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孩子会有动静,孩子生下来了会有声音,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瞒过桑家那么多双眼睛。
“血……池……来……人……”罗刹王已经不能十分流畅地表达自己了,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好些字,俞婉连蒙带猜的,将小罗刹的身世理了个大概。
桑家人丁兴旺,各房主子众多,下人也不少,一部分是明面上的下人,这些人并不知晓禁地的秘密,还有一些人专做腌臜阴鸷之事,譬如料理桑家禁地。
其中,就有个在罗刹王的院子做洒扫的丫鬟。
那丫鬟是个糊涂的,不知与哪个男人好上怀上了身孕,本打算一剂堕胎药下去瞒天过海,却哪知没把胎儿堕下来,到了怀胎七月时,她的肚子再也藏不住了,她裹上棉被,自台阶上滚下来,她想磕死那孩子,结果是果真动了胎气,她早产了,可孩子是活的。
万幸是孩子小,哭声微弱,又恰逢电闪雷鸣,生生将孩子的啼哭声掩盖了下去。
事后,为处理掉手头的麻烦,丫鬟将孩子扔进了血池。
她知道池子里住着一个邪物,这孩子扔进去,不淹死也多半会被弄死。
可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狠心绝情地抛弃了这个孩子,并祈祷着它最好尸骨无存。
血罗刹发现它时,它已经快溺死了,不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血液就是新鲜的。
血罗刹想吸干它的血气,那孩子却突然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然后在他的身上,张开小嘴,找起了吃的来。
许是那一瞬有些心软,也许是被关在禁地太久,血罗刹有些寂寞,血罗刹没有杀它,只是它溺血太久,胸腔内全是积液,本也活不长了,能让它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它变成血罗刹。
血罗刹若是这么容易炼出来,那就不是血罗刹了。
这些年,桑家没少尝试炼制新的血罗刹,可惜没能成功。
这孩子却成功了。
它顽强地活下来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血罗刹自愿用了自己的血去喂养它,这个条件,桑家达不到,因此炼不出新的罗刹。
至于血罗刹为何不让桑家知晓小罗刹的存在,罗刹王没说。
俞婉猜测,罗刹王笨是笨了点,潜意识里却也是能明白,桑家一直不怀好意的,若叫他们知晓了小罗刹的存在,很可能会将小罗刹抱走,那时的血罗刹还没有突破,不能离开禁地,若是小罗刹被抱走了,他是没办法将小罗刹给追回来的。
“桑家若是得了小罗刹,会对小罗刹做什么?”俞婉看向司空烨。
司空烨若有所思道:“这就看桑家怎么打算了,像桑秋寒这样自己炼成罗刹的……太罕见了,桑家若是得了小罗刹,可以用它的血去尝试喂养出更多的罗刹来,也可以直接挖了它的内丹,将一个顶级的高手变成十分强大的血罗刹,又或者,将它自己成为更强大的血罗刹,最后一种,是在它听话的情况下。可我瞅这小东西,不像是会任人摆布的样子。”
所以,一旦小罗刹落在桑家的手里,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如此,俞婉倒是不难理解血罗刹为何如此着急地突破到罗刹王了,他是担心小罗刹出事啊……
小罗刹最初只是一个寻常的孩子,罗刹王也没有杀掉它,可见他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只不过,他执念与杀念都太重,让他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做个不为祸冥都的老实本分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司空烨叹息道:“阿婉,这个小的我可以不杀,但桑秋寒我是万万不能留的,可就算他还有最后一丝良知,他也还是太危险了。”
不知是不是再次感受到了司空烨的杀气,小罗刹翻身趴到罗刹王的身上。
它的意思很明显,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罗刹王,它并没有太强烈的是非观,它生长在黑暗之中,罗刹王是唯一陪伴它度过无尽黑暗的人,或许在它的心里,罗刹王就是它的父亲。
“乖,过来,带你去找哥哥啊。”俞婉试着将小罗刹哄过来。
小罗刹不动。
俞婉翻了翻兜兜,拿出一颗它最爱的血丹:“给你。”
小罗刹也没动,它就那么死死地趴在罗刹王的身上,一刻也不离开他。
【V456】两全其美,暖萌小包子
面对这样一个小东西,哪怕司空烨是铁石心肠也下了手去,何况他还不是。
司空烨眉头紧蹙,犹豫半晌,冲一旁的燕九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小罗刹带走。
燕九朝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意愿,不过显然俞婉并不同意这么做。
俞婉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十分好说话的人,也很尊重燕九朝的决定,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的坚持,同样,燕九朝看似霸道不讲理,却从未真正给过俞婉难受,他霸道的都是俞婉不在意的,而俞婉在意的,他向来都是惯着她的。
若不然,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太姥爷。”俞婉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将司空烨叫到一旁,看了眼其实听不懂她的话的小罗刹,仍压低了音量道,“若是罗刹王的武功废了,他还能活着吗?”
司空烨睨了自家小乖曾孙一眼:“你是想问,他武功废了之后能不能活着,还是他能不能继续为非作歹?”
俞婉讪讪一笑:“都问,都问!”
这小丫头,拍马屁的本事也太敷衍了,司空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炼成了罗刹王,早已突破大限,即便一身武功没了,只要血丹还在,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说为非作歹,那也基本不可能了。”
俞婉张了张嘴:“也就是说……”
司空烨淡笑一声道:“我话还没说完。”
“您说!”俞婉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司空烨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罗刹王,对自家小乖曾孙道:“我与桑秋寒也算是旧识,他做我伴读数年,之后他离开了桑家,我们多少又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只怕有些棘手。”
“为何?”俞婉问。
司空烨道:“你难道没听司空家那小子说过,桑秋寒是个武痴?”
司空家那小子……您老人家说的是司空家主么?
俞婉的嘴角抽了抽:“倒是听过一两句。”
司空烨望向坠入夜色的山脉道:“一个武痴没了武功,便如同乐师没了双手、舞姬没了双脚,这比杀了他更难受,与其这么折磨他,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俞婉沉默。
好半晌她才道:“可不是还有小罗刹吗?他得照顾它,哪里舍得?”
司空烨扭头看向一直在朝这边张望的罗刹王:“舍不舍得我说了不算,不如你亲自去问问他,他若同意被我废去一身武功,我便饶他不死。”
俞婉也不必特地挑明了问,她与太姥爷说话的声音虽小,但以罗刹王的耳力还不至于听不到,俞婉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小罗刹不懂为何俞婉又与罗刹王对眼儿了,它也朝罗刹王看了过来,大眼睛乌溜溜的,满是无辜与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