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挑眉道:“哦?妹夫已有主意了?那我们可就拭目以待了,只盼妹夫不要让我们失望,更不要让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恩师失望才是。”
赵穆郑重道:“定然不会的。也亏得嫂子今儿不曾示弱,而是狠狠给了那婆子一个教训,让她和她背后的主子都知道了大小姐不是无依无靠的人,娘家哪怕比不得王府,却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这些话无论是我说,还是大小姐自己说,都没有嫂子说来更有分量,更管用。”
“所以我还要多谢嫂子对大小姐的维护,光有我无条件的支持与维护,还不足以让大小姐以后都无所畏惧;还得加上娘家人同样无条件的支持与维护,她才能真正无所畏惧,身心都不受委屈。我真的对嫂子感激不尽,还请嫂子受我一礼。”
说完猛地站起身,对着季善便深深鞠躬了下去。
上辈子进门之初,曦儿也不是就事事都忍气吞声的,她本来就是打小儿被娇养大的,哪是能受气的人,尤其受的还是些平白无故的闲气,不但长辈妯娌的气要受,还连下人的气都要受,次数一多,哪里还忍得下?
是他,都是曾经那个懦弱无用的他,每次都拦住了她,让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不还是咱们吃亏吗?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习惯了’,‘这都是命,谁让我命不好,偏生在这样一个家里,谁让你命也不好,偏嫁了我这样一个废物,你要是非要争,那我们就和离吧,等和离了你尽管去争个够’……甚至还每每拿话来气她,让她在外头受气不算,好容易回了自家院里,竟还要接着受自己枕边人的气。
偏他身子骨还不争气,一激动起来不是剧烈咳嗽,就是眼前发黑,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几次过后,曦儿哪还敢再说什么要去找诚亲王夫妇或是宗室里的长辈们评理的话儿。
且上辈子她只有岳父一个至亲,离得又远,她是既不愿让岳父为她担心,也因鞭长莫及纵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岳父,岳父也不能擅离职守,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信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渐渐便也跟他一样,凡事都只能逆来顺受,受尽委屈了,直至最后一尸两命……
总算如今她有前程大好的兄长和精明能干的嫂子撑腰了,再加上他这次无论任何时候,都只会站到她这一边,她大可闲适恣意,快意恩仇了!
唬得季善忙站了起来,“妹夫这是做什么,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难道就许妹夫心疼妹妹,不许我当嫂子的心疼她呢?快别这样了,不然就真是见外了。”
赵穆也不扭捏,很快直起了身子,笑道:“那我便不与兄嫂客气了,总之请二位只管放心便是,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兄嫂歇息了,还要去见一见大小姐,与大小姐说几句话儿,不知兄嫂可否允准?还请兄嫂放心,我一定会发乎情止乎礼,说完便走的。”
季善想到自己方才纵知道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是受害者,仍免不得迁怒于他,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去求太后指了罗晨曦给他,压根儿就不会惹出这些个破事儿来,不怪他倒要怪谁?
那罗晨曦心里,只怕也多少会有同样的迁怒,当然更多肯定还是委屈,龚嬷嬷那句‘早知道当初不那么挑呢’,简直哪个即日就要出嫁了的新娘子都不能忍好吗!
因忙看了一眼沈恒,示意沈恒答应赵穆去见罗晨曦一面,她说一千道一万,肯定都不及赵穆亲口说一句话管用;晨曦之前虽经她开导后,已是一脸的冷静理智,心里的疙瘩又岂会尽消了?
还得赵穆才能让她真正重新开心起来。
沈恒接收到季善的目光,方才是他唱白脸善善唱红脸,如今该他来唱红脸了。
因咳嗽一声,道:“妹夫有什么话要与妹妹说呢?都这个时辰了,妹妹肯定都睡了,若是方便,你不若就告诉你嫂子,让她明儿转告给妹妹吧?”
赵穆忙赔笑,“倒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非得我亲口说,才能体现自己的诚意,还请兄长允准。”
一旁季善忽然也咳嗽了一声。
沈恒这才松了口:“既然如此,我引妹夫去见妹妹吧。娘子你先睡,不用等我了,我待会儿送了妹夫出去后,自会回来的。”
季善暗暗好笑,这大舅子的架子还摆得挺足哈……嘴上已道:“好啊,那相公你快引了妹夫过去吧,迟了妹妹可就真睡了。妹夫,你待会儿见了妹妹,也别说太久啊,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不然大后日可就当不了你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赵穆忙识趣的笑道:“无论任何时候,大小姐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我不会说很久的,请嫂子放心。兄长,请——”
“妹夫请——”
郎舅两个便出了屋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季善这才摇头笑着,叫了青梅打水来自己洗漱,“本来还说再去瞧瞧晨曦的,现在不用去了,梳洗了就早些睡吧,这些日子我也够累了。”
一面暗忖,赵穆说的‘心里已有主意了’,到底是什么主意呢,要是他和晨曦成了亲后,能分家出去单过就好了,他是庶子,从规矩礼法上来说,应当是可以的吧?不过若诚亲王和诚亲王妃不同意,肯定也是白搭……
沈恒回来得很快,季善刚上床躺下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季善因忙坐起来问他:“妹夫送走了?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再等一刻钟呢。”
沈恒道:“他倒是想再等一刻钟呢,可惜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催了两次后,再催第三次时,他便不好意思再留了。就这样,我都被蚊子叮了好几口呢,你看这里,再看这里……脖子上也痒得很,肯定也被咬了,是不是?”
季善看他手上脖子上果然好几处红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没觉得有蚊子啊,你也是傻,干嘛在院子里等他们说话儿,不知道去厢房里等呢?还想摆大舅子的威风呢,知道大舅子不好当了吧?”
“我哪摆威风了,这不是想着师妹今儿受了委屈,不管怎么说,都是因妹夫而起,所以想让他知道,我们家的女儿很宝贵,由不得任何人轻慢,要给师妹把场子撑起来吗?咝,好痒……”
“你快别挠了,再挠就破了……青梅,快取止痒的药油来,再把咱们带的药酒也倒些来……”
夫妻两个一直折腾到二更,沈恒觉得没那么痒了,才熄灯睡下了。
次日起来,季善再见到罗晨曦,见她整个人从气色到情绪都比昨儿好了许多,又有了之前待嫁的娇羞与喜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昨晚赵穆说了让她安心的话,把她心里的愠怒与委屈都抚平了,还真是亏得赵穆想得周到。
不由松了一口长气,只要晨曦高高兴兴的,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遂在与罗晨曦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如此忙完二十四日,便到二十五日铺妆的日子了。
少不得又鞭炮爆竹齐鸣,敲锣打鼓的热闹了一场,方让赵穆请的全部着一色大红衣裳的挑夫们抬走了罗晨曦的嫁妆,不必说盛大的阵仗与风光的嫁妆也再次引来了沿途人们的围观与赞叹。
随即妆扮一新的季善作为娘家大嫂,也坐上马车,带着杨柳,由赵七夫人引着,去了诚亲王府,为罗晨曦铺床。
第二百五一回 真的一直在行动
“……往左边走,就是京城最热闹的正阳大街和朱雀大街了,里边儿又延伸出了很多的小巷子,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一条巷子是专卖西洋来的新奇玩意儿的,大舅奶奶回头忙完了,定要请大舅爷陪了您去好生逛逛才是。”
“往右边走就是皇城了,只是等闲人不许靠近一步,也只能将来大舅爷金榜题名,为大舅奶奶挣得凤冠霞帔,四时八节的大舅奶奶作为外命妇都得进宫去朝拜皇后娘娘时,再进皇城瞧一瞧了。”
赵七夫人沿途一直热情细致的为季善介绍着,还声调轻快,话语风趣,听得人很是舒服。
季善因笑道:“恩师说我相公还差火候呢,可就承七夫人吉言了。只这次时间比较紧,恩师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怕是没机会逛一逛京城,只能等下次了。”
旁的还罢了,那条专卖西洋新奇玩意儿的巷子她倒真想去看看,可惜怕是只能等下次了。
赵七夫人已笑道:“大舅爷年少有为,纵如今还差点儿火候,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等明年二月时,肯定也已胸有成竹了,大舅奶奶只管等好消息吧。”
“若真有幸蒙您说中了,我定要好生敬您三杯才是……”
两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到了诚亲王府,等罗晨曦的一百二十抬嫁妆都鱼贯被抬进了诚亲王府的侧门后,她们的马车也跟着进了门。
赵七夫人余光见季善从头至尾都坐得端庄优雅,一副目不斜视,半点儿也不好奇堂堂亲王府到底长什么样儿的架势,不由暗暗点头。
这位大舅奶奶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每当她以为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她马上又会做得更好,——听说她娘家一穷二白,她还是捡来的;当初嫁沈大舅爷也是被卖去冲喜的,便是沈大舅爷家,也只勉强够得上富农人家,那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份气度做派来的,莫不是天生?
赵七夫人正想得出神,就听得季善道:“七夫人,您知道我是乡下人,又年轻,很多事都不懂,所以心里这会儿有疑问也只能问您了。”
她忙回过神来,笑道:“大舅奶奶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