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暗暗苦笑,好吧,沈恒与她过去那些学生还是不一样的,好歹他也是她如今的丈夫,更是关系着她以后能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的关键性人物,她还真没法不担心他此刻的状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沈树端着空碗回来了,季善不等他走近,已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三哥,相公怎么样了?”
沈树的脸色有些难看,摇头低道:“不好,我去时,他正满脸惨白满头冷汗,我叫了几声‘定时添热水’,他都没反应,面前的卷子也是一片空白,只磨好了墨。还是我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了神来,把姜汤喝了,然后又开始发起呆来,这样的状态,年后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足够季善明白了,皱眉道:“就几张卷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至于怕成这样吗?他这心魔也真是有够重的!不行,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动笔才是,连笔都不敢动,还谈什么得分呢,哪怕就是弄花了卷面,至少也比白卷强得多!”
沈树忙道:“那四弟妹有什么好法子呢?”
季善不语,她要是有好法子,就直接做了,还废话这么多呢?
彼时沈恒坐在号房里,身体倒是因为一碗又热又辣的姜汤下肚,没方才那么冷那么僵了,整个人却仍是抖得厉害,根本握不稳笔。
可他真的很想下笔,很想答题,因为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的爹娘和亲人们失望,也不想让季姑娘失望!
想到这里,沈恒强迫自己再次提起了笔,手却仍然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眼睛也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根本看不清面前的卷子上都写了些什么题目,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沈恒不由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真的好难,怎么就这么难,无论他怎么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他已经脱胎换骨,再无畏惧了,怎么还是没有用?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恒眼前仍是一片模糊,脑子里也仍是一片空白。
冷不防却隐隐听得沈松大丫兄弟姐妹几个或清脆、或奶声奶气的声音,“你倒是跳啊,怕什么,这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在自己家里都怕了,去其他地方还得了?干脆一辈子不要出门了!”
“你别怕摔,就算真摔了,二叔二婶都在,爷爷和我爹娘三叔三婶四婶也都在,马上就能来帮助我们,你怕什么啊……”
是啊,他这是在自己家里,可不是在其他地方,更不是在真的考场上,他都怕成这样了,年后还怎么下场?怕是连贡院的大门还没进,已经吓瘫了,连上次且要不如了!
沈恒忽然如醍醐灌顶般,空白一片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人也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闭上眼睛,在心里一连告诉了自己三遍:“今日只是模拟考试而已,就算题做错了,或是卷面弄花了,也压根儿决定不了什么;甚至就算是真的县试,亦只能决定他的前程,而不是命运,他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只要他足够勤奋努力,一样能活得很好!”,才睁开了眼睛。
就发现自己一直模糊一片的双眼终于不再模糊,终于能看清卷子上面的题目了,关键那些题目真的不难,至少他一眼能看见的,他都能答上,简直不知道他方才和以往都在怕什么?!
沈恒想着,又一次提起了笔。
这一次,他的手终于不再发抖,除了一开始落在草稿纸上的两行字有些轻飘杂乱,之后的字便都恢复了他平日正常的水平。
他这才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审阅了一遍第一道题目后,凝神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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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能答题了
“四弟妹,四弟他开始答题了,真是太好了!”
沈树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还没等走到季善面前,已等不及压低声音说开了,“我方才见他仍一直没提笔,还当四弟妹的法子不管用,还在发愁这可如何是好,一时半会儿间咱们哪还有别的法子?不想就见他竟提了笔,还开始答题了!四弟妹,你可真是太有办法了,你真是四弟的福星!”
季善悬着的心却并未因此就落回去,缓声道:“三哥确定相公开始答题了吗?会不会他只是提了笔,却并未答题呢?”
沈树闻言,仍是满脸的喜形于色,道:“我也怕这个,所以悄悄儿靠近了他的号房,然后就看见他是真的在答题了,而且答得很专注,我在他附近停留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他都没发现,所以肯定不会有错的。”
“呼——”
季善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只要他开始答题了就好,就算刚开始可能还是会因为紧张,答不上来答不好,或是弄花卷面什么的,只要他敢答题了,那就是巨大的进步,等以后考的次数多了,自然一切都好了!”
沈树连连点头:“就是四弟妹这话儿,只要四弟能下笔了,他的学识是真没问题的,那只要再磨炼一阵子,年后肯定就能中了!真是多亏了四弟妹,想出了那样侧面点醒他的好法子。”
季善摆手道:“三哥过奖了,我也只是试一试罢了,幸好结果是好的。”
她当时想的是,只怕沈恒以为自己是真置身考场了,才会吓成那样,那如果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真的考场,只是在模拟考试,不管考得怎么样,他都还有的是机会,不会因为这场考试就定了命运,那他自然也就不会再那么害怕紧张,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了。
所以季善让沈树去叫了沈松兄弟姐妹几个来,如此这般叮嘱了他们一番后,便有了方才沈恒听见的那些孩子们的对话。
好在这个法子真起到了作用,不然急忙之间,季善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叹气了。
沈树便催季善,“外边儿冷,四弟妹快回屋里去暖和暖和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我不冷,真的,刚才喝了姜汤本来身上就暖呼呼的,又瞧见四弟能下笔答题了,我心里就更暖和了,还冷什么冷,这会儿就是让我光膀子下河摸鱼去,我心里都是暖的!”
季善见沈树坚持,也就不再多说,笑道:“那我找三嫂请教一下怎么做衣裳去吧,正好也陪三嫂说说话儿,省得她无聊。待会儿我再给三哥和相公送姜汤来啊。”
说完又踮脚张望了一下沈恒那边儿的情况,虽隔得远其实看不到什么,但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才转身回了屋里去。
在屋里暖和了一会儿后,季善抱着昨儿买的一些棉花和布料,去了温氏屋里。
温氏正抱了手炉坐在桌前,在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瞧得季善进来,忙笑道:“四弟妹来了,快过来坐。”
季善依言上前坐了,笑道:“三嫂这手艺可真好,这么小的衣裳上还绣这么复杂的花纹,换了我,手都戳成筛子了,也肯定绣不出来。不过新生儿皮肤娇嫩,又长得快,三嫂不怕这花纹硌着他,或是衣裳穿不了两次,就不能穿了吗?”
温氏闻言,打趣季善道:“没想到四弟妹懂得还挺多的,将来一定是个好娘亲。”
一面把自己的手炉递给季善,“四弟妹暖暖手吧。”
季善面对温氏的打趣,仍是大大方方的,毕竟不是真的面嫩小媳妇儿,笑道:“这不是以前带弟弟妹妹带得多,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吗?手炉就不必了,三嫂自己抱着吧,我不冷,倒是三嫂如今可不能冷着了。”
温氏见她几次都不接自己的手炉,也就放回了腿上,笑道:“我的确有些怕冷,每年都是刚进十月,手炉汤婆子便都得用上了,就这样还觉得腿冷,早就想生炭盆了呢,可家里以往都得进了冬月才生,反正再熬一阵子吧。对了,四弟妹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你这又是棉花又是布料的,是要做什么东西不成?”
季善点头笑道:“我想做几双棉拖鞋,可我不会纳鞋底,针线也实在做得不好,所以只能来请教三嫂了。”
“棉拖鞋?”温氏挑眉,“那是什么鞋,我没听过说啊。”
怎么四弟妹老是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呢,莫不是书读得多的缘故?
季善便仔细与温氏描述了一下拖鞋的形状与好处,“……这样大冬天在家里穿着,便又舒服又暖和还方便了,对了,三嫂的腿和脚怕是比先前没怀孕时,大了一些吧?只怕到了后面,还可能会肿呢,那穿一双又宽松又舒服的鞋,就更有必要了。”
温氏惯做针线的人,一听季善描述,便明白了,连连带头道:“四弟妹这想法真是太好了,都说‘寒从脚起’,我要是鞋子穿得暖暖的,肯定就不会这么怕冷了。那四弟妹是想我帮忙给做吗?可以的,只是我想、想……四弟妹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啊,我想先做一双给自己,然后再给四弟妹做,可以吗?”
季善见温氏说完,脸都红了,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样子,忙笑道:“当然可以啊,三嫂不必不好意思,你如今本来就该得到特殊照顾的。那你先做一双自己的,同时教我做,我好给爹娘都做一双,然后再给相公和我自己做。就是我手笨得很,又慢,接下来怕是要耽误三嫂不少的时间,不会影响了三嫂给肚子里的小宝贝儿做衣裳吧?”
温氏见季善同意她先给自己做了,仍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我如今不方便出门,天天都只能待在家里,脚实在太冷了,四弟妹同意就好。那我回头就一边做一边教四弟妹,等我自己的做好了,立马帮着做爹娘的。至于孩子的小衣裳,其实我早做得差不多了,我娘和我嫂子也帮着我做了些,加上我侄儿侄女用过的,已经很够用了,我这会儿正做的是将来孩子大些后,给他出门穿的外裳,不然我也不会绣花纹了。”
季善点头笑道:“只要不耽误三嫂自己的事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