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轻笑起来,嗔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睡不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几时变这么甜了?那照你这么说,你当初来府城府试,还有之前去省城乡试,都没睡好过了?”
沈恒委屈巴巴道:“你离得远,我想不着见不着也就罢了,还能睡着,何况府试乡试时都累成那样了,倒头就能睡着,哪还顾得上旁的?可这几日不一样啊,你就离我近在咫尺,偏我见得着挨不着,我总是心欠欠的,当然就睡不着了。”
顿了顿,小声抱怨,“师妹也是,有那么多话与你说呢,接连说几个白日都说不完,晚上还要继续说,她不知道你早已是有夫之妇,晚上该跟自己的相公睡呢?又想恩师早日抱孙子,自己早日添侄儿侄女,又要霸占着我媳妇儿不还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季善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仔细别人听了去笑掉大牙。再说我就跟晨曦住了三个晚上而已,你至于吗你,还是当师兄的人呢,那回头晨曦出阁前,我只怕十天半个月都要住在她院里,你岂不是要闹更大的笑话儿了?”
沈恒忙道:“谁让你到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住到师妹院里的?师妹自己说的还是恩师说的?”
季善道:“我自己说的,到时候肯定上上下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我岂有不去帮忙的道理?不过那已是明年的事儿了。”
沈恒方松了一口气,“明年的事且明年再说吧,反正在那之前,我是绝不会答应善善你再留宿师妹院里的啊,就算我们必须得留宿,也得你跟我住一个院才成。师妹以往就爱跟我抢你,如今更好了,你们成了姑嫂,她更是名正言顺了!”
季善已是笑得停不下来,“看你这副小气吧啦的样子,人晨曦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跟我这么久没见,又跟我好,有什么话只肯与我说吗?旁人求还求不来这份待遇呢……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留宿府衙,纵你留宿,也跟你一起,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沈恒这才高兴起来,“对了,未来妹夫的情况善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且与我都细细说说吧,也好让我安心。本来这两日我想问恩师的,偏恩师一直不得闲,好容易得了闲,也是一直指点我的学业,弄得我一直没能问出口。”
季善先惊后笑,“你竟至今还不知道呢?也是,恩师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惯了的,指不定还想着我迟早会告诉你的,自然懒得再白费时间与你说了,毕竟你眼前除了学习,旁的都该一概不问不管才是。不过你只看恩师这两日的心情……算了,恩师的心情这两日应当好不了,毕竟某些人某些事实在膈应人。但你看我和晨曦的心情,应该也能猜到未来妹夫方方面面都远超预期,晨曦是捡到宝了才是。”
就把赵穆的情况大略与沈恒说了一遍,尤其着重说了赵穆对罗晨曦的两个承诺:与罗晨曦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将来有了第二个儿子,会从母姓,承继罗府台的香火。
沈恒早已是满脸的惊讶,好容易等季善说完了,立时道:“那日恩师对着罗老太爷与罗老太太说不劳他们担心将来他的香火传承时,我还以为恩师是为了气他们,才故意顺着向嫂子的话说的,毕竟皇家宗室血脉哪能说出继外姓就出继,没想到竟是真的!那未来妹夫倒真是够有诚意了,他那样的出身,能许诺师妹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够难了,竟还肯许诺出继次子,师妹这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季善笑道:“可不是么,我当时也是满心的惊讶,还当自己听错了,还是向晨曦再四确认过了,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没问题。只如今我们都没见过那赵穆,也不知道他是真就有晨曦说的那么好,还是晨曦‘情人眼里出西施’,言过其实了,也只能等将来他来会宁府迎娶晨曦时,我们亲眼见过他,与他密切接触过后,才知道他是否真是晨曦的命定良人了。”
沈恒缓缓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是太后赐婚,结果肯定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么样?不过他能那么快便约师妹见面,还安排得人不知神不觉,又能让太后改了主意,推迟婚期,让师妹回会宁来备嫁,一路上还无微不至,只怕私下里真个不简单,那他许的诺实现的可能性还真挺大。”
季善“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既敢许诺,肯定还是心里自有底气与把握才是,不然岂非信口开河,迟早有露馅儿那一日?”
沈恒沉吟道:“也要防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所以如今才吹得天花烂坠,至于将来,横竖人都到手了,指不定连孩子都有了,除了认命,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要不恩师一开始会气成那样儿,便是如今也依然意难平呢,这要是许的旁的门第相当,甚至门第高出一截的人家,好歹都还能说理,跟天家却往哪里说理去?”
季善叹道:“我这几日都是高兴归高兴,心却一直悬着的,落不到实处,只是见晨曦那么高兴,忍着什么都没说,丝毫都没表现出来而已,何况恩师当爹的?高兴之余,肯定只有更担忧的。哎,只盼那赵穆真有那么好吧!”
沈恒让她叹得沉默了。
人心难测,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啊,毕竟那赵穆拢共就见过他师妹两次……就算连上他自己说的远远见过师妹那一次,也不过就三次而已,怎么感情就能那么深呢,这世上还真有无缘无故的喜爱不成?
便是他和善善,也是相处得久了,对彼此都有了深入的了解,感情的种子才开始萌芽,继而生长壮大的。
半晌,沈恒才道:“善善,那什么将来过继次子的话,你可千万别再告诉旁人,最好连叶老和岳母都别说,不然万一哪日就给恩师惹来了麻烦呢?恩师当日之所以敢对着罗老太爷罗老太太说,是因为他之前就已打定主意,要送他们去庄子上了,他们没机会外传;至于川连向嫂子等人,都是服侍恩师的老人了,也是信得过的。可旁人就未必了,我倒也不是信不过叶老和岳母,就怕他们万一不慎说漏了嘴。”
季善忙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沈恒方“嗯”了一声,“不过我们也别太悲观了,以恩师的品德,以恩师这么多年积的福,早理当够惠泽师妹了,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的,总归到时候再看吧。倒是给师妹的添妆,我们也该着手开始准备了,如今有了兄妹之谊,大家也都比之前更亲近了,我们的添妆说什么也不能薄了才是。”
季善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打算到时候把飘香的干股送晨曦两成,当初本来也全是靠的她,飘香才能开起来,直至今日的,那理当有她一份才是。如此纵一开始她每年分得的红利不算多,但积少成多,时间长了年头久了,以后飘香也肯定还要继续壮大的,两成干股便也不可细算了。有了这两成干股,我们再给她准备些首饰布料什么的,便也很能看了。”
沈恒边算边道:“我记得善善你前不久才说,飘香每月的净利润已能保证两百两朝上了?那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两,两成便是四百八十两,虽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了,要不善善,还是给师妹一成吧?到底是靠着你和叶老,还有上下人等辛辛苦苦,飘香才能有今日的,却因为我的缘故,每年都得两个月相当于白干,我这心里委实过意不去。还是等将来我自己有能力了,再补给师妹也是一样。”
“你说什么?”季善不等他话音落下,已猛地直起了身来,似笑非笑的道,“风太大我没听清啊,你要不再说一遍?”
一边说,一边还向他挥了几下拳头。
沈恒立马识趣的赔笑:“善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着你养家已经够辛苦了,结果我帮不上你任何忙便罢了,还总是让你额外破费,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谁家养家不是男人的事儿,谁家的妻子要像你这样殚精竭虑挣银子的?”
季善哼笑道:“知道我辛苦,那就早点儿中举人中进士,只要你中了,我的辛苦不就都是值得的,也不用担心旁人明里暗里对飘香觊觎使坏了?何况我也没多辛苦,便是叶老他们,只要有收获,怕也不会觉得辛苦,最苦的难道不是明明已经累死累活,却什么收获都没有呢?好了,我困了,你吹灯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沈恒却还待再说:“可是……”
让季善直接打断了,“还可是什么?晨曦跟我本来就要好,就算你没拜恩师为师,她不是你的师妹,她出嫁我也早就想好要给她两成干股的,所以说到底与你何干?再者,你是不是我相公呢,若不想当了,就继续与我客气,哦,还有,既然不想当我相公了,自己找地儿睡去吧,我这儿可没你的地儿了。”
说得沈恒干笑着不敢再说了,再说可就连相公都没的当了,“善善你困了就睡吧,我马上吹灯啊。”
随即果真吹了灯,再长臂一伸,将季善整个抱进自己怀里,察觉到她一点没抗拒,而是很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后,才含笑也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恒全力投入到了备考秋闱当中,日日用季善的话说,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人倒是没瘦,但走路却有些发飘,好在是精神一直挺好,双眼也一直明亮有神,不至让人太担心他的身体。
至于季善自己,也没闲着,除了几乎日日,要么就是隔日到府衙后宅,陪伴罗晨曦,帮着处理一些置办她嫁妆的事宜,便是把会宁府的银楼珍玩店之类都逛了遍,慢慢儿为罗晨曦挑选添妆。
在此期间,夫妻两个还收到了沈树的家书,说他们已经平安抵达清溪家中了,本家族人们卖干辣椒的银子也已都分发到了各家去,各家都十分的感激,让沈恒与季善只管放心。
全家人还都有话鼓励沈恒,让他此番秋闱只管安心去考,家里的日子眼见着已是越来越好,说句不好听的,纵此番他还是没能得中,家里也供得起,让他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但全家人都相信他这次一定能行云云。
至于周氏之前托路氏帮着打听的季莲花与虎头的近况,家书上也说到了,说季大山后娶的冯寡妇已经给季大山生了个儿子,不但季大山高兴,季婆子也高兴不已,待虎头都没以往那般疼爱看重了,自然更不必说季莲花。
季善这才松了一口气,晚间待沈恒回家也看过家书后,便笑着与他道:“爹娘和大哥三哥平安到家了就好,当然银子都分出去了就更好了,也省得耽误到现在,大家伙儿还以为我们想赖债呢。总算是了了一件事,我这能心安了!”
沈恒明显也是面上一松,点头道:“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路上他们带了大笔的银子,会有什么闪失,我最担心的是爹娘的身体,毕竟都上年纪了,之前又大悲大喜,还连日赶路,就怕二老身体撑不住,如今总算也可以安心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比起爹娘和大哥三哥身体健康,旁的都是次要的……”
当下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沈恒听得外面孟竞在叫他了,便在叮嘱过季善早些歇息后,去了孟竞屋里。
次日起来送走沈恒后,季善便带着青梅,坐车去了飘香。
叶大掌柜等人都正忙着,跟季善打过招呼后,听得她今儿是特意来找周氏的,也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季善这才去叫了周氏到屋里,把季莲花和虎头的近况都告诉她,“说是冯寡妇已经生下儿子了,虎头便不再是季大山和季家唯一的儿子,前些日子已经在跟着季大山下田了;莲花也日日家里家外什么事儿都要做,稍微慢一点,或是稍微表露出一点不满来,便会招来季大山一顿骂,有时候还会动手,季婆子一开始还会拦,后来习惯了也不拦了……要不,我打发人回去把莲花和虎头都接到府城来吧,娘怎么说?”
季善昨晚一直都在想着,今儿要怎么跟周氏说这事儿,还曾想过要不索性瞒着她得了,也省得她心里难受。
然转念一想,周氏早已今非昔比了,若连这都承受不住,将来还能指望什么?且这事儿她也没有立场替周氏做主,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女,她理当有知情权,今儿才会一见到周氏,便开门见山都告诉了她。
所幸周氏也没让季善失望,虽满脸都是气愤与心痛,却是摇头道:“还是先别接他们来了,本来这阵子善善你就忙,哪还分得出神管这些?且等过年时,我回了清溪再说吧。你放心,我早已不是过去的我了,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把事情办好的!”
季善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道:“行,那就等过年我们都回了清溪时再说吧,横竖也没几个月了。只是娘也千万别太担心了,莲花与虎头都那么大了,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倒不怕麻烦,也不怕花钱,却担心周氏将来养出两只白眼儿狼来,所以还是再让季莲花与虎头吃一阵子的苦头吧,在季家吃的苦头越多,他们将来才会越亲近周氏,才能尽可能将后患减小到最低。
周氏点头笑着应了:“善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毕竟隔得这么远,我就是再担心,再吃不下睡不着,也是没有用的,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你就别管我了,姑爷马上就要去省城了,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姑爷吧。”
不由分说将季善推出屋外,便风风火火忙自己的去了,瞧着倒是真没太为季莲花与虎头担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