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昨晚落了雪，早起的太阳晒在白雪上，反射的光让人眼晕。董氏裹了大袄，开门见鸟雀在院子角落蹦跳，就呼了一口白气，叹气道，“原本以为小子们回来，家里会热闹一些，结果这些没良心的，居然整日扎在学院里，不吃饭都见不到人影儿。”
娇娇拎了个小筐子从灶间绕过来，听得这话就笑道，“奶奶，我不是还在吗？我拿了一些地瓜，咱们去大灶堂那边坐会儿啊。”
果然，老太太就眉开眼笑了。
大灶堂里如今没有多少人吃饭了，但白日里却是一直烧着热水，备着家里用。这般自然就比旁处都热乎，村里的老妇人们总愿意拿了针线筐，聚在那里说个闲话儿，不是这家的媳妇儿要生了，就是哪家婆婆偏心，都是家长里短，能听得人睡着，但人老了，感兴趣的就是这些，说起来也热闹。
董氏偶尔就会过去，这会儿听孙女主动要送她，还带了地瓜过去烤，就欢喜应了。
“家里有果味糖也带点儿过去，人老了，嘴里没味道，都喜欢吃这个。”
“好啊，再拿一盒子点心，一盘子葡萄。”
娇娇冲着廊檐下的夏蝉摆手，很快，夏蝉就拎了个篮子跟在了她们身后。
果然老太太们见董氏过来，都是欢喜，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她，“老夫人，就等您过来呢。没您一起说话，我们都觉得不热闹呢。”
这话是奉承，但董氏却还是笑眯了眼。家里日子好过，儿孙出息，她才有这份儿被奉承的资格。
“你们盼我是假，盼好吃的才是真吧？放心，我今日可是大方，糖和果子，点心都带了。”
董氏一句话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娇娇亲手把地瓜埋进大灶下，又在众人中间的小桌儿子上摆了葡萄，点心和糖盘子。
老太太们都是喜欢，神色里满满都是羡慕。林家让人羡慕的不只是富贵，还有儿孙的孝顺。就说娇娇，被封郡主，未来的亲王妃，这会儿照料祖母如此仔细尽心，就是她们家里的小孙女也做不到如此。
董氏笑眯眯的吃一颗葡萄，招呼老太太们都吃，然后说起家长里短，越发热闹了。
娇娇坐不惯小凳子，夏蝉就搬了一个圈椅，又给她腿上盖了一条毯子。
娇娇冒出一本海外风物志看了起来，林护推迟到年后出海，今年过年就一定会回来，她总想多准备一些，为哥哥保驾护航，起码也要平安归来。
而腊月的喜宴，林华也要一起成亲，兴许林大江夫妻也要回来。倒是林仁林义这两个哥哥，怕是拜堂的时候，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受礼了。
娇娇心里乱起七八糟的琢磨着，倒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禁念叨的。
京都里的风雪，因为高墙遮挡，总是要小一些，加者街路都铺了水泥，清扫起来很是容易。所以，即便下了半冬的雪，京都还是干干净净。
只不过来往的行人都穿了袄，或者大毛的披风，看着有些笨重，彰显了冬日的威力。
但也有例外，街角一个穿了破烂夹袄的老妇人，正端了碗同一个小饭馆儿的伙计讨饭，伙计正忙碌，不耐烦的撵人，“赶紧滚，哪来的懒婆娘，有手有脚，去哪儿都赚口饭吃了，偏偏跑来讨饭！赶紧滚，别挡了我们的生意！”
那老妇人不知道多少日没有洗漱了，脸上脏污的厉害，头发也粘在一起打结儿了，伙计撵她，她也不恼，只是陪笑着抓了伙计的袖子，一叠声的问着，“小哥儿，没有吃的给我也成，我就打听几句话。你们的掌柜的是不是叫林义？”
小伙计嫌恶的扯回袖子，恼道，“不是，不是，赶紧滚，我们掌柜的姓王。”
那老妇人很是失望，堆在门口就有些走不动了。
倒是门口的一个客人，有些怜悯，就多了一句嘴，“你要找的是城外粮囤村的林家人吗？”
那老妇人瑟缩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那客人更是好奇，想了想就道，“你若是找林家人，不去城外也行。这后巷有个刘家，他家闺女许配给林家的小子了。你去问问，兴许能找到你说的这个人。”
那妇人大喜，立刻抬了头，眼睛亮得怕人，直接跳起来就跑了。
那伙计翻了个白眼，对那客人道，“这婆子连个谢字都没有！”
那客人倒是无所谓，同一个乞丐婆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没一会儿，后巷刘家的院门儿就被拍响了，月铃在屋里陪着刘颖姐妹学写算，秋纹坐在外屋做针线，琢磨着家里前日送了牛肉过来，中午时候给主子们做个牛肉土豆的炖锅，添些蘑菇也可以。这个热乎，吃了整个人都能热起来。刘颖姐妹先前被后娘磋磨，没少受寒，这时候不好好养着，以后过门怕是要生孩子艰难。
虽然林家待媳妇儿好，不能生也会过继子嗣，但过继的总不如自己生的亲啊。
突然听得院门儿动静，她就开了屋门，守在灶间的婆子踩着墙根儿的砖瓦往外看了看，回身小声禀报，“秋纹姑娘，不是刘家人。是个乞丐婆子！”
秋纹松了一口气，隔壁的马氏不是省油的灯，总是找借口过来，不是强拿一些食材，就是没有好话。所以，她很多时候装作听不见，不愿意搭理她。
第1234章 劣性不改
“不用开门，拿两个馒头从墙头递出去吧。”
“是，姑娘。”
许是外边的乞丐婆子听得了这两句话，越发把门板拍的山响，嚷道，“快开门，我是你婆婆，我从北茅来，赶紧开门！”
秋纹正好走下来，听得这两句也是惊了一跳，北茅来的？谁的婆婆？
这院里只有一个刘颖待嫁，难道是四夫人？
四夫人在福来县做县令夫人呢，怎么会变成乞丐婆子了。
秋纹拿不准，又怕惹来更多人看热闹，就咬牙吩咐婆子和闻讯走出来的两个小厮，“拿好棍子，开门。”
两个小厮立刻寻了木棍和柴刀，他们在林家也是被魔鬼教头操练过的，上阵杀敌不成，对付一两个普通人还不成问题。
乞丐婆子很快被放了进来，但立刻被棍子和柴刀架上了，她吓得腿软，尖声喊着，“我儿子是林仁林义，你们不能杀我！我是他们亲娘！”
秋纹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她进林家的时候，年岁还小，一直在京华堂，倒是没见过本家的三夫人，但可听说过她的事。这个人在林家不讨喜，又偏偏是小主子的娘…
她想了想就道，“把她先带去厢房关着，然后去寻佳少爷，请佳少爷做主。”
两个小厮应了，一个关人，一个撒腿就往外跑。
刘颖姐妹在屋里听得的动静，刚要出来就被秋纹堵了回去。
林佳在万向楼整理图书，这么久也才整理一层楼，正是打算年轻吃点儿辛苦，把二楼也整理好的时候，突然有小吏进来禀报。他出去一看，小厮已经在外边转了半晌了。
“少爷，你总算出来了。家里出事了，不，是刘家院子出事了。”
小厮说了一半见主子变了脸色，立刻明白说错了，立刻改正，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清楚，“有个乞丐婆子来了刘家院子，说是林仁林义的娘。秋纹姐姐不敢做主，让小的来寻您拿主意。”
三伯娘？
林佳紧紧皱了眉头，下意识不喜。但涉及到两个哥哥，又是在即将成亲的档口上，他也不好决定，就撵了小厮，“你去寻义少爷，请他去刘家小院儿，我去寻仁哥。”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