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见太子这条路行不通,堂堂神山忍不住了,竟是自己亲自显灵了?!
泰山的灵性,他是万万不敢质疑的。
照此说来……
方才的地动,岂不是极有可能就是源于泰山!
昭丰帝彻底稳不住了。
四下众多官员亦是纷纷变了脸色。
无论方才地动的究竟是不是泰山,可泰山显露如此‘神迹’,都是不祥之兆……
而之前又有太子进言泰山将地动,加之近日来太子遭逢这般困境……
“既是泰山显灵,泰安知府可有应对之策!”昭丰帝一边接过太监呈上来的急报,一边急声问道。
“回皇上,此事刚出,权大人便命卑职快马加鞭回京报信,后续之事,卑职不得而知。”
昭丰帝心急如焚间,忙展开了急报来看。
却是越看越心急。
泰安知府权恕在急报之上详细客观地说明了神迹出现的细节,并附有数名百姓的佐证,生怕他不信似的……
可谁要看这些!
他想听新鲜事,难道不会去看话本子吗?
昭丰帝无可奈何地将急报甩给了身侧太监。
这上头,半个字都没提后续是否会有应对之策!
难不成是打算先将急报送回京中,得了他的准允和示下,再做应对吗?
思及此处,昭丰帝眉心一阵剧跳。
毕竟神迹又未具体预言究竟哪一日会有地动,若泰安知府是个不知变通的……也未必做不出非要等他示意的蠢事来!
“朕曾命钦天监保章正留守于泰山附近,随时监测——他可曾预测出了泰山将有地动?”昭丰帝转而将希望寄托在了保章正身上。
可不知为何,问出的那一刻,就已经觉得靠不住了。
保章正真有那能耐,泰山还亲自显灵个什么劲儿啊!
“回皇上,卑职不曾听闻此事。”官兵如实答道。
至少在他离开泰安州之前,是不曾听说的。
昭丰帝绝望地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事到如今,他还能抱有什么奢望——只能准备救灾事宜了!
顺便还得想想这罪己诏要怎么拟了……
他登基以来,倒也写过几回罪己诏,可唯独这一次,自己都觉得活该。
老天爷已经想方设法地在厚爱他了,是他自己没能抓住机会。
“将云妃带回咸福宫,等朕传召问话!”
昭丰帝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心神不宁地提步离开了此处。
“臣等恭送皇上。”
众臣行礼目送昭丰帝离去。
见皇上与太子走远了,众人才直起身来,心思各异地先后离了金銮殿而去。
曲洵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宫,可一颗心却是逐渐沉至谷底。
接二连三之下,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他们说是无功而返都是轻的……
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贵妃娘娘始终都未使人来传过半句话……
贵妃可不是能如此沉得住气的人。
再各自回到府中,依旧迟迟未能等到一丝风声传出。
如此异样的‘平静’,如同令人置身黑夜之中,无声的恐惧感在心底开始节节攀升蔓延。
……
长春宫内,宁贵妃听着宫女接连报来的消息,冷汗爬满了后背。
云妃反了口,声称太子是清白的,她是受人挑唆,才说出那等欠考虑的谎言。
瑜妃安插在云妃身边的宫女,在司礼监的审问之下,已经招认了……
而刘福亲自带入宫中的那名毒贩,也已同被太子救下的太监对质过——据说此人一眼便将从他手中买过毒药的太监指认了出来。
暗中做这等生意的,多是有几分识人不忘的本领……
她就知道,只要此人被带进宫,她必然是洗不清了……
不,实则从六皇子睁眼的那一刻起,皇上就不可能再信她了。
正如嬷嬷所言——太子一早就将后路都部署好了,所谓的身处劣势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至于地动的究竟是不是泰山,太子的地位会不会因此愈发稳固,此时于她而言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嬷嬷,本宫是输了吗……”
宁贵妃眼神涣散着,恍惚地问道。
她一路都是这么赢过来的,怎么偏偏输了这最要紧的一次?
姜嬷嬷看着她,没有回话。
良久,才开口道:“娘娘,事到如今,您且跟皇上服个软儿吧……皇上待娘娘,始终与旁人不同,是有旧情在的。”
只是,经此一事,娘娘若想再像以往一样风光无限地活着,是不可能了。
这是动手之前,就已经料到的。
但真走到这一步,自然也不能破罐破摔,还需尽力弥补。
宁贵妃却忽然笑了一声。
“服软有什么用?皇上肯保本宫又如何?”
她怕的是皇上的怪罪吗?
她怕的是太子还好端端地活着!
若她稀罕的是皇上这一时的保护,安安分分等死就行了,又何必费尽心思,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去赌这一场!
645 冷意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姜嬷嬷低声劝道:“还须先求得皇上松口,才能为后续之事做打算。”
宁贵妃闭了闭眼睛。
“你出去吧,本宫想静一静。”
姜嬷嬷:“……”
老天爷,现在真的是静一静的时候吗?
“娘娘,服软认错还须趁早……”姜嬷嬷声音里有几分急切:“此时太子必然伴在皇上左右,只怕皇上耳根子软……”
摊上这么个看不清局势的主子当真是能急死人。
宁贵妃面露讽刺。
“不必多此一举了……即便本宫不去寻皇上,皇上必然也会传见本宫的。”
她别的自信没有,唯独笃信皇上不可能真的如何发落她。
这个男人,甚至打算死了之后都要她跟着一起殉葬呢。
可如今,她大势已去,稀罕的也根本不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宠爱,自然也没必要再凑上前去做戏。
见她这幅神态,姜嬷嬷心中愈发不安。
有些东西不伸手去要,兴许就真的没有了。
也就是俗称的人不能作太过头。
“娘娘不可赌一时之气——”
“够了!”
宁贵妃陡然提高了声音,抬起眼睛看向她,眼中皆是怒意:“若当初你将事情办得干净些,又何至于出这种差错!本宫眼下是腾不出心思跟你算账,可不是要听你在这儿装什么事后诸葛!”
枉她一直还觉得这是个办事得力的,可谁知关键时刻竟是这般不顶用!
姜嬷嬷脸色一阵变幻,垂首道:“是奴婢无用……”
可当初娘娘动手时,她该劝的已经劝了。
劝不住,唯有尽力办事。
眼下落到这般境地,她最先想到的也皆是补救之法。
可耐不住摊上了一个根本听不进话的主子。
姜嬷嬷退出了内殿,只觉得疲累之极。
这个主子,她当真是带不动了。
姜嬷嬷站在殿外,抬眼就瞧见一行手捧朱漆托盘的宫人鱼贯入了长春宫内,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应当是到传午膳的时辰了。
这一幕似乎同往常都无太多区别。
可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果不其然,又静观了片刻,只见那些传膳的宫人依次进了六皇子所在的侧殿之内,而无一人往正殿而来。
“……”一旁的宫人也将此看在眼中,却一反常态地未敢置辞。
以往传膳,哪里有先传侧殿的规矩……
长春宫内,且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谁也不敢多问多说,只都心神不安地垂下头。
侧殿中,静妃端了清淡的汤羹,坐在榻边,亲自喂着六皇子。
张眉寿姐弟三个,净手罢,坐在屏风后,也正要用膳。
静妃与他们不同席,饭菜单独留了出来在一旁。
张鹤龄和张延龄动筷之前,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冷眼瞧着这些饭菜,倒都像是……特地为了迎合二姐的喜好送来的一般。
是来自皇上的厚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