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汉一脚踩在凳子上,另一手猛地一拍桌面,比划着自个儿的身子道:“可不是?这儿、这儿,全给残了!‘他自己断,就是一臂,让本少主来断,自然得收点利息。’”
他比划完,还不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段。
虽连语调都没模仿出,却不妨碍众人脑补,众人脑补了一番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拍手称快!
要说燕九朝在京城的名声,着实不大好,被他揍过的人,能把整个天香楼给坐满,不过,姓许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唯一不同的是,燕九朝欺负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而许承轩用激烈的手段打压同行、报复眼中钉,不少商贾、百姓甚至一穷二白的读书人都遭过他的毒手。
因此,事件一发酵,京城便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有大骂燕九朝不是东西的,也有大笑许承轩咎由自取的。
回去的马车上,燕九朝撸着小雪狐,慢悠悠地说:“骂本少主的多,还是骂天香楼的多?”
影六道:“自然是骂那小子的多,那小子仗着二皇子与许妃的势,手中又有个南疆鬼族,明里暗里欺负了不少人。”
“你的意思是,骂他的都是被他欺负过的,那骂本少主的,也是被本少主欺负过的咯?”燕九朝皱了皱英俊的眉头,“可恶!本少主欺负过的人,竟然还没一个姓许的多!”
影六:“……”
少主你的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燕九朝冷哼一声,让影十三把马车驾回了京城,将那些二世祖统统揪了出来,欺负过的,没欺负过的,全都挨个欺负了一遍,欺负得二世祖们哭爹喊娘,怨声载道,燕少主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村。
燕九朝把能欺负的全都欺负了,因此倒也没人把他与俞家的私人恩怨结合起来,只觉是这小疯子又发疯了。
毕竟他发起疯来不是头一回了,一次在金銮殿上把肱骨大臣给揍了,一次在中秋宴上把四皇子推下水了,最荒唐的,竟是他有一回喝醉酒,跑到皇帝的龙褟上睡着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砍头的死罪?
相较之下,只是瞎瘠薄揍了几十个二世祖,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时,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是懂事的,知道朕忧心边关,都比从前乖了。”
刚走到御书房门口,打算替自己侄儿好生告上一状的许贤妃,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119】当场抓包(二更)
莲花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消息闭塞,因此边关军情也好,京城轶事也罢,一时半会儿全都传不到这儿来。
俞婉还摩拳擦掌地想着,怎么给天香楼一个下马威才好,浑然不知在梦里拆了一整夜、拆得她累个半死的天香楼已经连下脚的地儿都寻不着了。
“阿婉,苋菜收回来了,不多,可能不够做的。”去各村收黄豆的俞峰顺带着收了一筐苋菜,他把苋菜与两大麻袋黄豆自牛车上搬下来,叫住了正在后院帮着猎户等人改建暖棚的俞婉。
为了使豆腐发酵更快,他们需要提供更高的室温,俞婉便提出将柴房的一半改建成暖棚。
她说什么大伯都没意见,即刻与乡亲们一道把柴房收拾出来了。
俞峰走时柴房还没建,因此看到施工,还颇有意外:“这是怎么了?柴房不能用了吗?”
俞婉弯了弯唇角:“不是的,大哥,是我想建个暖棚,豆腐能发酵得更快。”
“啊。”俞峰会意地点点头,又说起了方才的苋菜,“时辰还早,我去镇上转转,看有没有的卖。”
俞婉把手里的木板递给猎户:“不用了大哥,我那日上山,发现竹林附近有一大片野苋菜,野苋菜发酵出来的母液色泽更绿,味道更臭,我待会儿就去摘。”
俞峰只是随意一想,就仿佛已经闻到那股让人上天入地的臭味,连呼吸都屏住了!
俞峰既然回了,这边便用不着俞婉了,俞婉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上山摘苋菜。
刚走出老宅没多久,俞峰追了上来:“阿婉!”
“嗯?”俞婉转过身来,“怎么了,大哥?”
俞峰四下看了看,拉着她的胳膊朝村口人少的地方走去:“这是最后一单了,二百斤黄豆做完,咱们在魏府接的生意就没了。”
言外之意,他们真的要另谋出路了。
俞婉想了想,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哥不必担心,只管让乡亲们继续做。”
俞峰担忧地说道:“那万一卖不出去……咱们会亏得血本全无的。”
俞婉忽然啊了一声道:“上元节过了,京城的药房开门了,该寻个日子带大伯上京治腿了。”
这哪儿跟哪儿?不是在谈生意吗?怎么扯到我爹头上了?
俞婉笑了笑:“能卖出去的,大哥接着收黄豆,不要停产。”
“早先去天香楼时你也这么说,可结果呢……”俞峰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在他看来,俞婉肯帮衬乡亲们的心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明明都卖不出去了,就不要再浪费人力与食材了,他们手中的银子,够乡亲们吃上一年半载的,但若是亏了,可能一个月都支撑不了了。
俞婉与俞峰不同,她天生就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什么事都是先做了再说,翻墙前先把帽子扔过去再说,总之不给自己留退路。
俞婉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天香楼是意外,就算天香楼不肯买,也还有别的酒楼,京城酒楼那么多,总有一家能卖进去。何况,我并不觉得天香楼的事是坏事。”
俞峰古怪地看着她。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天香楼的招牌菜是出自大伯的手,只要我们替大伯正了名,何愁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到时候,只怕大哥与乡亲们还忙不过来呢。”
俞峰叹道:“你说的轻巧,可怎么替我爹正名?那位老伯的话,你也听到了,许家是皇亲国戚,我们怎么斗得过他们?”
小丫头还是太年轻了,与皇宫扯上关系的人,是他们这种泥腿子能招惹的吗?他虽也替他爹不平,却觉得能活着离开天香楼已是万幸。
“这件事你别再提了,我们这辈子都斗不……”
“俞小兄弟!俞姑娘!”
俞峰后头的话,淹没在了崔掌柜爽朗的笑声里。
一辆马车徐徐驶入村子,崔掌柜迫不及待地走了下来。
“崔掌柜。”兄妹二人打了招呼。
俞婉问道:“什么风把崔掌柜吹来了?”
崔掌柜满面红光地说道:“当然是天香楼的那股香风了!天香楼出大事儿,你们不知道吧!哈哈哈!”
一贯持重的崔掌柜在两个小辈面前笑得像个傻子。
二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