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夫这才勉强作罢，众人这会儿也吃完了饭，锅灶都闲着，除了烧水洗漱，就熬起了药汤。
郭大人的三轮车，除了让他赶路舒服一些，就是一点儿行李。但学院队伍里的三轮车上，几乎堆满了药材。就是为了在大批物资送到之前，先应个急。
结果，这边却邪解表的药汤刚刚熬了一个开儿，先前赶去疫区的小队就匆匆回来了。
而意气风发的郭大人，平躺在门板上，半死不活儿，嘴边白色的沫子，明显是吐过了。
郭家的侍卫和常随，一个没见到，抬门板的正好是学院的两个学子，两个护卫。
他们都戴了口罩和手套，远隔营地十几丈就停了下来，高声呼喊，“林大人，郭大人染了瘟疫，我们不知要怎么处置，就把他抬回来了。”
原本安静的营地，瞬间沸腾起来。
来路上，白日疲惫，晚上众人闲着无事，把防疫手册几乎是倒背如流。
这会儿不必吩咐，就立刻行动起来。
有小队迅速拿出几匹白布，围成一个小小的医疗区，撒上石灰。又有小队忙着烧热水，挖掘土坑，准备掩埋污物。
程大夫更是迅速进入角色，换了利落衣裤，还套了一层薄薄羊皮做成的手术服，头发塞进帽子，两层口罩和手套。
那四人把郭大人抬进医疗区，就迅速退下去，喝药汤，换衣衫，肥皂洗手洗脸，甚至是头发，最后又在火堆旁烤干。就算这般，他们也要在单独一角，隔离到明日，验看是否发病痕迹，才能接触其余人。
术业有专攻，程大夫带了两个学子给郭大人检查医治。林安几个就去问询回来的四人，“你们过去疫区，到底出了什么事，详细见一下，不要落下任何细节。”
“是，大人。”
四人中有个学子说话尤其有条理，他就第一个开口说道，“这里离得疫区只有十里路，我们过去之后，有府城的兵卒远远围了灾民聚集地，郭大人拿了腰牌，那些兵将本来不想我们进去，也只能放行。
进去之后，里面几乎有一半的人生病，也有死尸体倒在路边，没人掩埋，尸臭味道很大。但也有些人没有发病，混居在一起。
听说我们是京都派来的，百姓们就把我们围起来了，郭大人同百姓们了解情况。百姓们请我们坐去火堆边，还端了水，郭大人摘了口罩，我们拦阻，他却不听。后来他的随从也都摘了口罩，喝了水。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郭大人说着话，就开始脸色发白，全身打摆子，呕吐，他的几个随从也是如此。
那些百姓都害怕被埋怨传染了郭大人，一哄就散掉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抬了郭大人回来救治。那些兵将本来不想放人，我说万一耽误了，郭大人死了，他们要负责，这才放人。”
第1755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学子说着，许是想起当时的惊恐，脸色很是不好，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即便同林安等人间隔很远，他还是担心身上带了瘟疫，传染开来。
林安安慰道，“你们别怕，你们做的防护非常好，应该不会传染。若是有个不舒坦，就把蓝药水喝下去。”
那学子和其余三人听得点头，但也红了脸，小声说道，“大人，我们也想过给郭大人喝蓝药水，但毕竟同他不熟悉…”
林安摆手，应道，“我明白，你们不必多说。这是老太爷给你们的保命符，护住自己的命最重要，不可轻易动用，更何况情况不明之时。”
学子和侍卫都是行礼，心里感激。这也是他们愿意追随林家的原因，任何时候，主家不会让他们牺牲，都会以他们的生命安危放在首位。
“你们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有不舒坦的情况，赶紧喊人。”
林安嘱咐几句，就去了治疗区。
“程爷爷，郭大人怎么样？”
程大夫刚刚清理了郭大人嘴里的污物，观察过后，又开始诊脉，正吩咐临时做了助手的学子熬药汤。
听得林安问道，就瓮声瓮气应着，“暂时来看，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但就算是胃肠受到干扰，也不会发病如此迅速和严重啊？”
林安就道，“方才问过回来的人，说是郭大人喝了疫区的水，许是那水有些问题。明日过去，要重点查探。”
“真是胡闹！”程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防疫手册上不是写的清楚吗，不能随便在疫区吃喝！活该他染病，真是气死老夫了。”
林安赶紧劝说，“郭大人许是想要取信百姓，多了解一些情况，忘了谨慎。不过，他这般也是提前让我们接触了病例。”
果然，程大夫这才脸色好了一些，否则他怕是要滚烫的药汤，直接灌下去了。
两个学子是个好帮手，用碗倒着药汤，变得温热才扶着郭大人灌了下去，结果，郭大人不到片刻就把药汤都吐了出来，一滴没剩。甚至额头和脸色都变得滚烫，显见是发热了。
程大夫立刻投入了新一轮的诊病，可惜，无论是物理降温，还是再熬药，郭大人依旧是吐，而且烧的越来越厉害。
最后程大夫也觉得棘手，喊着林安，“安少爷，郭大人这是身体的元气被伤，太过虚弱，药汤不进，才越来越严重。还是要先固本，增强他的抵抗力。”
林安会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蓝瓶儿，递了进去。
两个学子见了，知道这是老太爷给的保命符，就抢着说道，“大人，你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不能用你的蓝药瓶。先用我的，我做的防护好，不会有事。”
“用我的，我身体强壮！”
林安摆手，应道，“你们放心，出门时候，老太爷给了应急所用的，不必争抢，我自己还留了。”
两个学子这才罢了，程大夫担心郭大人把补药吐了，喊了学子端一碗温水，参合进去，吸进针管，然后直接打进郭大人的嗓子眼儿。
那针管也是学院出品，工艺还不够精细，郭大人即便昏迷，被刺激了嗓子，差点儿吐出来。结果被程大夫捏紧了嘴巴，前胸后背重重拍了好几下，他就憋了回去…
林安看的咧嘴，水生更是琢磨，当初他病了那么久，程大夫不会也是这么简单粗暴吧…
不知道是昏迷中的郭大人也怕了程大夫的医术，还是补药发挥了作用。虽然没有退烧，但郭大人的脉象却是强劲很多。
程大夫果断又给他灌来一次药汤，这次只吐了几口，其余都留在了肚子里。
两个学子接手，负责投了湿帕子帮忙降温退烧，程大夫终于退下歇歇了。
隔着白布帘子，程大夫在里面低声说道，“安少爷，若是疫区都是这般病情，怕是需要很多补药才能救命。毕竟郭大人才刚刚染上，而那些病人，起码也有几日了。身体底子更差，要诊治，就要先修复身体的亏缺…”
林安听得明白，也知道他的担心。
南下之前，家里为这事已经商量过了，甚至还通过花开，同宫里的娇娇问询过。
这事，虽然林家无辜，但受灾和染了瘟疫的百姓更无辜，说起来也是受了林家牵连。
即便冒着风险，林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治病救人要紧。
“程爷爷，你只管制定最佳方案，以多救人命为主，其余之事，最后再说。”
程大夫得了定心丸，就点头道，“你放心，所有病症都有起因，给我时间，一定会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