孩子声音干脆,透着主意已定。
张峦夫妻又交换了一记眼神。
女儿是‘要进宫’,而不是‘想要进宫’。
“你有把握吗?”宋氏正色问。
他们不是不顾女儿想法意愿,就直接否定的父母。却也不是不考虑凶险与后果,事事依着孩子的心大之人。
张眉寿想了想,道:“只有一半把握。”
“……”张峦则问:“为何要亲自入宫?交予旁人或太医来做不行吗?”
“父亲,当真不行。”张眉寿语气不重,却透着果决。
解药自然可以交给旁人,但单靠解药还不够,具体要怎么做,她还需亲眼见过六皇子如今的状况才好定下救治对策。
再有……
她很想去看看他。
624 尊重
张峦叹了口气,又问:“漆器铺中关着的外乡人——你可是疑心六皇子所中之毒,是出自此人之手?”
张眉寿点头。
她并未同房掌柜多提,可她家父亲还是猜到了。
“蓁蓁比父亲有用。”张峦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但并未去多问女儿是如何怀疑上此人的。
毕竟,问的越多,越容易怀疑人生。
就听母亲一句劝——凡事适可而止吧。
虽然母亲骂父亲的时候,从来不会适可而止。
但有一点,他却不得不问。
“蓁蓁,你可是懂医术?”
他此前并不是全然没有察觉。
宋氏也看向女儿,等着她的反应和回答。
“之前偷偷和苗姨娘学过些偏方,一直未有同父亲母亲明言——但此番入宫,是因自那药贩手中得来了解药,因此事后想必也不会过分招人议论。”张眉寿看着父母,语气认真:“女儿自知瞒了父亲和母亲许多,待此次回来之后,再来请罚。”
哪怕她有自己的思量与苦衷,可当真提及此事,放到了明面上,她为人子女,自该认错,这是不可逃避的。
但不是现在。
宋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哪里是想要罚她……更多的,是惭愧罢了。
女儿事事瞒着她,也并非是生来如此。
儿女便真是有过,却也该先从父母身上找原因。
何况,她也没觉得女儿有什么错……
人人皆有自己的心事秘密,儿女也不是全然为了父母而活,有些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