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平日都觉得林家厚道良善，其实嘴上赞几句，心里却免不得也觉得林家好欺负。毕竟，人善别人欺，马善被人骑。
但今日这般看来，林家也是不好惹啊。
周心秀笑吟吟几句话，就站在绝对的高度和道理之上，正手反手，抽了顾夫人一个死去活来。而且无论是顾家，还是听说这场热闹的外人，都说不出林家有任何不对，只能说顾夫人不尊师，势力眼又无礼。
说到底，顾夫人这个哑巴亏是结结实实吃下了。
顾夫人就是再蠢，也明白今日落了下风。她的脸色涨的青紫，有些后悔不该挑衅，但更恨周心秀不肯让她几分。
你看，人性自私，欺负人家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对。反被人家教训，又怨怪人家同她一般见识了。
果然，同蠢人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方夫人平日喜爱诗词，本就少在外边走动，若是谈论风花雪月，她能陪你说上三天三夜，但这般周旋在妇人之间，还是处置这般争锋，她实在是头疼。
还好，她身后的老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她才起身招呼众人，“曲家的嫁妆送来了，不如大家随我一起看个热闹。我那儿媳是个乖巧的，亲家也疼爱，想必嫁妆很丰厚。”
众人虽然看戏看的欢喜，很有些意犹未尽，但今日毕竟是方家的大喜之日，于是纷纷起身，笑着附和道，“好啊，我半月前还在银楼碰到曲夫人了，她可是打了好几套赤金头面儿呢。”
“哎呀，这可是巧了，夏日时候，我家的管事南下采买绸缎，同曲家的管事坐了一条船。曲家可真是为了这亲事没少费心呢。”不管真假，众人都是说笑的热闹。
周心秀带着娇娇随着众人出门，不时笑着添几句，好似方才锋芒毕露的妇人是别人一般。倒是顾夫人自觉丢脸，怎么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借口头疼，告辞回家去了。
方夫人若是圆滑的，必然要送一送，多劝几句。但偏偏她是个不通实务的，反倒因为顾夫人这个惹祸精离开，很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顾夫人丧家犬一般，灰溜溜上了马车，到得家里，气得当真开始头疼，直接喊了大夫。
顾老爷在前院，同林大山坐了一起，眼见林大山待自己儿子嘘寒问暖，又考问功课，很是尽心尽责，他心里也是欢喜。
待得听说夫人独自回家，他微微有些恼火，但也没放在心里。
很快，方杰穿了大红衣袍，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接了媳妇儿回来，拜了天地，酒席就开始了。
男人喝起酒来，哪有几个还记得媳妇儿姓甚名谁的啊。
所以顾夫人在家里左等不见男人和儿子回来，右等没有人影，气恼之下，病的就更厉害了，心里把林家恨得更是厉害…
娇娇还是第一次见文文静静的四婶发飙，心里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啊，几乎全程都用星星眼表达她的崇拜敬意。
待得喝了喜酒，上了回家的马车，周心秀实在忍耐不住，抱了侄女坐在腿上，笑道，“可让你的大眼睛歇会儿吧，这么瞪了一个时辰了，不累啊？”
“不累，不累，我要好好看看，四婶你就是那种传说中深藏不露的高手…”
娇娇兴奋的摇头晃脑，惹得周心秀敲了她的脑门，“胡说什么，我就是个普通妇人，怎么让你说的好像江湖高手。你奶奶和你娘，把你交给我带出来吃喜酒。若是让你吃了亏，受了委屈，我还有什么脸回家去啊。再说顾夫人也是欺人太甚了，天泽是个好孩子，但也不是唐僧肉啊，当人人都想啃一口啊。”
娇娇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爱极了婶子这般护短的模样，胡乱在婶子脸上亲了又亲，惹得周心秀也是笑起来。
第247章 猫皮虎心
马蹄踏踏，马脖子下的铃铛声声，回家的路一点点短了。眼见到了家门前，娇娇就嚷着要大哥赶紧打开车门，林保好笑，抱了妹妹下来。
娇娇迈开小腿儿就往院里跑，小嘴里嚷着，“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林老爷子在堂屋里听见动静，就赶紧开了门，正好接了个满怀。他抱了孙女，欢喜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俺家娇娇回来了，看见新娘子了？吃饱没？”
“看见了，爷爷，温雅姐姐可漂亮了，嫁衣上的凤凰像要飞出来一样！”
娇娇针线最差，但挡不住她羡慕人家好手艺，正巧，董氏同赵氏从东屋出来，手里抱了针线筐。
赵氏就道，“羡慕人家好手艺，自己又不学，你以后出嫁，嫁衣还要别人帮忙绣啊？”
董氏护着孙女，赶紧道，“俺家娇娇不着急，晚点儿嫁，到时候奶奶帮你绣，还有你四婶和大嫂呢，她们手艺也不比曲家大小姐差。”
娇娇笑嘻嘻的赶紧去抱了奶奶的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爷爷奶奶在，老娘就是纸老虎，永远只会吼两句，不敢动她一根毫毛。
果然，赵氏瞪闺女两眼，就招呼随后进来的周心秀，“他四婶，进城累了吧，坐会儿，我给你倒水。”
娇娇听得这话提醒，赶紧松开抱着奶奶的手臂，跳到地上，说起上午周心秀暴怼顾夫人的事。
“四婶简直太厉害了，把师兄的娘说的一句话都接不上。后来还气的饭都没吃，就回家去了！”
娇娇猴到周心秀身上，又开始新一轮的崇拜，“四婶，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出门，我都跟着你！”
周心秀见家里人都看过来，各个脸色都有些惊奇，她就红了脸，一手揽着侄女，一手紧张的扯了衣角，小声说道，“爹娘，我也不是故意要同顾夫人斗嘴，实在是她说话太过分了。好似我们家娇娇巴结天泽，想要嫁进顾家一般。我怕娇娇伤了名声，这才…”
“好，骂的好！”
董氏不等儿媳说完，已经是拍了巴掌，大笑道，“骂得好，这种不要脸的妇人就得这么整治她。当他们顾家是什么天潢贵胄啊，还谁都想攀上去啊。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家娇娇，别说小小顾家，皇子龙孙，我还嫌弃配不上呢。”
“对，娘说的对。平日瞧着顾家小子是个好的，恭谨又懂礼，没想到他这个娘，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还说大户人家的主母如何精明，这么看来，大户人家也有瞎眼的时候。”
赵氏听说闺女被人家差点儿欺负到，更是气愤，若不是弟妹替她出了气，她都想追去顾家门前大骂了。
“他四婶，你等着，晚上我多做几个好菜，谢你今日护着娇娇。”
“娇娇也是同我亲闺女一般，嫂子不要这么客套，都是一家人。”
周心秀笑眯眯推辞，心里也是欢喜，忍不住感慨。若是林大山如今还在顾家做先生，端顾家的饭碗，娇娇受委屈，她即便气恼，也总要让顾夫人三分。但林家日子日渐红火，就是没有顾家产业多，可也不必看顾家脸色过活儿。所以，她今日才能这么底气十足的反击回去。
家族的兴盛，才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家族就没有根基。
倒得晚上时候，白日里因为醉酒，睡在故事会的林大山也回来了，听了家里人说起他媳妇今日大发神威，同样很是惊奇，好似夫妻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他才突然发现睡在枕边的媳妇儿不是猫，而是老虎！
周心秀被他看得羞恼，狠狠瞪了他几眼，更是坐实了老虎本性的猜测。
晚上，躺在炕上，夫妻两个因为是猫是虎的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讨论，早晨起来，升级为打虎英雄的林大山，意气风发的去学堂了，留下“母老虎”一整日都红着脸。
顾天泽昨晚回家，才知道老娘生病，今早原本要在家里伺疾，结果被奶奶撵出来读书。他也没坚持，毕竟他娘最近“病”的太多了，但凡有不顺心之事，就会病一场。
原本他还忐忑，怕先生待他冷淡，但上到林大山，下到林护几个师弟，都同往日一般，这倒是让他越发愧疚了…
方家的喜事之后，又落了一场小雪，早起吃了饭，老爷子拿了扫帚，闲着无事，想要扫扫家里门口的薄雪。
娇娇跟在爷爷身后捣乱，一会儿用脚印在雪地上踩个花瓣，一会儿踩个笑脸儿，不时笑得咯咯有声。