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便有些急了,善善方才不是说了,吃饭时要与他们说一说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简直太让人抓心挠肺了。
“咳……”路氏清了清嗓子,便要说话。
却让沈九林夹了一块儿鸡肉到碗里,“他娘,你吃块儿鸡肉,今儿这鸡肉可真嫩。”,给堵了回去,还以眼色示意她有话待会儿再说,现在别打扰大家、尤其是季善吃饭。
路氏无奈,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吃起沈九林才夹给她的鸡肉来。
如此吃完了饭,沈恒知道季善记挂着程夫人和陈钦他们,因笑道:“善善,你去瞧瞧岳母和两个孩子,再问问大哥大夫是怎么说的吧。师妹,劳你陪善善一起去,早些忙完了,大家也好早些睡,今儿着实都累了。”
又与沈九林路氏道:“知道爹娘担心,一肚子的疑惑,我马上就与你们细说啊。”
季善听得有沈恒为二老解惑,那自己留不留下,其实差别也不大了,遂辞了沈九林与路氏,由罗晨曦陪着,去了旁边程夫人与程钦一家暂时安顿的院子。
程夫人与两个孩子自然都还没醒,屋里安静得有些沉闷。
听得动静,独自坐在桌边的程钦朝门口看去,见是季善与罗晨曦来了,忙起身迎上前,小声道:“妹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吃完饭,就回房梳洗了早些歇下吧?”
季善道:“我不过来瞧一瞧娘和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安心睡下?况我才吃了饭,本来也该走动一会儿消食的。”
待罗晨曦与她说了一句,“善善,我去厢房里等你啊。”,又与程钦打过招呼,出去了后,因见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过,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哥大嫂再担心,饭也要吃啊,大夫不是说的确是吃了过量的安神药,明儿就能醒过来了吗?你和大嫂也该顾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正说着,程大奶奶撩起幔帐出来了,“是听见妹妹的声音,还当是我听错了呢。妹妹快坐,穆弟妹也快坐,今儿实在让妹妹和穆弟妹都受累了。”
季善见她双眼又红又肿,柔声道:“大嫂别担心了,娘和两个孩子明儿就醒来了,往后也都是好日子,你再这样难过神伤下去,别说大哥了,连我都要心痛了。范妈妈呢,她是不是也没吃饭呢?”
程大奶奶道:“我和你大哥都不饿,范妈妈也说她不饿,一直守着母亲和两个孩子呢。妹妹、穆弟妹,我们都没事儿,你们只管放心,且早些回房歇着吧。”
季善道:“大哥大嫂都不肯好好儿吃饭,我怎么能安心回去歇着?饭菜都凉了吧,我让人重新给大哥大嫂上几个菜来啊,杨柳——”
程钦与程大奶奶还要推辞,“妹妹,我们真不饿,就别麻烦了,这些饭菜本来也没冷,挺好的……”
季善却是哪里肯听,仍让杨柳去了,才又道:“我去里面看看娘和两个孩子啊。”
程大奶奶与罗晨曦忙跟在了她之后,一起进了内室。
就见程夫人与骥哥儿姣姣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表情都还算安详,大夫也的确说过不会有大碍,光瞧得这副祖孙三人一动不动的画面,已够人揪心了,也不怪程钦与程大奶奶都食不下咽。
范妈妈则坐在脚踏上,双眼比程大奶奶的还要红肿,瞧得季善进来,忙起身低道:“姑奶奶过来了,夫人还没醒过,不过一直睡得还算安稳,姑奶奶放心吧。”
季善点点头,“今儿真是辛苦范妈妈,也让您受委屈了,您放心,无论是您的委屈,还是娘的委屈,明儿我和大哥都会替你们讨回来的!”
范妈妈哽道:“我不委屈,夫人和姑奶奶才真是委屈了,尤其姑奶奶,别的年轻媳妇子有了身孕,哪个不是千娇百宠,祖宗一样,谁也舍不得给委屈受呢?偏姑奶奶要受这么大的委屈,还偏是……”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季善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笑道:“范妈妈别难过,也别心疼我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我有这么疼爱我的相公,这么多疼爱的亲人们,只有至亲至爱给的,才叫委屈,不相干的人给的,那叫仇恨,只消打回去,回敬回去便是了,明儿您就等着看吧。”
一面说,一面已坐到程夫人床前,轻轻握起了她一只手,眼前则浮过了这些年以来,程夫人对她的种种疼爱与回护。
她这么好的亲娘,凭什么要受那些龌龊之人的委屈与恶心,凭什么连性命都一度受到威胁?裴二老爷今日能灌她娘安神药,明日便能灌她真正的毒药,何止薄情寡义,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所以不但裴瑶和裴二老爷,还有其他那些包庇纵容裴瑶、助纣为虐的人,早晚她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季善又默默陪了程夫人和骥哥儿姣姣一会儿,才替祖孙三人捻好被子,站起了身来。
范妈妈忙上前小声道:“姑奶奶,您要出去了吗?我扶您吧。”
季善笑着低道:“我哪这么娇弱了,范妈妈别把我当琉璃娃娃似的,倒是您,不管怎么说也该吃点儿东西才是,不然明儿我娘醒了,您却倒了,岂不是让她又跟着担心?您也别把今儿的事想得多严重,如今和离于娘来说,才是好事,娘也还有我和大哥,我们定会好生孝顺她,让她余生无忧的。您和您的家人也一样,大哥会尽快把他们都接出来,往后我们兄妹定不会委屈了你们的,您就放心吧。”
范妈妈跟在她身侧,闻言抽泣了一声,道:“我不是难过夫人和离,当年我就支持夫人和离了,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终究没和离成而已,如今又发生了更过分的事,我当然只有更支持夫人和离的。我就是太心疼夫人,太心疼姑奶奶了……姑奶奶今儿实在累坏了,快些回去梳洗了歇着吧,夫人您和大爷就只管交给我便是,我一定会服侍照顾好夫人的。”
季善点点头,“有范妈妈照顾娘,我和大哥都再放心不过了。是吧,大哥?”
“是啊,只要有范妈妈随时照顾母亲,我和妹妹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程钦应道,“范妈妈也过来吃点儿东西吧,妹妹才让人送来的,正热乎呢,也好暖暖身子。”
范妈妈守礼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与主子同桌吃饭,忙要推辞,“大爷大奶奶先吃吧,等大爷大奶奶吃完了,我再吃也是一样的。”
程钦却是道:“这会儿也没有外人,范妈妈就别拘那些个俗礼了,早点儿吃完了东西,也好早点儿进去继续守着母亲,不然等饭菜凉了,妹妹又得让人重新送来了。”
一旁程大奶奶也道:“是啊范妈妈,快坐下趁热吃吧,这鸡汤很是不错,我本来没胃口的,刚才喝了一碗,都觉得浑身舒坦,胃口好了许多……您再不坐下,我只能来拉你了啊。”
待范妈妈却不过,只得谢了夫妻两个和季善,半身坐了,举了筷后,方又问季善,“妹妹,你要不要再添点儿?”
季善笑道:“我刚吃了的,就不添了,大哥大嫂和范妈妈慢慢儿吃啊,我就先回房去了。对了,我把青梅留下,大哥大嫂有什么需要,就只管与她说。”
又与程钦说了一句:“大哥,你吃完了就好生睡一觉,明儿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等用了早膳,我们就出发。”
方由一直在厢房里等着她的罗晨曦虚扶着,回了自家的院子。
罗晨曦这才问她,“善善,明儿你真要亲自去豫章长公主府吗?你今儿着实累了,要不还是让师兄和程大哥去,你就别去了吧,没的又白生一场气。只是为了能成为未来太子妃和皇后的外家,裴家的人都能那般丧心病狂了,何况还是未来太子妃和皇后的本家,长公主肯定说什么也会包庇那个西贝货,说什么也要保住她的。”
季善哼笑一声,道:“长公主自然是要保的,可保不保得住,就不是她说了能算的了,反正这一次,裴瑶必须死,我娘都和离了,大哥一家也已改了姓,落了户,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罗晨曦想到裴瑶的可恶,想到她的有恃无恐,咬牙道:“她那样的毒蛇,若这次再不能让她付出代价,一劳永逸,下次有了机会,她肯定还会使坏,还会变本加厉的,是得永绝后患才是!那善善,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吧,一来好寸步不离的照顾你,二来也好让长公主有所顾忌。”
季善却是道:“有你师兄照顾我呢,晨曦你就别去了,省得我们去的人太多了,长公主恼羞成怒。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们两家这般亲近,又这么多年了,你和妹夫岂能不知道?肯定该知道的都早知道了,所以你明儿去不去,并无差别,长公主一样会顾忌,那便够了。你明儿还是早些回去陪六六七七吧,况这大过年的,你也多的是年酒要吃,应酬要赴,别耽搁了才是,明儿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最新进展的。”
罗晨曦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又不是去打架,的确不是人越多越好。那好吧,我明儿就先回家等消息,善善你若有需要我和相公的地方,一定要开口啊。”
季善莞尔,“你和妹夫难道是什么外人不成,不用你说,我也会开口,绝不会客气的。”
正说着,沈恒回来了:“善善、师妹,还当你们仍在岳母和大哥他们那边没回来呢,没想到已经回来了。善善,岳母和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季善道:“睡得还算安稳,希望明儿能醒过来吧。大哥大嫂都没胃口,我劝着他们吃了点儿东西,范妈妈一直守着娘,也没胃口,不过好歹我走时他们都在吃东西了,等明儿起来,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后,想来都能慢慢儿好起来吧。”
沈恒“嗯”了一声,“那就好,时间总能冲淡一切的。”
罗晨曦便起身道:“善善,师兄既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房歇着了,你们也早些歇着吧。”
季善应了,让杨柳好生送了她出去,这才问沈恒,“都与爹娘说了吗?”
沈恒道:“说了六七分,剩下的没说,省得他们平白担心,又帮不上忙。不过也够爹娘生气了,都把西贝货和裴二老爷骂了一回,说西贝货迟早会有报应,说没见过裴二老爷这样的人,娘还说岳母真是太可怜了,明明那么好一个人,结果竟然摊上这么个东西,让我往后一定要加倍的孝顺岳母呢!”
季善点点头,“与爹娘说清楚了就好,不然他们肯定免不得胡思乱想。哈——”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儿也真是有够累的,感觉一日下来,比以往十日都累、时间都长,总算这会儿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