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484节

“既是太后召见,还劳张姑娘去一趟寿康宫。”静妃笑着看向张眉寿,语气温和地道。

只见女孩子平静从容地自椅中起身,微微矮身道:“那臣女就先过去了。”

她虽暂时也摸不透太后为何突然要见她,可去哪儿也比呆在这儿看蒋家母女演戏来得好——且更要命的是,时不时还要拉着她陪演,不可谓不窒息。

静妃含笑点头,吩咐了一侧的大宫女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蒋令仪看在眼中,心底忽然涌起不适。

“太后可是见过这位张姑娘吗?”

待张眉寿离去之后,蒋家太太低声向静妃问道。

静妃摇了摇头。

“应当是不曾见过的。”

上次张姑娘入宫,除了带着宫女去了御花园及东宫取雪之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长春宫。

而之前她也不曾听过太后召见过哪家的姑娘。

“那……太后怎突然要见她?”蒋太太思索着道:“莫非也是因为杬儿之事吗?”

可除了那些没有脑子的百姓,谁不知道张家姑娘是靠家中拿到了解药才救下了六皇子的——而太后平日里似乎……待六皇子也不算十分亲近,应当不至于亲自召见这张姑娘吧?

但除此之外,又叫人想不到其它原因。

“兴许是吧。”静妃端起了茶盏,似乎无意多说什么。

蒋太太跟着吃了两口茶,再开口时,声音略微压低了些。

“不知今日这张姑娘入宫,可是得了家中示意,同娘娘讨赏来了?”

她一副自家人说自家话的语气。

“是我昨日送了请柬,请张姑娘入宫的。”静妃语气淡淡地道:“且张姑娘救了杬儿是事实,又何须她费心讨什么赏——本宫本也是真心想要谢她的。”

且对方根本没有邀功之意。

如此,反倒叫她更加高看了一眼。

蒋太太闻言怔了怔。

竟不是张家人主动求见的吗?

旋即,不禁觉得面前的妹妹有些好笑。

“张姑娘是救下了杬儿不假……”蒋太太低声说道:“可皇上也已经褒奖过张家了,那张姑娘也因此落了个美名——且旁人不知,难道妹妹也不清楚杬儿是如何被救回来的吗?”

“本宫自然清楚,张姑娘主动找上本宫,入宫后向杬儿施救,杬儿转醒之前,她一日一夜不曾合眼。这些皆是本宫亲眼所见,想来再没人比本宫更清楚了。”静妃说道。

屡屡回想起那一日,女孩子的一举一动,彼时都是彷徨无助的她内心最强有力的支撑。

蒋太太彻底愣住。

往常她这妹妹应也不是这般天真的人才对,如今这副模样是怎么了?

蒋令仪到底没忍住出声‘提醒’道:“姨母莫非还不知张家姑娘当日是带了解药入宫的?”

还一日一夜不曾合眼……平日里瞧着事事不屑的倨傲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倒是很会做戏。

蒋令仪在内心嗤笑出声。

“自然是知道的。”静妃的语气依旧淡然。

这下连蒋令仪也不禁怔住。

姨母既知解药之事,为何还对张眉寿这般感激?

“他们救了杬儿,按理来说咱们钟家上下都理应心存谢意。可这件事……我颠来倒去地想,只觉得透着些异样。”蒋太太又说道:“娘娘不妨想想,张家既是已经拿到了解药,那张大人也日日入宫面圣,何不直接将解药交给皇上,尽早让杬儿服下呢?反而又让张姑娘找上娘娘……”

说到这里,遂无奈笑了笑,“这当真是怎么想怎么叫人觉得是两头施恩呢——”

静妃看向她,张口却是反问。

“长姐以为,那时张家若将解药交给皇上,身在长春宫中的杬儿当真能顺利服下吗?且那毒贩已被张家控制之事必然也会暴露,长姐觉得传到宁氏耳中,她会坐以待毙吗?”

况且,那解药究竟能不能交给别人,她在亲眼得见张家姑娘那些娴熟却繁琐又罕见医治手段之时,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

但张姑娘无意宣扬,她理应守口如瓶。

蒋太太脸上笑意凝滞。

迎着静妃的目光,她强自平复了心情,笑着道:“……如此说来,确也兴许是我想多了。”

片刻,又笑叹气:“我也做姐姐的也是怕你遭外人蒙蔽了去……”

静妃收回目光,道:“姐姐放心,经了此事,我这眼睛倒也跟着明亮了许多。”

以往她最是看重家族利益,事事将母家放在头一位。

当初仪儿得罪了定国公府,她也是立即哭着求到了宁氏面前。

可如今,她不这样想了。

往后,她只想守着杬儿,过一份平平静静的日子。

蒋太太不知是否听出了静妃的话外之意,一时也不再多提张眉寿之事。

到底她今日进宫,也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的。

她丈夫蒋钰,当初是被宁氏提拔入京的。

原本的靠山,一夕间成了甩不掉的污点和嫌疑。

近日来朝堂上的动荡,叫人实在不安……

而那些御史和处理曲洵一案的官员们,循着气味儿只怕很快就要盯上来了。

她今日,就是想让妹妹帮着探一探口风,再想想法子通一通路。

听着她说起那些委婉隐晦的求助之辞,静妃只是静静听着。

半个时辰过去。

见静妃始终不肯松口,蒋太太渐渐着急了,却也只能慢慢耗着。

说到最后,已是落下泪来。

而这时,寿康宫里又来了人传话。

喜上眉头

657 留膳

“太后娘娘留了张姑娘在寿康宫用午膳?”静妃颇感意外。

宫女答道:“正是——因此才让人又传了话来,道是让娘娘不必等了。”

原本静妃也是有意留张眉寿在长丽宫用膳的,已经知会过御膳房。

静妃从意外中回神,不由笑了笑。

“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太后第一次召见张姑娘,便将人留在了寿康宫用膳,可见张姑娘是极得太后眼缘的。

蒋太太也听得略感吃惊。

单看那张家姑娘方才那副惜字如金,半点也不上道儿的模样,她本估摸着对方不惹太后不悦就不错了,怎还被太后留下用膳了呢?

蒋令仪微微抓紧了手指,胸口处控制不住地翻腾着。

她回到京城这么久,可谓举步维艰。

她费尽心思,不惜抛下脸面去结交奉承那些贵人女眷们,只为改变自己的处境。

却是收效甚微。

可张眉寿仿佛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平白得到所有的一切。

哪怕她不愿承认,却也知道京中许多贵女,如今甚至暗下都在设法结交张眉寿,偏偏张眉寿始终淡然处之,甚至不予理会,做事全凭喜好!

还有太子。

那位经此一事,已近要被百姓们视作神灵降世,储君之位稳固之极的太子殿下——

也处处护着她!

如今竟连太后也待她这般不同……

再想到自己近来的处境,蒋令仪心底酸涩刺痛,紧紧攥起的双手指甲几乎将掌心刺破。

直到跟着母亲离开长丽宫,隆冬冷风扑面而来,她的心境适才平复冷静下来一二。

蒋家太太的心情却是差极了。

她哪里能看不出来静妃今日的淡漠。

虽远远没到撕破脸的程度,袖手旁观的态度却也已是毫不遮掩。

若不然,也不会连六皇子的面都没让她见了。

说来也真是造化弄人,原本她这妹妹与六皇子,也是依附着宁氏在这宫中立足的。

可经了六皇子被害之事,反倒是干干净净地摘出来了,且在此事之中,与太子之间还隐隐有了两分互相扶持的意味……大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运气。

只是,走了这样的时运,不想着帮衬娘家人也就罢了,反而一个劲儿地胳膊肘往外扭!

蒋家太太焦躁而不安,心中憋闷着急得厉害,偏偏身处宫中无法表露出分毫。

母女二人由宫人们引着一路走着,行至一半时,却有一名迎面而来垂首快行的小太监,轻轻撞了一下蒋令仪。

蒋令仪皱了皱眉。

偏那小太监不曾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哪个宫里的,怎也不看路……真是没规矩。”引路的太监低声说了一句,却也未有太在意。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蒋令仪脚下却刻意慢了几步。

她悄悄展开手中的那团字条,匆匆瞥了一眼。

待大致看清那字条上所写,眼中不禁浮现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里,似有些得色,然而更多的却是轻蔑不屑。

这位四皇子,可还真是心大啊。

宫中刚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眼看着是与那个位置半点缘分都没有了,却还想着要私下见她,邀她后日在宫外吃茶——

当真是胸无大志,半点筹谋打算的意思都没有。

也难怪自幼便被宁氏嫌弃……果真是草包废物一个,半分也无法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且是一个没什么运气的草包。

蒋令仪鄙夷地想着,遂将那一小团纸紧紧攥在手心里,一路出了皇宫而去。

待坐进了马车内,蒋太太却看向女儿,问道:“方才那个太监,悄悄塞给你的是何物?”

蒋令仪在心底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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