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仓要有上边的文书才能开启，既然这些人一路北下，都走到咱们北茅来了，显见一路都没人救济啊。若是开了太平仓，怕是出力不讨好，县老爷是个人精，才不会为了流民做这样的蠢事。”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几句，林保林荣到底还年轻，心肠软，两人凑到爷爷跟前，小声问道，“爷爷，不能想想办法吗？这些人都饿死，实在是太…”
老爷子没有怨怪孙子，反倒很欢喜他们有一副慈悲心肠，眼见小孙女也是看过来，他沉吟片刻，就道，“这种天灾人祸，总不是我们一家一户能够拯救的。”
林保林荣脸色一暗，有些失望，但又听老爷子继续道，“不过，如此灾难，既然我们遇到了，总要尽一份心力。毕竟人命关天，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冻饿而死。”
“真的？谢谢爷爷！”
“爷爷有活计就吩咐我，我不怕累，多救几条人命。”
林保林荣都是欢喜，脸色也是明媚起来。
倒是林大河教训侄儿，“你们也别高兴太早，救人是好事，但若是考虑不周，倒是容易好心没好报。你们暂时别乱操心，等你爷爷拿了主意，再出力也不迟。”
“是，三叔。”
林保和林荣倒也不是逼着家里立刻就如何，只不过实在看不过那么多人没命，听了三叔的话，赶紧应下，退到一边。
方杰揉着娇娇头上的小花苞，惹的她晃着小脑袋躲避，就笑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那些流民，倒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
“哦，那快说说！”
众人都是催促，方杰还要拿乔，结果娇娇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果子塞到他手里，他就果断放弃“抵抗”了。
“我先前正要同大河说，省城那边已经有了眉目，过些日子，要把故事会开过去。这会儿若是买些人手，训练一段时日，无论是留在咱们县里，还是送去省城做事都便宜。”
众人都是听得眼睛一亮，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发放米粮，灾民得以活命，但总不能养他们一辈子，若是给你们找个活计，足以凭借劳力养活自己，这可是双赢。
“这主意真是不错，故事会如今伙计十几个，依旧不够使唤，省城那里怕是要添二十个才成。”
林大河笑着应道，林大江也是紧随其后，“大院那边做木活儿，也缺人打零儿，正好买几个小童回来学徒，几年后，手艺也能养家糊口了。”
方杰见众人如此推崇他的主意，更是兴奋，又道，“不只如此，城里这么多人家，每家多买几个奴仆，总不是难事儿。”
众人都是点头，老爷子却是没有说话，于是林大河就躬身上前问道，“爹，您觉得如何？”
“这主意是好，但一来，这些流民不见得想卖身为奴，二来怎么说服城里这些大户人家买奴仆进门？三来，我们林家人微言轻，挑头儿做这件事，太过扎眼。总之，还是先摸摸这些灾民的底细，然后再商量如何帮他们一把。”
老爷子考虑的周全，众人都是点头。
当即方杰就喊了两个随身的小厮，林大河也喊了三五个半大小子，然后支使他们换了破衣衫，把脸上也抹得脏污不堪，末了混迹出城去打探情况。
林保心细，生怕这些小子被当做难民，出去了回不来。于是，同家人说一声，就赶了马车去城门处接应。
林大河喊了卖羊汤的林六婶装了几碗羊杂汤，让林保拎去给守门的兵卒。
果然，又累又冷的兵卒们简直欢喜坏了，喝着羊汤，同林保没少唠闲话儿。
刘氏是个麻利的，抓药熬药，不过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娇娇惦记城外的消息，可惜被婶子连哄带骗的喝了药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老爷子守在一边，想抽旱烟，又怕熏了孙女，就空吧嗒着烟管过过瘾。他的脑子里盘算着家里的存量和存银，想要救济所有灾民，显见是杯水车薪，末了他摸摸孙女的额头，轻轻叹了气。
有时候，他也在琢磨，小孙女得了神术，是不是上天故意安排的。若是孙女没有神术，没有随意取用粮食的神秘之地，他绝对不会动心拯救难民。毕竟林家自己也只是在温饱上挣扎。
但如今林家日子富庶，从来不缺吃用之物，有时候享福享得他都觉得是在梦里。偶尔也会惊恐，生怕林家德行不够，禁不住这样的福气。
这也是他时常接济乡邻，出手大方的原因。
若是这次孙女利用神术，多救几条人命，累积了福德，全家人总能稍微放点儿心…
娇娇这一觉睡的很沉，太阳都西斜了，她才爬了起来。许是药效起了作用，她自觉心头轻快一些，又没做噩梦，下小脸儿就恢复了笑嘻嘻模样。
刘氏看着放了心，赶紧亲手做了一碗馄饨端来，不说她平日她也是把侄女当亲闺女心疼，就是想着家里婆婆和嫂子知道娇娇吓到，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她也不敢怠慢疏忽。
娇娇听得外边有动静，匆忙吃饱就闹着婶子要出去看看。
第229章 福德
刘氏也是好奇惦记，于是抱了娇娇出去。
老爷子把孙女抱在怀里，然后一起听派出去的几个小子回话。
几个小子这会儿身上可是比早晨出去时候狼狈了不知多少倍，神色很是有些复杂。听得主家问询，他们就应道，“掌柜的，我们分头把城南城东都走了一遍，仔细问过这些人的来处，听说都是湖阳一带过来，他们家乡旱灾，颗粒无收，官府封了城池，不让进入，他们就一路乞讨走到咱们这边来了。听说…路上死了一半的人，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的被人牙子收走卖做奴仆了。”
“是啊，掌柜的，这些人太可怜了。我简单数了数，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一大半都是妇人和半大孩子，就是要到吃的，也被那些男人抢走了。若是没人帮一把，怕是没几日就饿死了。”
“已经有人饿死了，我刚才就亲眼见到一个小姑娘躺在窝棚里，没气了…”
几个小子没被林家收进来做伙计之前，也是在街面上流浪的小乞丐，虽然也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一日总有些残羹剩饭果腹。如今眼见同龄的孩子饿死，兔死狐悲，就红了眼圈儿，忍不住哽咽哭起来。
“实在太可怜了，一个小子说他半个月没吃过饭了，昨日吃的是田里的豆杆儿…”
众人也是听得心有戚戚，林大河挥手撵了小子们去洗漱。几个小子慢腾腾的往外退，眼睛还是忍不住望着众人，显见是盼着众人开口搭救那些灾民。
可惜，直到他们走远，也没听到林老爷子发话。
林大河手指瞧着桌面儿，皱眉道，“爹，一千多人，实在太多了。若是百十人，就是咱们自家买粮食救济也不算费力。但如今…”
方杰摇着扇子，反驳道，“解一时之难容易，但要容留这些过冬，甚至以后活命，可是麻烦。”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一多半是妇人和孩子呢。”
林大江目光望向林荣林保和娇娇，很是有些感同深受。若是有一日家里孩子落难，他也盼着有人帮一把，保下孩子们一条命。
“爹，我那里多收几个学徒，您看成吗？”
“成，有什么不成的！”林老爷子把手里的烟袋锅往桌腿上敲了敲，抬头望向众人，吩咐道，“这件事，既然遇上了，总不好装作不知道。虽然我们一家之力单薄，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罢，他吩咐林大河，“大河，你看看铺子这个月的进项是多少，都拿出来买粮食，家里还有一些存粮，我再去各处乡亲那里走走，多凑一些，先在城外施粥，保这些灾民先把命保住，其余之事，再慢慢商量。”
“是，爹，我这就去。”
听得老爷子拍板儿定下救人之事，众人脸上都是见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