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季善直赞:“娘原来这么会布置屋子,以往家里没条件便罢了,以后条件肯定能越来越好的,到时候一家子的屋子,可都交由娘来布置了啊。”
说得路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禁不住有些得意,道:“我小时候跟着你们姥姥学过几日布置屋子,也学过怎么绣花扎花,后来回了家乡,日日都忙于生计,便顾不得了,善善你就别笑话儿我了,主要还是这荷花开得好,怎么摆都好看。”
季善笑道:“那也是娘想到才买的,我之前满脑子都在想着中午的菜色,哪还顾得上这些呢?”
路氏道:“中午的菜色才是最要紧的,这些细枝末节你当然顾不得了,我能想到的,当然要替你想到,实在想不到的,也没法儿了。我就想着吧,府台大人肯定是个高贵人儿,风雅人儿,指不定就喜欢荷花呢?才心里还有些打鼓,这会儿听你也说好,我才安心了。”
“府台大人见了一定会很喜欢的。”季善又与路氏说了几句话,“既然打扫不需要我,我就去厨房按我列的单子,开始忙我的了啊。”
待路氏应了:“那你快去,我马上打扫完了,就来帮你的忙啊。”
便转身出了厅堂,去了厨房开始忙碌。
因罗晨曦说过,罗府台不是很喜欢麻辣味儿,口味一直偏清淡,今儿的午宴自然也不能以季善平日那些常做的、擅长的菜色为主了,毕竟罗府台是主宾,当然得以他的口味为要。
是以今儿的菜色季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她已算过了,连凉菜热菜带甜品和饭后的水果,也有十八道,倒也足够待客了。
季善忙了一会儿,路氏便忙完自己的,过来帮她的忙了。
一时周氏也赶了回来帮忙,说是叶大掌柜让她回来的,“我虽见过府台大人一次,却还是怕得紧,根本不想回来,想让小掌柜来的。大掌柜却说我都见过府台大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非要我回来,我只好回来了,待会儿善善你可别让我帮着上菜啊,我怕我会不小心打翻了盘子,那就真是丢你和姑爷的脸了。”
说得季善是哭笑不得,“您都见过府台大人没有三头六臂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行行行,待会儿不让您上菜,我和娘上……”
见路氏也是干笑着直摆手,只得改了口:“行行行,您也不上,我一个人上总成了吧?”
心里直想扶额,若能让叶广来,周氏当叶大掌柜不愿他来呢,这不是今儿算是家宴,周氏好歹是她娘,叶广却什么都不是,哪有资格忽喇喇就往府台大人跟前儿凑的?她两个娘知不知道她们的行为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呢?
不过这也提醒了季善,待会儿的午宴光有沈恒与沈九林陪着罗府台可不够,到时候沈九林万一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一个不下心就冷了场,场面得多尴尬?
沈石也是个沉闷木讷的,沈树倒是要伶俐得多,却囿于见识,只怕到时候也只有紧张得结结巴巴的份儿,还得找个人来帮忙陪客才是啊……
季善在心里过了一遍,发现除了孟竞,竟是再找不到合适的陪客人选了。
只得出了厨房,叫了沈树到跟前儿,道:“三哥,你能不能立刻跑一趟府学,去找到孟二少爷,把相公今儿拜府台大人为师,所以今儿家里要宴请府台大人的事告诉他,然后请了他回来,中午帮忙陪一下府台大人?”
沈树心里正紧张呢,事实上,这会儿家里所有人除了季善,都正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
听得季善要请孟竞回来帮着陪客,沈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忙道:“好的四弟妹,我马上就去请孟二少爷啊。对了,还需要买什么吗,我待会儿回来时,一并买回来。”
季善想了想,道:“暂时想不到,应该是没有了,不过就算回头真想到了,现去买就是,三哥就别管了。”
沈树应了,去厅堂跟沈九林打过招呼,便出门去了。
季善这才折回了厨房里去继续忙,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也不知道沈恒会不会见机行事,将钱师爷一并请来吃饭,多个了解罗府台喜好的人作陪,场面肯定要热闹得多,希望沈恒能与她心有灵犀,想到这一点吧。
至于孟竞,自上次沈恒回来当日,她见过他一面以外,连日便都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是真为了不打扰沈家一家子团聚相守,还是……故意避而不见的?
其实只要她大大方方的,时间一长,大家自然也就不尴尬了,希望待会儿孟竞回来后,见她是真“忘了”那日的事,也跟着便得自然大方起来吧。
终究是她的救命恩人,素日待沈恒、待她也是没的说,人品才学还都靠得住,如今沈恒有机会腾飞了,她当然还是愿意他能跟着一起飞,一直都与沈恒同舟共济的!
沈树动作很快,刚交午时便请了孟竞主仆三人回来,主仆三人还都一脸的喜气洋洋。
孟竞先就吩咐杨嫂子去了厨房帮忙,又叫了杨大去巷口守着,一旦远远瞧得罗府台的马车莅临,立时飞奔回来通报后,才笑着与季善道:“如此天大的喜事,嫂夫人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早些带了杨大哥杨大嫂回来帮忙啊。那日我就与子晟兄说,若府台大人有心抬举他,让他千万别清高的拒绝了,倒不想,府台大人竟是打算收他做入室弟子,这可真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不过这也是子晟兄应得的!”
季善摆手笑道:“什么应得不应得的,孟二哥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承蒙府台大人不嫌弃罢了。就是又耽误了孟二哥一日的学业,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本来让你有家回不得,只能住去客栈里,我和相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孟竞忙道:“嫂夫人才是千万别这么说,我与子晟兄既是同窗更是师兄弟,本来就该互帮互助才是。何况今日嫂夫人说是请我回来帮忙陪客,却实则是在为我好,我又岂能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旁人求且求不来,别说只是耽误一日的学业了,就算是耽误一个月的又何妨?只能等过些日子,我再好生感谢子晟兄和嫂夫人了。”
整个会宁城有几个人能有幸与府台大人同桌吃饭的,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一放出风声去,让人出成千上万的银子,都多的是人上赶着来排队,惟恐银子花不出去的。
他却凭空就得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可见嫂夫人有多无私,有多大气,换了旁的女子,不,不止女子,便是绝大多数男子,又有几个能有这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家风范的?
巴不得只有自己能好,其他人都要被自己踩在脚下才好吧!
季善已笑道:“孟二哥就别与我们外道了,我们平日里麻烦你还少了吗?我得准备炒菜了,孟二哥且厅里去坐会儿吧,也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才能引了府台大人回来,要是能随时有人两边通传消息,就太好了。”
孟竞忙道:“想要有人随时两边通传消息还不简单,嫂夫人回头给子晟兄买个小厮吧,他出门便随身跟着,有什么事儿自然也就能第一时间传消息回来给你了。横竖买个小厮也就十几两银子的事儿,养着一年也多花不了多少银子,却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且以后子晟兄身边迟早要有人随时服侍的,倒不如趁早就给他备下的好。便是嫂夫人,若条件允许,也最好该买个丫头了,既是迟早都要办的事,自然宜早不宜迟。”
季善听他说完,沉吟片刻,才道:“孟二哥言之有理,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回头与相公商量商量吧。孟二哥且厅里去坐着吧,外边儿怪热的。”
在“通讯只能靠吼”的如今,好像除了给沈恒买个小厮随身跟着,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哈,可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却跟商品一样,用上了‘买’字……算了,这会儿先别想了,回头再说吧!
孟竞便也不再多说,冲季善略一欠身,便潇洒的转身往厅堂去了,一边走一边还笑着与听得他回来了,迎出了厅堂外的沈九林打招呼:“沈伯父,几日不见了,您老身体可还好啊?”
余下季善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听着他豁达的声音,不由暗暗点头,看来孟二哥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只要再过一阵子,不愁他忘不掉那些该忘了的,让一切都回到最初,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遂也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忙自己的去。
却不知道孟竞与沈九林寒暄过,进厅堂落了座,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他不羡慕子晟兄能得府台大人收为入室弟子,那是他应得的,当时那样湍急的洪水,有几个人能做到跟他一样,毫不犹豫就往下跳,并且真的几乎就回不来了的?
何况子晟兄的人品才德摆在那里,以往府台大人便对他欣赏有加了,如今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上救命之恩的加持,索性把那份欣赏直接实质化了而已。
所以他真的只有一点点羡慕子晟兄,更多还是为他高兴,也为自己高兴与庆幸,好友得府台大人青眼,总比其他人得要强,自己多少也能跟着沾一点点光,譬如今日吧?
但他却是真的羡慕子晟兄能有嫂夫人这样真心相爱的妻子,尤其都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照理他已了解嫂夫人了解得够多了,却还是时不时便能发现她新的优点,新的闪光点,让他怎能忘得掉啊?理智在这种时候,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见已快交未时了,还不见杨大自巷口回来通报说人已经到了。
季善与家里众人不由都有些着急起来,“莫不是让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府台大人那样的大人物,成日里忙得不得了,有突发事情要处理也是有的。”
“那,会不会不来了?老四不是说今儿还有其他大人在场见证吗,府台大人肯定没有扔下其他人不管,只管和老四来家里吃饭的理儿啊。”
好在又等了不多一会儿,杨大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沈娘子,来了,府台大人的马车来了——”
家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长气,但随即心又都提了起来,“善善,还有两个菜没炒呢,快快快!”
“他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了老大老三出去迎接府台大人呢……孟二少爷,你沈伯父他狗肉上不得正席,还得你陪了他一起去迎接府台大人,就多靠你周全了啊。”
“沈娘子,您还炒什么菜呢,且快回房去换件鲜亮衣裳,再把头发好生梳一梳,打扮打扮吧,待会儿您可还要见过府台大人,还要上菜呢,剩下这两个菜,就我和周婶子或是路婶子随便谁炒了也就是了。”
说得周氏与路氏忙都推起季善来:“可不是吗,善善,你快回房换衣打扮去,剩下两个菜我们会炒的……你动作还要快一点儿啊,等府台大人到了,马上就得给人上茶的,我们可不敢去,还得你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