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主一仆,言语谈话间阴阳怪气的,不知心里又在计算着什么。
雪妃看着镜中的自己,虽依然貌美,却也见明显衰老的迹象,红颜如这君恩,都是流水匆匆不回头,想要重获圣上恩宠是不太可能了,可要是等到自己的儿子登上帝王之位,那自己便是尊贵的皇太后,什么君王恩仇,通通不必放在眼里。
想到此,她不由得嘴角含笑,眼神扫过梳妆台时,那抹笑意却立刻不见了。
“本宫的黄玉貔貅呢?”
康海不知道雪妃说的是什么,只问:“娘娘可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黄玉貔貅!那是圣上在本宫生辰那日,亲自赐给本宫的,本宫一直摆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可是宫内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打扫内殿时,悄悄偷走了,也未可知啊!”
“来人!来人!给本宫搜,圣上说过,这黄玉貔貅只此一只,珍贵非常!今日定要给本宫找出来!”
婢子仆从们听得娘娘丢了东西,哪里敢怠慢,纷纷弯在地上,到处寻找。
且说乾擎殿内,打发了风清羽母子,星帝又借此事在灵厨工会中大获人心,方才出去取酒的太监进来后,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笑脸盈盈地替星帝斟酒。
在这宫里待久了,人的喜怒哀乐会逐渐变得不由己心,只随场合。
就拿今日大宴这样的场面来说,那些个伺候的宫人们,个个言笑晏晏,可保不准其中就有个别小丫头,或因摔了杯子、砸了碟子,才被管事的打骂过。
若寻常人家,小丫头、小仆从被打骂或是受了委屈,自是要找个无人的僻静所在,好好哭一场。
可在皇宫中就不一样了,上一刻才被打骂完,下一刻便要收起自己的丧气脸,转而满脸笑容地去伺候主子。
所谓的情绪欢乐,在宫里根本不存在。
若是不说,谁又能想到,星帝身边那个大笑着一边斟酒一边劝诫星帝的老太监,前一刻才被人挟持性命,几乎丧命于这宫墙之外呢?
“圣上,今日不是除了解决灵厨工会一事,还要嘉奖大燕女王在海错十九街中的表现吗?”
听得大监在自己耳边提醒,星帝这才想起来。他刚才一直想着要推选什么合适的人去接任灵厨工会会长一职,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对对对。”星帝说着,捧起酒杯,站起身来,“诸位,灵厨工会一事已尘埃落定,还有一事,就是海错十九街毒雾扩散之事。”
众人听得星帝开口,纷纷停箸的停箸,搁盏的搁盏,转而仔细听星帝的话。
“日前,海错十九街因灵材店发生意外,导致毒雾扩散,蔓延至整个十九街,百姓当中或有波及,中毒的中毒,丧命的丧命,本帝当日听到这起意外时,深感痛心。”
公子襄见星帝如此作势捶胸顿足之状,心内不免叹服,这当君王,还得演得一手好戏才行。
“圣上心系苍生,是我帝都子民之福,是凌云大陆众百姓之福!”
“圣上宅心仁厚,见不得黎明百姓受苦,实乃千古仁君也!”
堂下那些大臣们,个个马屁排得比入口的美酒还顺滑,公子襄暗暗看了轩辕彻一眼,似乎在说:“你可看见了,这便是如今的帝都,它早已不是当年你在时的那番景象了。”
轩辕彻彻又何尝不知,只是他除了在心内叹气惋惜,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当初的帝都,受得底下诸国朝拜,为官者一心为民,哪里像如今这样,空有嘴上溜须拍马的表面功夫。
可星帝听着这些话,却偏偏很受用,只见他接着说:“当日本帝和三省六部官员为解决海错十九街一事,彻夜商讨,但毒雾扩散得实在厉害,不过一日的功夫,便让整条街大半人都身中剧毒,实在令人揪心难安。”
凤浅看着星帝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自古以来,这些掌权者可是都拿底下的子民们当三岁小孩?
自海错十九街出事以来,星帝虽下令让六部妥善解决此事,可要不是那些官兵擅自将染了病的人全部押送到那连风都遮不住的破庙中,又何至于死这么多人?
那些患了疾的人,几乎全是由万金阁之下的医馆药庐接手诊治,从头到尾,就没见到太医署的医官们露过面,如今星帝这般劳思伤心,又是做给谁看呢!
只听得星帝继续道:“此番海错十九街一案中,最大的功臣当属大燕女王才是,她果断下令炸河,引渠水掩湿扩散的毒雾,及时遏制住毒雾扩散,之后又在治疗中毒病人中,劳心费神,才将海错十九街的居民们救活过来,大燕女王功不可没!”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夸奖自己啊!那直接夸不就行了,还整这套虚的做什么?
凤浅虽在心中嗔怪着星帝戏真多,却还是慢慢站起来,行了个礼后,开口道:“圣上言重了,海错十九街出事,臣下既身在帝都,自然要尽全力,保住帝都子民性命才是。只是臣下无能,即便竭心尽力,还是让许多无辜性命,白白枉死了,臣下斗胆,可否请圣上旨意,让户部拨下一笔银钱,用作安葬这些无辜性命?若圣上允准,也算是替臣下腹中的孩儿积下一份德,臣下替孩儿谢过先行谢过圣上了。”
“你都如此说了,本帝岂有不准之理?来人,传旨下去,让户部尚书拨下银子,用作此番死于海错十九街一案中的平民。”
太监回道:“是。”
第1495章 当庭举证
户部尚书也立时跟着站出来,道:“圣上心系苍生,大燕女王宅心仁厚,此乃我万民之福也!”
眼看着其他官员也要跟着出来奉承,凤浅立马抬手阻止道:“尚书言重了,朕虽为大燕女君,却也时时刻刻知晓自己是圣上的臣民,便是此番出手解决海错十九街一事,也不过是替圣上分忧罢了,怎可同圣上同日而语,还是别再提这捧杀之言了。”
凤浅心中可是明白的很,星帝这般大张旗鼓地严惩风歧,又如此兴师动众地要嘉奖自己,只怕这其中,多半怀的不是好意。
眼下阿彻因涉事其中的是星帝,尚有当局者迷之感,公子襄又因和星帝结有仇怨,只怕也不能完全抽身出来看清形势,这两个人,本都是极其聪慧者,偏偏有时,脑筋太多聪明,反而会被这智慧蒙蔽了双眼。
说来说去,反倒是凤浅这个局外人,看得要通透些。
其实在星帝纵容灵厨工会的人前去讨伐风家人时,凤浅就已经有些疑惑了,按道理来说,此番灵厨比赛中出现灵尊吸食灵厨灵力一事,说到底,星帝、灵厨工会的风歧,还有那灵仙阁的高手们,都有难以推诿的责任,可是如今,灵仙阁的高手们无一露面不说,星帝这般气急败坏地将风歧推出来,不就是让他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吗?
再作出一副重惩风歧的样子,明面上是替灵厨们出气,实际上,恐怕他比那些灵厨,更巴望风歧被轰下台,如此一来,不光能将自己择出来,还能顺带手打压灵厨工会,或者是将自己的心腹,推上灵厨工会会长之位。
如今风歧饮鸩而亡,星帝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想来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解决了一个灵厨工会,还有一个灵仙阁,他们之间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且彼此之间都在相互猜疑,可如今星帝这般嘉奖自己,把自己置于高地,于他打压灵仙阁又有何益呢?
唯独这一点,凤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凤浅?大燕女王?”
凤浅一时想得有些入迷了,堂上星帝连着唤她两声,居然都不曾听见,还是轩辕彻暗中叫她:“浅浅,圣上叫你呢!”
她才醒转过来,忙问:“圣上,有何吩咐?”
“本帝方才说,要大力嘉奖你,此番海错十九街一事,你立有大功,本帝允你提一个要求,如何?”
凤浅反问:“圣上此言可当真?”
星帝大笑道:“本帝乃圣主君王,自当一言九鼎,你且说来。”
只见凤浅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中来回转了几圈,出口道:“臣下请圣上,赦免万金阁少阁主公子襄。”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紧接着便是细细碎碎的言语声,却听不清堂下究竟在议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