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哼道:“我不管,都是你害的,我等你这么久没水做饭,现在我要去做晚课了,你来生火烧饭!”
“我不烧。”谭氏说,“担水是我,烧饭是你。”
“你!”小尼姑噎住。
谭氏淡道:“你爱做不做,不做就饿着。”
“你……你是不是路上偷吃东西了?”小尼姑粗鲁地拉着谭氏的胳膊。
谭氏道:“我没有,但我年纪大了,比你扛饿。”
言罢,谭氏抽回胳膊,不再理她,弯身去抓第二桶水。
小尼姑不忿道:“你一定是吃过了!你偷偷拿了东西去外面吃!还故意不打水来让我做饭!一会儿师太回来了,我告诉她!”
“随你。”谭氏说。
谭氏把第二桶水也倒进了水缸。
两桶水不够用的,夜里还要洗漱,明早也还有早饭,谭氏需要再担几趟水。
谭氏将桶子挂在扁担上,挑着往外走,不料刚一拉开庵堂的木门便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以及一个內侍打扮的男子。
这些侍卫穿着御林军的盔甲,而那名內侍——
谭氏还在赫连家时,曾随赫连北冥出入皇宫许多次,自然见过这位国君跟前的红人。
“王公公。”她错愕地打了招呼。
“赫连夫人。”王內侍执着拂尘欠了欠身。
谭氏放下扁担,单手行了个佛礼:“这里没有赫连夫人,只有贫尼,公公唤贫尼的法号灵慧即可。”
王內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饶是听说她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可真正亲眼所见,还是令他惊诧了一把。
昔日众星拱月的一品夫人,竟真的穿着尼姑的衣裳,踩着编织的草鞋,用瘦弱的肩膀挑着担子,过着难以想象的艰难日子。
王內侍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低叹一声:“夫人,您这是何苦?”
谭氏没接他的话:“王公公是来上香的吗?”
“来香客了吗?”小尼姑叽叽喳喳地走过来,看了眼肃穆威严的数名侍卫,不禁有些被吓到。
王公公在门外便听见这个小尼姑对谭氏大呼小叫了,他连个正眼都没给对方,冷哼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继续看戏谭氏,语气恭敬道:“奴才是奉命宣夫人您入宫的。”
奉谁的命,不言而喻了。
谭氏的眸光动了动,余光瞟了眼身侧的小尼姑,对王內侍道:“贫尼早已淡出尘世,王公公请回吧。”
王內侍来来的路上结合自家陛下的话,便隐隐猜出了什么,这谭氏落发为尼隐居于此,只怕是有什么隐情,眼下与谭氏的照面,他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王內侍淡淡地笑了笑:“奴才不是来请夫人示下的,陛下有旨,宣您入宫,您是赫连夫人也好,灵慧师太也罢,都请随奴才去皇宫走一趟吧。”
王內侍也是有品阶的宦官,在夫人面前自称一声杂家,可赫连家的夫人身份尊贵,哪怕落发为尼,他也没真当她是个卑微的下堂妻。
只不过,谭氏再有身份,也没办法抗旨。
谭氏垂下眼眸,顿了顿,低声道:“请公公稍等,贫尼去换身衣裳。”
“喂,你去哪儿?你还没挑水呢!”小尼姑抓住她。
“放肆!”王內侍一声厉呵,小尼姑吓得一个哆嗦,松手放开了谭氏。
谭氏换了身干净的布衣,脱去草鞋,穿上了素面的布鞋。
她的尊贵印在骨子里,粗木麻衣也自有一番从容华贵的气度。
她不疾不徐地走到庵堂的门口:“王公公,走吧。”
王內侍欠了欠身,伸出手来,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
“你……你不能……啊——”
小尼姑话音未落,让王內侍一拂尘抽开了。
老尼姑去镇上采买米粮了,回到庵堂时院子里只剩小尼姑一人,她蹙眉道:“灵慧呢?”
小尼姑捂住被抽肿的脸道:“宫里来了个姓王的公公,把她接走了!”
“什么?”老尼姑勃然变色,“你确定姓王?”
小尼姑委屈地点头。
都把她抽疼了,她能不记得他的姓吗?
小尼姑道:“我亲耳听见的,灵慧叫他王公公!灵慧似乎认得他,师太,他是谁呀?”
姓王的公公,还能是谁?国君的心腹宦官呐!
老尼姑心下一沉:“糟了!这下全完了!”
“糟什么完什么呀??”小尼姑纳闷地问。
她只知灵慧是赫连家的夫人,因犯了事被关押在这处,但她不知关押谭氏的并不是赫连家的人,她还当她与师太都是奉了赫连老夫人的命,日夜看守谭氏、甚至给谭氏“好”果子吃。
老尼姑没功夫搭理她,回屋拿了银子,即刻坐着送米粮回庵堂的马车下了山,又多付了对方一些银两,让他将马车赶去国师殿。
“什么人?”
老尼姑冒冒失失往里冲,让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老尼姑赶忙拿出了腰间的令牌,递给侍卫道:“我要见国师!”
侍卫认得这块令牌,是国师殿最高级别的令牌,除了挽风之外,他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能持有它的人,都是国师最信任的人。
不过不巧啊,国师在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