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说完是真走了,范妈妈见状,忙屈膝给季善和沈恒行了个礼,也跟了上去。
余下季善看着主仆两个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了,才回过神来,看向沈恒冷哼道:“一样五六十罐儿?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也不见外呢,以为自己是谁啊!”
沈恒摸着下巴道:“本来就是嫡亲的兄妹,也的确没有见外的必要啊。真奇怪,怎么这会儿觉得他没那么可恶,看他整个儿都顺眼多了,难道是因为他跟善善你长得实在太像了,多相处一会儿后,我就恼不起来了?”
季善吐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这会儿也觉得他顺眼多了,心里没那么气闷了。难道真像你说的,对着一张跟我自己长得很像的脸,只要他不再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们都便恼不起来了?还是我骨子里就是个散财童子,非得人家问我要东西,我才高兴呢?不,应该是我不喜欢无功不受禄,欠人家人情,总得有来有往,人家给了我东西,我立马也要还回去,心里才舒坦。”
沈恒笑起来,“主要还是他不胡搅蛮缠,听得进别人的话,有错就改吧?看来侯府的家教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当年的事儿,哎……可能侯府那样的大户人家真的很复杂,很多事我们都不知道,一开始他们又的确弄错了顺序,用错了方法吧。总归等四月进了京后再说吧。”
“嗯。”季善应了,“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现在能这么容易就把人送走,当然就最好了。且去看看都给我们送了些什么年礼,下好了再让焕生跑一趟飘香,他要的东西一样给准备个几十罐儿吧……”
夫妻两个便叫上焕生青梅,去了大门外卸裴钦带来的年礼。
另一边,裴钦与范妈妈已坐上马车,在回客栈的路上了。
范妈妈觑了裴钦好几次脸色,才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二爷,我们明儿一早真要回京去吗?夫人可还等着见小姐,太夫人也下了死命令,让您一定要把小姐带回去呢,我们就这样回去,太夫人肯定要生气的……”
裴钦沉声道:“母亲等着见妹妹还情有可原,因为是真的牵挂,真的盼望,那只要能见到,早迟两个月也没什么区别,想来母亲知道妹妹四月里就会进京,一定会很高兴,很愿意再等两个月的。可祖母盼着妹妹回去,又不是因为牵挂和骨肉亲情,而是别的原因,生气就生气吧。之前我没见过妹妹,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知道她的好就算了,祖母既实在有要求,就当是尽孝了。”
“如今既知道她的好,知道了她想要的只是真心,而非其他,这事儿肯定不能再由得祖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且等我回京后见过了父亲母亲,与父亲好生商量过了,再说吧。最好能在四月妹妹进京之前,把事情解决好,让她到了后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指不定她还愿意认双亲和我们。”
“可是……”范妈妈还待再说。
裴钦已径自道:“妈妈不必再说,我心里自有主张。本来这些年妹妹吃的苦已经够多了,虽然妹夫也万里挑一,但终究出身还是太低了,如何能与三妹夫比?她如今住的地方、穿的戴的又是什么,也就占了个干净整洁,府里旁支家的姑娘媳妇子们都比她强,她可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若没有当年的事……算了,不说这些了。好在我今儿确定过了,她不恨瑶儿,瑶儿也对她满心的愧疚,说恨不能立时见到她,恨不能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立时捧到她面前,想来姐妹两个见了面,一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范妈妈没有说话。
二爷怕是没听说过一句话“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吧,也不想想小姐与三小姐之间是多么的微妙,还真说不好回头二人见了面,会是什么情形呢。
只盼真能如二爷说的,两人能相处得很好吧……
范妈妈正思忖着,又听得裴钦道:“明儿轻舟就别回去了,带两个人留下,好生看看这会宁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我给他一张父亲的名帖,回头要是看合适了,就立时买下来,万一四月里妹妹进京后,结果皆大欢喜,就把新买的宅子给了她,以后她和妹夫好住;若实在她还是这般固执,以后万一父亲母亲或是我再来这会宁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省得还要委屈去住客栈,且时间长了,总能说转她的。”
轻舟正是范妈妈的儿子,打十来岁上就开始服侍裴钦左右,如今已是裴钦的左膀右臂。
范妈妈闻言,因忙应道:“还是二爷想得周全,只是这事儿要不要先回去问过老爷和夫人的意思后,再最终定下?横竖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裴钦断然道:“不必问父亲母亲了,估摸着两三千两银子,就够在这城里买个很不错的宅子了,这个主我还是做得的,实在不行,我体己出了这个银子便是。妈妈记得明儿先留三千两的银票给轻舟。”
虽然才只见过一面,暂时还谈不上太深的感情,妹妹也显然不是个轻易肯收他们补偿的主儿,但眼下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实在不能安心。
范妈妈见裴钦已决定了,也就笑着应了“是”,不再多劝。
心里倒是颇有些佩服季善,就见了二爷一面,便让二爷认下了她这个妹妹,还费心替她筹谋打算起来,倒是个有福气的,不过便是她见了小姐,心里都颇欣赏喜欢,也不怪二爷喜欢,那可终究是一奶同胞,血浓于水的亲妹子!
等沈恒带着焕生青梅把马车里的东西都卸下,再把东西都搬进家里,让焕生正好坐着空车去飘香后,季善才清点起裴二夫人婆媳与阜阳侯府都给他们送了些什么来。
“这是燕窝吧?看品相还很不错呢,是官燕吧?这么大一包,怎么也得上百两……相公,你认识这是什么茶吗?铁观音啊,那回头送给恩师喝吧……竟然还有鲍鱼海参呢?礼盒也都包装得好看,京城到底是京城!”
“这缎子好漂亮,是什么缎子呢?我平日里竟没见过,也没见晨曦穿过,肯定很贵吧……这几匹,好像是缭绫?正好回头都给晨曦添妆……”
“还有笔墨纸砚,相公,这是澄心纸吗?这笔也是成套的,肯定不便宜……”
季善把东西都清点过了,才与沈恒感叹道:“果然不愧是侯府哈,出手就是大方,给咱们这份儿年礼,这么也得好几百两银子了吧?我明儿就都给恩师和晨曦送去。”
沈恒忙道:“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穿用吧,好歹也是长辈们的一番心意。”
季善道:“我就算留着自个儿吃穿用,也要吃穿用得完啊,这么多呢。正好我们也要给晨曦添妆,本来就要买的,就当这些是我们买的,回头我们要吃穿用时,再买便是了……你放心,我肯定会买的,自己不买,四月进京时,也得准备给侯府的回礼吧,还不能薄了,怎么也得与这份礼相当才是,之前那五百两我也要还回去的。要是这些都留下了,两处花钱,可就周转不过来了,总不能就将就这些,又给人送回去吧?”
沈恒这才不多说了,“行吧,你看着安排,总归别委屈了自己就成。对了,算着日子,彦长兄他们就这两日应该就要回来了,明儿善善你让青梅把他们的屋子都给开了窗通通风,再给各处擦一下灰尘,先打扫一下吧,等彦长兄他们到了,也就能省事儿了。”
“知道了。”
季善应了,推了他去看书,“这里乱糟糟的,你别在这儿碍着我收拾了。等我收拾完做晚饭正合适。”
沈恒只得依言去了捎间看书。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季善带着青梅做好了晚饭,准备开饭了时,焕生回来了。
季善忙问他,“东西都已送去客栈了?”
焕生点头,“太太放心吧,都送去了,是那位范妈妈亲自收的,还赏了我两个银锞子,裴二爷也让人传了话儿,让我务必好生服侍爷和太太,将来亏待不了我。”
说着摊了手,把范妈妈赏的银锞子给季善看。
季善见那银锞子是梅花形状的,很是精巧漂亮,笑道:“既是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东西送到了就好,去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哦,对了,明儿等送了你爷去府衙后,你抽空再跑一趟君悦客栈,看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走了。”
万一裴钦睡一觉起来改了主意,又不肯走了,非要磨得她答应一起进京后再走,她可没那个美国时间应付他。
焕生忙应了“是”,见季善已没有旁的吩咐了,才行礼退下了。
翌日果然送了沈恒去府衙后,便去了一趟君悦客栈,问清楚了裴钦主仆一行一早就去了码头乘船后,才回了家禀告季善,“一早就出发了,太太放心吧。”
季善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让焕生去巷口叫了马车,把昨儿裴钦送自家的大部分礼品都搬上车,去了府衙后宅找罗晨曦。
罗晨曦昨儿便知道阜阳侯府的人又来寻季善了,毕竟青梅那么着急的来找沈恒,沈恒不可能不与罗府台说明情况就走,自然罗晨曦也就知道了。
是以一瞧得季善便道:“善善,你今儿不是该没空过来吗?我倒是听说师兄今儿仍按时到了爹跟前儿待命,但又听说爹今儿忙得很,也不敢打发人去问师兄什么情况,正想着等吃了午饭,便打发红绫或是红绡去一趟你那儿呢,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季善笑道:“事情了了我就过来了呗,快让人去搬东西,多去几个人,东西不少哈。”
罗晨曦便打发红绫红绡安排去了,才开玩笑道:“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都这么熟的人了,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东西呢?下次可记得千万……要带更多啊!”
说得季善忍俊不禁,“你想得美,这种事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遇而不可求怎么行,必须得多多益善啊……”
罗晨曦继续开着玩笑,然而也仅限于开玩笑,真瞧得红绫红绡领着人把东西都搬进来时,她却立时改了口,“善善,你还真多多益善啊?捡金子了不成?都给我搬回去,你和师兄自己慢慢儿吃用哈,我和爹本来也不缺。”
季善笑道:“我们留了的,都是昨儿侯府的人送来的,送了一大车,我们就两个人,哪里吃用得完?所以就给恩师和你送了些来,尤其这些绸缎绫罗,我平日里哪用得着穿这么好的料子,且我也穿不完,还不如给你送来,你以后慢慢儿穿呢。”
不待罗晨曦说话,又道:“这茶叶也是,你知道我和你师兄都对茶没什么偏好,再好的茶给我们也是牛嚼牡丹,自然孝敬给恩师最合适。这燕窝和鲍鱼海参也是……哎呀,就许你给我们,不许我们给你啊?那下次你再给我时,我也死活不要了啊。况这些好东西我其实不大会弄,还不如就放在府里,我们来时让厨子弄了,大家一起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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